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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十二節憤怒 文 / 15端木景晨

    第一百十二節憤怒

    她說的輕鬆,畫樓聽著卻唏噓。(贏話費,):。

    吳夏采嫵,還真是長了一顆金剛鑽般的心,堅毅,美麗,高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畫樓一時間反而不知應該說什麼。

    「……她有些本事。我家那位,雖然荒唐得厲害,對女人還是挑剔的,他的姨太太個個都是三月鮮花一樣水嫩美人,像她那種聲名狼藉的,居然能攀上他,倒也不易。」吳夏采嫵言辭間,有感歎亦有淡淡讚許。

    「我也覺得她一生算是完了……」畫樓輕笑,「不成想,還有這般造化。」

    「誰有造化?」白雲展不知何時在她們身後。手裡端著茶杯,身量高挑,眉眼風流,一身得體西裝襯得氣質出眾。

    他跟吳夏采嫵打了招呼,便坐下來同她們說話。

    畫樓幽靜的眸子有光暈浮動,目光試探望向白雲展,斟酌言辭:「說陸冉呢。吳四少新娶了個姨太太,居然是陸冉……四少奶奶跟我說,陸冉有些造化。」

    白雲展手中茶杯一頓,險些將淺綠清香的茶湯潑出,瞠目望著畫樓,又瞧向吳夏采嫵。

    采嫵頷首:「前幾日的事情。為這個,我們家老爺子又氣得病了一場……」

    得罪了白督軍,陸冉就算再絕色聰慧,男人亦不敢公開收房。她倒是機靈,尋上了吳時賦。

    在東南一帶,吳將軍的海軍艦隊,是白雲歸陸軍的掣肘之力,吳家不怕白雲歸;在俞州。只有吳時賦那種跋扈的公子哥,才敢公開與白雲歸叫板,加上奪妾風波,他對白雲歸恨之入骨。

    陸冉這等姿容的佳麗,也只有吳時賦敢消受。

    吳將軍卻不想同白雲歸交惡,反對兒子納娶陸冉,父子二人大吵一架,吳將軍愣是氣得病倒了。

    白雲展有些恍惚:「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沒過幾日,這件事就在俞州傳開了,一時間眾人嘩然。

    吳家又成為話題中心。

    吳夏采嫵跟畫樓說:「這幾日我就不出門了,免得婆婆覺得我不夠穩重,成天瞎歡喜。丈夫出了這等醜事。我還是避避嫌,裝裝樣子……」

    口吻有些幸災樂禍。

    畫樓啼笑皆非。

    她便又感歎:「從前覺得新時代可惡,那些新派女人沒皮沒臉的,跟旁人的丈夫約會看電影,甚至逼得老式正妻離婚。如今倒是覺得,新時代不錯,新派女人能走出來,咱們這些老古董。(.贏q幣,)使把勁也能走出去。要是前朝,丈夫不喜,家中姨太太成群,我又沒有子嗣,簡直活不成。如今,很多人家媳婦鬧離婚,家宅不寧。丈夫荒唐,我就忍讓。婆婆還覺得我是個頂賢惠的……哎畫樓,我最近在學油畫,回頭我給你畫一幅……」

    畫樓聽著她的意思,心頭突然一跳。

    學鋼琴、學英文,又學油畫……

    她若是有點積蓄,大約可以出國去唸書的。

    難不成吳夏采嫵一直在打這個主意?

    她娘家是山東大戶,陪嫁應該豐盛;如今沒有分家。她的陪嫁自然是一分不動捏在她手裡。

    從前她說,學習鋼琴、英文是為了讓丈夫不小瞧,不想輸給新式女子;可她說起自己的丈夫,語氣比陌生人還要冷淡三分。丈夫被人看笑話,她亦跟在一旁湊熱鬧。

    她學這些。絕對不是為了討好吳時賦。

    那麼,她一定在打出國的主意。

    畫樓不動聲色,心中卻對采嫵話中暗含之意留心。

    晚上白雲歸回來,畫樓便跟他說了吳時賦娶陸冉做姨太太的事情,笑了又笑:「大約是跟督軍賭氣……吳將軍和吳夫人氣得不輕。聽說吳四少這幾日都不回家,天天流連在陸冉的小公館。」

    白雲歸聽了,不置一詞,心不在焉地躺下。

    估計對八卦不感興趣。

    畫樓潺潺然,也和衣躺下。

    這幾天她的月信準時而至,心情不錯;白雲歸卻有些失望。

    他最近情緒特別不好,總是有參謀來官邸商量事情。肯定不是為了畫樓沒有懷孕而生氣,大約是政治上又有異動。

    他不說,畫樓不問。

    次日五點多,突然有電話打來,白雲歸穿著睡衣下樓接了電話,便匆忙出去。

    而後一連好幾天,書房裡總有白雲歸的吼聲,偶爾還會有摔東西的聲音,整個官邸人心惶惶。

    畫樓卻過得很淡定。

    她幫慕容半岑請了家教,是個很清純漂亮的女學生,十六、七歲,叫羅疏煙,一口英式英語很地道。

    羅疏煙總是穿著白色襯衫黑色套裙,標準的學生裝,顯得很年幼內斂。從來都是紅色綢帶綁烏黑的辮子,不著脂粉,面如冰雪白皙,眼睛似葡萄般澄澈透亮,很有靈氣。

    慕容半岑很滿意,沒過幾天就羅姐姐羅姐姐這樣叫著。

    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說英文。畫樓覺得羅疏煙看上去靦腆,年紀也不大,可是教書很有一手。總是用對話練習英文,比照本宣科要好得多。

    白雲展瞧著羅疏煙舉止溫雅,素淡如荷,跟畫樓清純模樣倒是有幾分相似,總是愛用炙熱又肆無忌憚的目光追隨她,弄得好幾次羅疏煙紅了臉,手足無措。

    「你不要打她的主意!」畫樓嚴詞告誡他。

    白雲展微愣,繼而哈哈大笑:「我憑什麼不能打她的主意?我覺得她很可愛,很特別……」

    「你能娶她嗎?」畫樓聲音微定,說話也輕柔幾分。

    他則無所謂聳聳肩:「有何不可?只要她願意……」

    後來,他也乾脆纏著羅疏煙學英文。相處久了,羅疏煙慢慢發覺,白雲展看她的時候。眸子總是炙燙,又恍惚游離,好似只是從她身上,看到旁人的影子。

    看著是她,心中所念的,卻並不是她。

    也許他心中有那麼一個人,遠不得,近不得。愛不得,恨不得,連目光裡的炙熱亦要隱藏,所以才在她身上表現出來。

    羅疏煙冰雪聰慧,看得明白了。亦不再窘迫,倒也落落大方,教著一大一小兩位少爺英文,頗有良師派頭。

    畫樓見他們沒有鬧得過分,亦不想多管。

    轉眼便是正月底,天氣漸暖。官邸前那一排排木棉樹,虯枝梢頭又火焰般花苞,似血色絲綢輕攏。

    等紅火木棉盛開。定會烈烈妖嬈,似燃燒的愛情般炙熱。

    白雲歸卻一日比一日暴躁。

    他早出晚歸,有時甚至歇在外面,回到家亦是神情疲憊。

    亦不跟畫樓親熱。

    這樣的他,似一頭憤怒的獅子,隨時可能將身邊的人吞噬。

    白雲展與白雲靈、盧薇兒躲得遠遠的。

    李爭鴻走後,畫樓身邊無人可用。易副官只是忠於白雲歸,履行保護畫樓的責任。不與畫樓親近。她想知道白雲歸到底發生了何事,只得求助於李方景。

    給李方景打電話,那頭接電話是個老管家,聲音和藹:「我家六少去香港了……」

    上次宴會他匆忙離去,說家裡的生意出了事。

    難不成真的出了大事?

    「那六少爺什麼時候回來?」畫樓又問。

    那管家搖頭:「這個就不知了,小姐是哪位,回頭讓六少打給你……」

    畫樓微愣。這才聽出這管家是應付李方景那些紅粉知己的口吻來回答她的。

    掛了電話,畫樓沉思片刻。李方景不在俞州是真的,去了哪裡卻不一定……

    是去幫白雲歸辦事?

    思量了半天,依舊沒有頭緒,管家便道:「吳家四少奶奶來了……」

    吳時賦納了陸冉為姨太太。吳夏采嫵躲了一段日子沒有出門。今日換了新黃色繡錦簇芙蓉花旗袍,比迎春花尚且艷麗三分。踩著杏黃色高跟鞋,姿態婀娜,步步生輝。

    眉眼依舊明亮輕快。

    她也不跟畫樓客氣,坐在沙發上,捧著女傭端過來的茶喝了幾口,就開始抱怨:「我們家今年怕是撞邪了……我家那口子的事情還沒有消停,三哥又出事了,真是心煩……」

    畫樓見她不停說煩,眼梢卻毫無愁色,好似事不關己的淡然,便抿唇微笑,漫不經心問她到底怎麼了。

    「丟了差事!」吳夏采嫵聲音雲淡風輕,卻有些不屑,「老三托父親的關係,在銀行做事。說最近銀行裁員,他的飯碗就丟了……」

    畫樓有些吃驚。

    吳將軍在俞州什麼身份?就連白雲歸亦要給他三分面子,什麼人連吳三少爺亦敢炒了?

    「什麼銀行啊?」畫樓問道。

    「李家的銀行……」采嫵睃了畫樓一眼,笑容有些尷尬。

    李方景如今替白雲歸做事,李家銀行就等於白雲歸的銀行。

    就是說,白雲歸炒了吳三少爺,怪不得吳夏采嫵神色尷尬,大致是來說情的。

    畫樓正要開口,吳夏采嫵便迎面道:「畫樓,你可別誤會我!我雖然是內宅婦人,不懂經濟上的事情,也是念過幾天書的。李家六少是東南六省官銀總號的總經理,他的銀行,不就是官銀號分行?就算俞州所有的銀行都混不下去了,也輪不到官銀號裁員。我想著,大致是老三真的犯了事,督軍容不下他吧?我在家裡,三嫂哭哭啼啼,非要逼著我來說說……我是出來躲事,可不是來求情的。你就算跟督軍說了,三哥回去上班了,我也不見你的情。」

    畫樓卻後背一凜。

    她又想起過年前遇到的那個法國人和那個華人女子,他們出手大方……

    吳夏采嫵說對了一點:李方景的銀行就算官銀號的分行,全俞州銀行裁員,也輪不到官銀號裁員。

    如果官銀號裁員……

    絕對不是為了個人私怨。

    那就是金融出了大問題,官銀號要倒閉!

    怪不得最近白雲歸這般暴躁憤怒。

    金融出了問題,整個經濟即將要癱瘓,整個俞州又要動盪不安。

    畫樓倏然站起來,臉色肅穆:「采嫵,我要出門一趟……你別多心,我有點急事要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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