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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0章 改華服李隆基帶頭(上) 文 / 天策上將

    李璲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高力士卻陪著李隆基從大殿廊柱的陰影裡閃現出來,躬身說道:「阿誠把話圓上了,陛下,看來那三顆夜明珠六郎還沒來得及送給十二郎,那事兒十二郎並不知情啊!」

    「嗯,那就好!」李隆基長出一口氣道:「看來給毛仲抱屈是他的真情,並非矯揉造作,好啊,好!調兩個好手暗中護送張家小兒去江南吧……」

    高階上望著煙塵滾滾,那是奢華的儀王碧玉車駛離了興慶宮,五匹神駿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也邁開輕快的步伐,連車軸的轉動聲都變得有了悅耳的節奏。回到儀王府中,內侍們過來過去的見禮卻鬆鬆垮垮,李璲又莫名感到一陣陣的蕭瑟,說不上來哪裡彆扭,疑惑的看向茗煙道:「剛才見到你的誠哥哥了,讓我代他向你問候呢……誒,你怎麼沒反應啊?我說今天一個個的都怎麼了?沒精打采的!」

    「王妃出府去郊外了!」茗煙小聲的回話,李璲更加一頭霧水,停下腳步道:「出去散散心也沒什麼啊,你有多派侍衛跟著沒?真是的,怎麼不等本王回來一起去?」

    「王妃留下話,說叫您一起去不方便。」茗煙毫無間隙的就把話接上一句,這下李璲徹底愣了,皺眉道:「啥叫本王一起就不方便?她就是去溫泉沐浴,也可以一起的嘛!」

    「是要先沐浴的,但沐浴之後就不好了……」茗煙低著頭往外擠牙膏般問一句對一句,李璲深吸口氣,伸手彈他個腦瓜崩兒,終於生氣道:「咱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怎麼總是半句話?告訴我咱這府裡今天到底怎麼了?本王剛出去一會兒怎麼就陰森森的了?」

    「能不陰森森嘛!王妃說大婚這幾天怎麼淨是死人的事兒伴著,弄了一大包硃砂讓人滿院子撒……」茗煙委屈的眼眶都開始濕了,嘟著嘴嘟囔:「然後就說曲江畔起了座新墳,好歹認識一場什麼的,大家都是人走茶涼,咱可不能那樣兒等等,就出門去祭拜啦!」

    原來是為了她……李璲立刻恍然,自己還真是有些涼薄了!

    這些日子的大變動,說起來可笑,起因竟然就是個老鴇喊冤!後來有該死的,有不該死的,有死的冤枉的,有死的不冤枉的,著實不少!堂堂大將軍的公子竟然閒得無聊會去逼死一個歌姬,打死李璲都不相信那就是事實,午夜夢迴都能想像到小王將軍被下了什麼藥,鄭淨持上吊前旁邊定有人遞繩子,說不定還幫她繫好了扣,然後還另有人把她掛上去再替她踹凳子!

    最冤枉的其實就是鄭娘子,前些時候還聽著她的琵琶飲酒作詩的,從勘定舞台劇的劇本到組織歌舞團的排練,歡聲笑語音容宛在!和活潑熱絡的謝阿蠻、敢愛敢恨的柳素貞都不同,鄭娘子的素雅雍容是獨特的,在她旁邊總能讓人心靜,所以所有人都喜她敬她,所以今天蕭子琪就是去祭拜她!

    儀王府如今有兩輛可以炫耀的車了,因為蕭家給王妃陪嫁了一輛赤紅色的暖玉車,同樣數萬塊兒上好的玉脂被金絲緊緊的串起來,鑲嵌在全銀的車壁外,閃著溫澤的光。但今天看起來卻有些清冷,車上裝載了幾大箱紙錢,無聲的氣息外放,那銀車壁的溫度都在降低了,受到感染的五匹照夜白也顯得白的滲人,沒精打采的往前遛達。

    鄭淨持的孤墳說好聽些是曲江池畔,說不好聽些就是荒郊野外蘆葦蕩邊上。但逝者也該知足了,在這個年代,無論你生前多麼的風光,在達官顯貴之間談笑昂揚遊走翩翩,死後依舊是一個賤籍的歌姬!原該草蓆一領裹起來葬在鬣狗或魚鱉的胃腸中,如今享受了棺槨、起了墳塋、哪怕不能立碑,這也算是僭越逾制了。

    孤墳並不難找,蘆葦蕩中飄渺的歌聲傳出「如果愛情是華麗殘酷的樂章,那麼分離是深沉無奈的惆悵,那我就點亮在灰燼中的微光,那麼雨滴會洗淨膚淺的高牆,散場燈關上,紅色的布幕下降。」淒淒漓漓的,蕭子琪就吩咐車伕道:「往歌聲源處去,就是了!」

    赤玉車停下來,麝月捧著箱籠隨蕭子琪下車,一座新墳就在眼前,箱籠落地,打開就是層層疊疊的紙錢。火焰是現成兒的,嘶啞著嗓子唱歌的人就在另一旁燒紙,那原本靈動的眼霧濛濛一片,蕭子琪走上前仔細看,那常年紅衫的女子今天特意穿了白紗,紙灰撲了滿臉髒了妝容也沒知覺,只在蕭子琪往她面前火堆中添一把紙錢時才停下歌聲,扭過頭來正是名動京城的三歌姬之一謝阿蠻。

    「小娘子見過王妃!」平淡的話語失去了往日的熱情,同時也聽不到任何的尊重之意。謝阿蠻甚至都沒有起身,手裡的動作亦沒有停止,雙眼呆滯的看著火焰跳動,唯一改變的就是抬起胳膊很樸實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臉,這才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說:「多謝王妃還能有這份心意。」

    從她開口叫『王妃』而不是『蕭姐姐』,蕭子琪就知道以前追逐打鬧的歡歌笑語再也不會有了,這個聰慧的女子並不比官宦人家眼界低,風塵中打滾兒混出的經驗甚至比自己看事情透徹,蕭子琪歎口氣,只有把雙眼關注在火焰上,嘴裡也不再提『阿蠻妹妹』而是回復道:「謝娘子能有這份心意,本妃就也能有得。」

    「可咱們這時候燒紙,終究是晚了,只能為她燒紙了。」謝阿蠻歪著頭好似陷入沉思,哽著嗓音也許只是說給自己聽,斜梳的垂髻晃動著,如同配合那火焰的跳動,才使得聲音聽起來不是太過陰沉沉。

    「別只想著無辜,從另一角度說,鄭娘子也許是幸運的,」蕭子琪臉上的嚴肅竟帶了一絲王妃真正該有的威儀,咬著唇說道:「剛出場就落幕未嘗不是一種逃離,以後慘烈的故事都將和她無關。而其他人還要繼續演下去,等到終場時未必還剩下誰能給你我燒紙呢。」

    這話竟說得無比淒惶,謝阿蠻終於在眼眸中露出神采看向蕭子琪,疑惑的想了又想,最終搖搖頭再次開始燒紙,然後才說:「你不是如願以償嫁入了儀王府嗎?這到底算是奮進還是算作逃離?」

    「既是奮進也是逃離,怎麼說都行,反正不可能獨善其身……」蕭子琪轉頭宛然一笑,眨著眼睛說:「但我堅信,跟著儀王會很精彩!」

    謝阿蠻點點頭,有氣無力的說:「是啊,想置身事外的不是已經埋在這兒了?裴慕然一步踏錯就被攆到雪山上給野人放羊!柳娘子提前跳出去了但又被她那個蠢材夫君帶著跳進來……」但越說越激動,已經失去了淡然的心,「和你的如意郎君沾上邊兒的人都會很精彩,不精彩也會慘烈!朝堂上的齷齪關我們這些人什麼事兒,為什麼把我們捲進來?就因為太容易嗎!什麼時候輪到我?」

    「所以我勸你躲遠些,」蕭子琪滿臉鄭重,提高嗓音壓下謝阿蠻的質問,厲聲道:「我夫君學院內的才子你也識得不少了,挑一個胸無大志的把自己嫁了吧,遠遠的找個小縣城吟風弄月去!等我家王爺巡遊到那裡時還可以見面招待一番。」

    「算了吧!學院內稍有才識的哪個不是你夫君的崇拜者?」謝阿蠻站起身,看來是已經失去聊下去的興致了,冷冷的說:「他們都是你夫君預定下的爪牙罷了,就算有個願意遠遊的想必也是儀王殿下暗中派出的探馬,就比如那個劉長卿!我呀,還是自己照顧自己吧!」

    謝阿蠻撣撣手上的灰,轉身往蘆葦叢外自顧的走了,灑脫的如同只是路過。唯有遠遠的最後一句從蘆葦中飄來:「讓你家儀王殿下少招點兒繡工,免得良莠不齊的再給自己添堵!」

    「看來你還是不打算躲太遠啊?少打探一些事兒就等於保護你自己嘍!」蕭子琪笑了,站起身來放聲大笑,喊一句後就一直望著謝阿蠻走遠,沒心情繼續燒紙,轉身也回轉赤玉車。

    旁邊跟著的麝月不知要不要收拾沒燒完的紙錢,忍不住問道:「王妃,剩下這些不燒了?」

    「不燒了,她祭奠完了她,我也祭奠完了我,還燒什麼呢!」蕭子琪邁上車廂,再不言語,麝月丫頭聽得莫名其妙,只好跟上,沒心沒肺的人才能長命百歲,麝月想著反正不明白的回去問殿下就是了。

    滿長安的挖繡工並不是給儀王作坊用的,絲綢生意李璲根本不感興趣,高薪聘請的繡工都是安排在了裴家的繡樓中,李璲參與的只是給她們一些新式的圖樣,讓她們照著繡而已。

    西域引進的紫羅蘭和紫丁香已經大量種植在淳化縣的漫山遍野上,開花的季節裡這種最難得的顏色被輕易的搾取,不同於以前牡蠣中微量存在的紫腺提取出的黯淡紫色,植物花瓣的絢爛反射著光芒,真正是幽冷的藍和熱情的紅撞擊在一起,甚至還帶著花香!

    拋棄了稀薄的印染工藝,足量的炫紫色被用來浸染,熠熠發光的綢緞絲滑中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讓人望而生畏。李璲親自在裴家的繡坊裡設計繁複的新式圖樣,不到一個月,第一批樣品袍服就成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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