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5章 文 / 將暮
周圍所有的人和物統統模糊，卓然渾身僵硬仰頭看著電視屏幕，看著滿是鮮花和香檳的訂婚典禮和高大別墅廣闊的花園做背景的訂婚典禮，看著冷尊穿著尊貴逼人的禮服牽著顏晶的手笑著接受所有人的祝賀，一下下的喝光別人敬的酒……
哈哈，卓然自嘲的笑了起來，難怪，難怪冷尊要將一半的ts的股份給自己，那是他給的分手補償金嗎？難怪這麼多天顏晶都沒有再出現，人家是在忙著籌備訂婚典禮呢。大家都很忙，游手好閒自欺欺人的是她自己啊。卓然想要走開，不要再看這檔八卦娛樂節目了，可是她沒有力氣，雙腿像是被釘在原地似得，挪不動。
電視屏幕上出現冷尊和顏晶在眾人的鮮花和祝福中擁吻的時候，卓然似乎聽見結冰的聲音。心早已經被傷得千瘡百孔，現在這個時刻，她感覺渾身冰冷，似乎血液被凍住，凝結成沒有一絲溫度的冰塊。
超市負責補貨的小姑娘走了過來，彎腰撿起卓然的手中掉下來那包零食，站起身時順著卓然的目光看向電視屏幕，頓時驚呼一聲：「呀！好帥氣的男人啊！」
娛樂節目中的視頻並不長，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畫面又切換到播報室，主持人輕鬆快樂的音調再次播報道：「看了娛樂圈裡面風雲莫測說得一點不差，誰都想不到去年大紅大紫的沈嬌今年的這個時候會遭遇這樣的事情吧，好了，今天的節目到此結束，觀眾朋友們明天見……」
節目都已經結束了，貨架旁補貨的小姑娘有些意猶未盡的感歎：「這麼俊的男人，怎麼不多放幾分鐘呢……那個和他訂婚的女人，這輩子一定幸福死了，長得那麼好看，還這麼有錢。」
這時年紀稍大主管模樣的人走過來衝著那個小姑娘呵斥道：「做白日夢吧你！有錢人也是你能惦記的？動作放快點！今天聖誕節，顧客太多，仔細讓經理看見貨架空了扣你的工資。」
卓然垂下頭，仰得發酸的脖子終於好受一些了，她看著穿著超市制服的小姑娘小跑著走開，忽然有些心酸。去年這個時候，自己也是這麼個超市裡打工的，搬箱子，補貨，促銷，什麼都幹過。也許，從去年到今年，她只是做了個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現在夢醒了，他還是那個氣焰囂張尊貴冷傲的王子，她依然只能只站在人群中仰望他的凡人。一年了，終於各自回到了原點。只是為什麼，心裡會堵得這麼難受呢？卓然無措的在超市裡移動著腳步，不要哭，不能哭，沒什麼大不了的，二十多年的日子就這樣過來了，以後的日子照樣過，誰說沒有了愛情就活不下去？
可是卓然還是忍不住跟陳曦打了電話，電話一接通，卓然就忍不住哭了出來，一句話甚至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電話那邊陳曦急切地問：「小然，你這是怎麼了？哭什麼啊，說話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卓然抽泣了好久終於說了一句完整的話了：「我現在去找你，今天說什麼你都得陪著我。」她必須找個人陪著，因為剛才在電視上看到冷尊和顏晶熱情擁吻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真的活不過下一秒鐘了。
坐在去陳曦家的出租車上，卓然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比當時公佈高考成績的時候那種突然的打擊還要劇烈，那種努力多年孤注一擲卻在最終公佈分數的時候看到自己的最終結果非常的可憐時的那種無力和滄桑，那種一錘定音沒有任何餘地的絕望。假如那年高考失利錯失的只是個好前程，那麼這次愛情失敗，失去了將是整個後半生的幸福。
聖誕節這天的人真是多，卓然和陳曦在街上走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還算不錯的餐館。
許是白天吹了太多冷風，所以這會兒在餐館裡只喝了幾杯酒，臉和耳朵就燙得厲害。卓然再一次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極品的茅台，管它多少錢一瓶，現在她是ts的半個股東，有錢。
陳曦奪過卓然手中的酒杯頓在桌上：「今天出了什麼事？你這樣子一上來就猛喝酒，先說說出了什麼事啊！」
卓然捧著自己滾燙火熱的臉，帶著些許的酒意開口說：「丁惠說要斷就斷的乾乾淨淨，可是我總是不忍心，我總想著他不會那麼的愛顏晶，只要他來找我，只要他再給我一個小小的機會，我就原諒他……可是，他又騙了我！」
「他到底怎麼了？」陳曦當然知道卓然說的他是誰。
卓然悲慼地笑了，伸手端起杯陳曦頓在桌面上的酒杯，大口喝了一口，也不嫌辣，只是自言自語的說著：「他真的太會騙人了，他說他愛我，要我相信他，可是我要怎麼相信，你看，我都說服自己去信他了，他一轉臉就和那個女人訂婚了。」
「訂婚？他訂婚了？和誰？」陳曦也驚訝不已，她記得媽媽曾經私下說過，尊少和卓然的生辰八字還是挺般配的，不然當年夫人也不會讓卓然做童養媳啊。這麼般配的人都不能在一起，那麼自己和大少爺呢？冷皓已經好久都聯繫不上了。他是不是嫌自己煩了呢？
想到這裡陳曦的心情也好不起來了。想要勸說卓然幾句，只見坐在對面的卓然忽然笑了起來：「你說他們都訂婚了，我是不是該去祝賀一下？起碼也得當面說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啊……」
「小然，不要再說了。你要是難過就哭吧。」陳曦都有些不忍心了，卓然這個時候，笑比哭更讓人難受。
卓然擺了擺手，哭？下午的時候哭得快要脫水了，可是沒用啊，事情依然沒有改變啊。拎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依舊笑著：「曦曦，你可要學聰明點，別像我，為別人的幸福搭橋鋪路，他們的房子還是……還是我監督裝修的呢，花園裡面的每一棵樹都是我那麼精心那麼認真的挑選出來的……冬天的時候也能看到有花開呢，我是不是很能幹……」
陳曦將桌上的酒瓶收了起來，說什麼都不能讓卓然再喝了。卓然沒有去搶酒瓶，而是趴在桌子上一句話都不說，頭好暈好痛，什麼都不想說，還沒趴多久，感覺想吐酒，想要去洗手間已經來不及，喝進去的酒吃進去的東西吐了一地。
人家餐館是用來吃飯的地方，被卓然這麼一攪和大堂經理頓時火冒三丈。陳曦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的才將卓然安全帶了出來。狼狽，太狼狽了。
餐館外面的街邊，陳曦焦急的攔著出租車，卓然失落的蹲在一旁，酒意還沒有退去，自言自語的說著：「離開，我要離開，再也不要呆在這裡被他騙了……」假如很愛一個人，卻總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不僅被他騙，還被他一次次進行身體上侮辱，真的是好傷心，好難受。
陳曦好不容易攔了一輛的士，吃力的扶著卓然坐進了車裡，問她：「你現在好受一點沒？是送你回家還是送你去醫院？」
卓然歪在車座上，含糊著說：「不回家，也不去醫院……」
陳曦沒法子只好告訴自己自己家的地址，卓然看樣子喝醉了，先讓她去自己家住一晚吧，她這個狀態，真讓人放不下心。
醉酒，是個好東西。喝醉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踩在棉花上一樣，飄飄忽忽。人世間的所有的包袱，一下子就抖落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劇烈的頭痛折磨醒，吃力的睜開眼睛，看到躺著的不是自己的房間啊。扶著腦袋坐起身來，頓時感覺一陣眩暈。原來醉酒的後遺症是這樣的。好難受啊。卓然張了張嘴，喊道：「陳曦……曦曦……」
一串腳步聲傳來，陳媽穿著家居服端著一杯熱水走了進來：「小然，你醒了？喝點水吧？陳曦上班去了，你要想吃什麼，給我說，我買菜給你做。」
卓然將水接了過來，放在床頭櫃上，不想喝水。換了幾個坐姿都不舒服，頭還是難受。
陳媽從衣櫃裡抱了床被子放在卓然的身後，讓卓然靠在上面。果然卓然覺得好受許多。渾身癱軟的像一灘肉泥，拎不出一根骨頭，昨天是心裡難受，現在整個人都好像吸了鴉片一樣沒精神。
陳媽歎了口氣，撫摸著卓然的腦袋說：「你這孩子，原本以為去了謝家能享福了，誰知道又出了這樣的事。」
卓然想說話，可是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感覺累，好累。閉著眼睛，靠在身後的被子上，連動一下手指都覺得費勁。
陳媽也沒怪卓然不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像做了某種決定一般，開口說道：「小然，你要是真的想離開京安市的話，可以去找一個人。」
「什麼人？」卓然睜開眼睛看了陳媽一眼，吃力的問。
陳媽看著窗外的雪花，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個人，連夫人我都沒告訴，是對你好的人。你還記得你小的時候，我幫你出學費嗎？」
卓然微微點頭：「當然記得，小時候陳媽對我可好了，我上初中之前的學費都是您幫我出的，後來我要還你，你都沒要，我再三要求你只要了一點點。」
陳媽歎了口氣說：「你那學費其實不是我出的，是從前你們沈家的一個僕人，他偷偷地找到我，塞給我的錢，說是給你的學費，一定要讓你上學。」
「僕人？」卓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努力回想著小時候的經歷，似乎記得有那麼一個人叫自己小姐，還把那個據說很重要的金銀計劃的金屬盒塞進自己的書包裡。那人是個什麼樣子呢？隔太久了，記不起來了。
陳媽點了點頭：「他留了聯絡方式，說是你若是過得好，就永遠不要聯絡他，若是你過得不好，再讓你去找他。我也不知道你現在過得好還是不好，本想著你去了謝家，也算是大小姐了，再不用吃苦受累了，可是你看看你現在……哎，我老了，也不想守著什麼秘密了，索性都告訴你算了，去不去找他，你自己決定吧。」
卓然第一次聽到關於沈家的活人的消息，有些激動，對陳媽說道：「謝謝陳媽，只是那人怎麼才能找到？」
陳媽站起什麼：「你先喝點水，我去找找看。當初留的是個電話號碼，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用。」
好像是看到了一點希望，卓然感覺自己有些生機了，伸手端了杯子來喝水，水順著喉嚨喝進去的時候才覺得嘴巴很乾，嚥一口水都艱難。自己這一會兒一定特別的狼狽吧，不然陳媽也不會告訴自己那個秘密。
陳媽拿著一個泛黃的舊本子攤開其中的一張，放到卓然的面前：「就是這個了，好多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聯繫上。」
的確只是一串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手機號，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卓然找到自己的手機，將那串號碼記了下來。
這天陳媽做了不少美味的飯菜，勸著卓然多吃一些。卓然在陳曦家裡休養了兩三天，回到謝宅的時候，已經快要過元旦了。
再次回到平靜的生活，風平浪靜，沒有任何一絲漣漪。可是卓然知道不一樣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謝衡在京安市認識不少人脈，冷尊和顏晶訂婚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丁惠和謝衡雖然總是鬧些小彆扭可是也算是一對冤家了，丁惠也不可能不知道冷尊訂婚的事情，謝夫人在京安市做了那麼多年的生意早就結識了不少盤根錯節的人脈關係了，她也一定知道冷尊訂婚的消息。
原來，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她卓然是個糊塗鬼了。難怪謝衡經常笑自己神經大條，遲鈍蠢笨。自己還總是不服氣，現在看來，他說的沒錯。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卓然打了好幾通電話才找到謝衡。謝衡的辦公室裡，卓然很是平靜的說：「我們簽個合同吧。」
「你知不知道我很忙，讓我在這裡等你就是為了簽合同？」和這個丫頭有什麼合同好簽？謝衡很是不屑。
卓然拖了一張椅子在謝衡的辦公桌旁坐了下來：「ts本來就是謝家的，你現在起草一份合同，我要把我的那些股權全部給你。你要趕快，明天我要出門去旅遊，可能回來也可能不回來，這麼大的便宜，你錯過了絕對可惜。」
謝衡微微皺了下眉頭，沉默了幾秒鐘後，開口說：「這個麼，得找冷尊商量一下。」
「為什麼要和他商量？ts不是謝家的嗎？」卓然有些急了，才不要和冷尊有半點交集的好。
謝衡沒解釋ts屬於哪家的，而是問卓然：「你明天要出去旅遊？去哪裡？」
卓然別開眼睛：「我的事情，你好像管不著。」
這時有秘書進來，告訴謝衡約見的客戶已經來了，謝衡不得不先離開。卓然在謝衡的辦公室裡等了幾分鐘，沒耐性等下去，便先走了。
新年一月的第一天，也就是元旦。一大早，天還沒亮，卓然就拖著行李箱出門了。陳媽給的那串號碼，也許是隔了太多年，一直聯繫不上。就算找不到可以接應的人，卓然也要離開京安市的。因為，離開這裡，才能活下去。
坐上火車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大亮。其實離開一個地方很簡單，不用跟人私奔，也不用反覆計劃。因為沒有目的，所以只是隨便買了張去往溫暖的南方城市的火車票。因為沒有了牽掛，所以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因為沒有被牽掛，所以不用一次次的告別。
丁惠有了謝衡，陳曦愛著冷皓，她們都不用卓然去擔心。其餘的人和事，就讓他們各自追尋著各自的軌跡發展吧。
天色漸漸亮了，從上午到中午。火車外面是一晃而過的田野，樹木，村莊，破舊的鄉村小樓……卓然出神的看著車窗外的景物，想著即將要去的城市是什麼樣的呢。其實不用想也知道，城市長得都一個樣，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真心。
南方大都市，白渚市。晚上的時候，一片繁榮輝煌，各種明亮的光線匯聚在一起，原本應該漆黑一片的夜空硬是被照耀的看到了朵朵雲彩，亮若白晝，繁華程度可見一斑，是個和京安市有的一拼的城市。
租了一套公寓房，不算大，但是整潔明亮。卓然不知道自己來到白渚市安頓下來的第一件事為什麼會是花錢請人起草合同，轉讓ts的股份給謝衡，也許是不想接受冷尊的分手補償吧。她覺得自己不要補償，更不需要可憐。合同準備好了之後，卓然簽了自己的名字，快遞給了謝衡，又怕謝衡不願簽合同，卓然乾脆把她的銀行賬號一塊給了謝衡，擺明了從冷尊的手裡轉移過來的ts的錢她是一分都不會要的。
態度如此決絕，卓然自己都覺得吃驚。也許，這一次是真的要斷的乾乾淨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