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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大結局 終相見 文 / 經綸

    齊亦風久居高位,習慣性的高傲使得他在說話的時候語氣微感生硬,講著這些故事的時候,故事的起伏和鋪墊也做不到位,就像是一個三流的小說家在寫一本索然無味的三流小說——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他都算不得一個講故事的好手。

    但這樣的故事,情節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裡的人和事給人所帶來的感觸,以及這些感觸,所激發的情感方面的碰撞!

    楚雲裳並未去關心齊亦風講故事的手法,她關心的,是齊亦風的這個故事裡,自己的角色定位!

    或許,這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故事,但對她而言,既然是她的人生,總會多出其他人沒辦法產生的共鳴。

    當然,從別人的嘴裡講述自己的人生這種事情,不管心態如何的好,多多少少也會覺得怪誕,以及,不可思議。

    但慶幸的是,楚雲裳早有心理準備,心智也足夠強韌,這個三流小說家說講敘的三流故事,還不足以讓她方寸大亂,手足無措。

    故事很長很長,長的像是一部早已完結的小說,小說的開始和結局都有,唯獨,中間缺失的那一大塊,讓人心頭彷徨!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有風起。

    草原的風並不溫暖舒適,而是相當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捲過衣衫輕薄的身體,抽走身上原本就不多的溫度,讓楚雲裳感覺有點冷。

    她坐在草垛上,雙腿慢慢的晃蕩著,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姿勢,也似乎,要用這個姿勢,從雙腿的晃蕩之中,甩掉那些多餘的雜亂情緒。

    但,既然這是她的人生,不管是悲哀喜樂都需要她來承受來認知,又如何甩的掉?

    楚雲裳拿手摸了摸鼻子,呼吸多了空氣中的血腥之氣,讓她的鼻子有點堵塞,幾乎要失去嗅覺。

    再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太久的緣故,那些隨風吹來的草屑,也是沾滿了她的頭髮,使得她看上去有點狼狽。

    只是眼睛睜開的很大,眼神很清亮,這代表,她很興奮。

    從齊亦風所講述的這個故事中,楚雲裳知道了自己之前的人生,原來是這樣子的。

    ——陳皇后壽宴,仁和殿內哪一首七律打油歪詩。

    ——楚國武城,那英姿颯爽領百萬大軍的巾幗梟雄。

    ——明玉山莊,那昏天暗地的驚世一戰!

    ……

    這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也不應該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完整的故事,當不致於如此蒼白無力,故事裡來來去去的人和事,也不至於如此空洞。

    但有些東西,即便是在腦海裡有影像一閃而過,在努力去捕捉的時候,卻什麼都捕捉不到。

    這種滋味,令楚雲裳相當不好受,她側著頭,蹙著眉,繃著神經,想了又想,好一會,才略有些擔憂的問道:「按照你的說法,我既然是楚國的長公主,為何我又會出現在墨龍國的皇宮之內?」

    再高明的故事家,講出來的故事都會有漏洞百出的時候,更何況齊亦風並不高明,他拆東補西的伎倆,也未必多麼難以看破。

    可這個問題,讓他怎麼回答?

    齊亦風低聲苦笑,開口說道:「我講的這些,只是我參與過的人生,還有一些,是我沒參與過的。」

    「所以你不打算說?」楚雲裳即刻說道。

    齊亦風輕輕點頭,語氣卻異常的堅定:「是的。」

    「為什麼?」楚雲裳再問,語氣急迫。

    「因為……」齊亦風歎了口氣,仰頭望了一會天際的夜空,夜空繁星寥寥,這個夜晚,並不美好。而後,他收回視線,落在楚雲裳的身上,「沒有因為,沒有所以,就是不想說!」

    堂堂一國帝王,說出來的話卻相當無賴,甚至可以說無恥!

    楚雲裳極度無語,無語過後又是思索,齊亦風不願意說,她雖然可以逼迫他,但她並不願意。

    與其聽到一個接著一個的謊言,還不如故事就此戛然而止,她想要知道的,她需要知道的,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終究只是故事,而自己探索得知的,才是人生!

    「我懂了。」楚雲裳說道。

    齊亦風很意外,微有些不安的問道:「你就這麼放棄了?」

    楚雲裳微微一笑:「這不是放棄,而是開始。」

    齊亦風沉默,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你要走了?」

    「是的,我要走了!」楚雲裳輕輕點頭,又很堅定。「我要走了!」她喃喃自語,多加了一句,聽起來很多餘,但這是她的決心。

    故事已然揭開冰山一角,但冰山一角之下的謎團,卻更是令人窒息,這是一種相當不好的感覺,至少對楚雲裳而言如此。

    她的人生,彷如隔著一張薄薄的膜,明明伸手輕輕一戳就可以戳破,但是那伸出去的手指,卻怎麼也無力伸直,這讓她倍感無奈和恐慌。

    故事既然沒有完結,自然要繼續追逐下去,齊國只是她路過的一個驛站,她的終點,不在這裡,她故事裡最後的人生,也不在齊亦風的身上。

    如此一來,自然是要離開的。

    齊亦風雖然並不意外,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心甘情願的接受這麼一個結果,英氣的眉頭微微蹙起,齊亦風的聲音隨著風,一點一點的吹散,聽在楚雲裳的耳朵裡,多了幾分虛無縹緲的滋味:「你不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楚雲裳側頭看著他的眉毛,伸出手,一點一點的幫他撫平,微微笑道。

    感受著從楚雲裳指尖的溫暖,齊亦風的心,有過片刻的動容,他幾乎要立即捉住這隻手不讓她抽開,最終卻是缺失了幾分勇氣,他開口說道:「我不知道你的真實想法是什麼,但現實生活既已支離破碎,又何苦去苦苦追尋,難道你就不擔心最終的結果,未必是你想要的嗎?」

    他的眉頭雖然已被撫平,但始終有著一抹難以解開的憂愁。

    楚雲裳看著他的眉他的笑,臉上笑意忽然就黯淡了許多,她輕聲道:「我從秦國一路遠來齊國的路上,曾聽一個老農說過一個故事,他說人生就像是播種,種子播撒到地上,除了祈禱風調雨順之外,自己也需要灌水施肥,不然無法長出好的莊稼,那麼以此延伸,人的一生,是否也是如此?」

    記憶始終是凌亂的,但楚雲裳的面容微微動容,她接著說道:「人生種因得果,不管最終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當初那顆種子,始終是自己親手種下去的……如果我是那個老農,我自然想要親眼看看自己種下種子之後會結出一顆什麼樣的果實。或許因為風不調雨不順,或許因為自己並未精心灌水施肥,導致這顆種子的果實比預期的要差上一些,但那終究是我自己種下去的。這種心態,你能懂嗎?」

    齊亦風唇角微微勾起,苦澀氾濫,他歎了口氣,仰起頭,流露出幾分頹喪的姿態,最終吁出一口濁氣,緩緩說道:「我懂,但是!」

    一根手指,比在他的嘴唇上,楚雲裳衝他搖頭:「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早有接受一切的準備,事實上,沒有什麼比今天所發生的這些,更糟糕了不是嗎?」

    楚歡歡死了,死在她的面前,可以說是被她逼迫而死,即便記憶沒有復甦,但骨子裡流淌著的血,總是會讓她多少有些心痛。

    故事的謊言背後,齊亦風再三講起的故事,到底有幾分真實,楚雲裳也是無法得知……一個活在謊言裡的人,是幸運的,但終歸是不幸的。

    她骨子裡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草原的這片天空雖然很美,但終究不是她的歸宿,齊國雖好,卻非吾鄉。她還有自己的路要走,可能會很辛苦,但還是要繼續走下去。

    溫涼的手指,薄涼的情感,讓齊亦風明白,再多的話也是多餘,然後他安靜下來,不再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頭頂的天空,抑或是看著天空底下,坐著的女人。

    看著看著,他的心,一點點的沉墮,一點點的沉澱。

    或許,終此一生,有這樣的一個夜晚,人生當不致於遺憾了吧!

    這一夜,寒風四起。

    第二日天亮的時候,齊亦風問楚雲裳最後一個問題:「難道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楚歡歡會戴著你的人皮面具嗎?」

    「我知道!」楚雲裳笑著說道。

    「你知道?」齊亦風錯愕。

    「是的,我知道,所以——」人影迎著晨曦,逆著草原上的秋風,漸漸遠去,因為知道,所以,就將這個不完美的故事埋在心靈深處,除非你我老去,否則,永遠都不要再說出來!

    踏著晨間清涼的風,楚雲裳孤身南下,她不知道自己最終的歸途在哪裡,但命運似乎在冥冥之中一直有所牽引,迫使她難以停下尋找記憶的腳步。

    楚雲裳不知道自己最終要尋找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真相或者什麼樣的人,但人生的意義,其實並不僅僅在於此。

    一路且行且走,總歸會有著以往所沒有的感悟,這些感悟,酸甜苦辣鹹,喜怒哀樂怨,卻都是生命中必須的元素。

    南下前往墨龍國的一路,楚雲裳行走的速度,逐漸的加快。這一路,楚雲裳又聽過不少的故事,別人的人生很精彩。

    誠如她之前說過,這是過程,遠非結果!

    齊國安城。

    安城地處齊國南方,局部和墨龍國接壤,前段時間的戰事並未波及於此,齊人和墨龍國人互通有無,商貿繁華,各族人雜居一處,風土人情比之燕城大有不同。

    一人一馬,緩緩行駛在街道上,楚雲裳騎在馬背上,身上略有些風霜之氣,馬兒一路朝著安城最大的客棧行去。

    「叔叔伯伯,你們買一束花吧,就買一束,好嗎?」一道小小的人影,穿梭在人群之中,手裡捧著一束菊花,嘴裡說著稚嫩的童音,第一時間吸引了楚雲裳的注意力。

    「我不買花,你走開點,別髒了我的衣服!」中年男人用力一推,推的小女孩一個踉蹌,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女孩咬了咬嘴唇,滿臉茫然和委屈,最終又是鑽進人群之中,追上一個路過的年輕姑娘。

    「姐姐,你買我的一束花吧,這花都是開的極漂亮,很好看的,就買一束好不好!」輕言軟語的央求,換來的,最終是一對白眼。

    「哪裡來的乞丐,你讓開點,我這身衣服珍貴著呢,弄髒了你可賠不起的!」年輕姑娘不悅的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小女孩緊張的趕緊後退,小小的手掌,使勁的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抽出一朵菊花慢慢的遞過去。

    年輕姑娘看也不看一眼,揚長遠去。

    小女孩眼眸中漸漸有霧水瀰漫而起,似是感到到了極大的委屈,卻不知道她哪裡來的毅力和勇氣,再次捧著手裡的花,四處尋找買花的人。

    秋日裡有薄薄的秋光,但這陽光灑落在人的身上並無多少溫度,空氣中有風,微微的冷,小小的人兒,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單衣極薄,卻很乾淨,因為漿洗太多次的緣故,泛著劣質的漿白色,好幾處地方打著補丁,那補丁的線頭歪歪扭扭,針腳並不齊整,顯然很有可能是小女孩自己縫補上的。

    秋風中的小人兒,稚嫩的童音不時的傳出,瘦弱的身子微微蜷縮,瑟瑟發抖,她沒有穿鞋,但小小的一雙腳並不太髒,腳背白嫩,腳趾頭間有著一點點泥漿,估計是走了太長的路的緣故,那一雙小腿,也是在顫慄發抖。

    楚雲裳就騎在馬背上看著,她隱約覺得這樣的一幕,是那麼的熟悉,可要仔細去想,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姐姐,姐姐,你買我的一束花吧,這花都是我自己親手採摘來的,極漂亮極乾淨的。」小女孩瘦弱的人影站在馬兒旁邊,大大的眼睛,充滿了希冀之色。

    即便被那麼多人拒絕,小女孩依然對人生充滿了希望。

    楚雲裳看著她的眼睛,內心大震,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

    小女孩大概沒想到楚雲裳會這麼做,清亮無暇的雙眸中有著小小的恐慌,一會之後,又是溫順下來,對著楚雲裳甜甜的笑,她的小手高高的舉起,將手裡的菊花送到楚雲裳的面前。

    「這花,是怎麼賣的?」楚雲裳笑著問道。

    「一文錢一朵的。」小女孩聲音清脆利落,實在難以想像,如此小的人兒,話語間居然如此成熟。

    「我全部都買了。」楚雲裳說道。

    「啊——」小女孩不可思議的看楚雲裳一眼,旋即歡快的笑了起來,她用力點頭,顯示自己很興奮,然後低著頭,仔仔細細的將手裡的花,數了又數,足足數了三四遍,這才說道:「姐姐,一共是三十朵花。」

    清脆的童音,瞬間擊中楚雲裳的軟肋,她的目光何其犀利,其實一眼就看出小女孩手裡的花有四十多朵,小女孩並不是不會數數,但她數來數去,卻是給出一個三十朵的數目。

    這讓她很意外,也很震撼。

    是否小女孩知曉她買花是出於同情,而小女孩本身是不需要同情的?

    再看一眼小女孩,看著她那洗的漿白的衣裳以及一雙小巧卻乾淨的小腳,楚雲裳又是釋然了。

    不同於一般的小孩子沿街乞討,這小女孩的家裡明明窮困潦倒的不像話,卻還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採摘了花兒來賣,其家教素養,可見一斑。

    這個小女孩身上,有故事!

    不過楚雲裳並沒有深究的打算,她接過小女孩手裡的花,隨手塞了一錠銀子過去,說道:「花兒很漂亮,我很喜歡!」

    小女孩呆呆的看著手裡的銀子,語無倫次的說道:「姐姐,你給的多了。」

    「有錢難買心頭好,這花是你親手摘的,自然是值這個價錢的。」楚雲裳不知道自己這話會不會傷及到小女孩的自尊,說話的語氣盡顯輕柔。

    小女孩側著腦袋想了想,說道:「姐姐,這樣子是不行的,我爹地說過,我們自己賣花,賣的是自己的勞動果實,不能接受別人的施捨,姐姐,謝謝你的好心,但是我不能要這麼多的銀子。」

    「姐姐很喜歡你,你就收下好不好,不然姐姐會不開心的。」楚雲裳軟語相哄。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不好,要是我拿了這些銀子,我爹地會罵我的。」

    「為什麼要罵你?」楚雲裳被勾起了好奇心。

    小女孩一板一眼的說道:「爹地說過,人窮不能志短,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君子不食嗟來之食……這是為人最基本的品德素養!」

    楚雲裳再次震住,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父親,才能教導出這樣的一個女兒。

    小女孩不過五六歲大小,卻是知曉這麼多為人處世的道理?

    她忽然很想見見小女孩的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小妹妹,你爹地在哪裡?可以帶我去見見他嗎?」楚雲裳輕言軟語的問道。

    「爹地身體不好,不好見人的。」小女孩歎了口氣,小小的人兒,竟是流露出成年人的憂傷。

    「沒關係,姐姐我會治病的,你帶我去,說不定我就幫你把爹地治好了?」楚雲裳說道。

    「真的嗎?」小女孩眼前一亮,畢竟還小,雖然早慧,卻是少了幾分心機,小女孩說道:「姐姐,你真的會治病嗎?可是,如果你治好了爹地的病,我也沒有銀子給你的。」

    「我不要你的銀子,這花這麼漂亮,我就很喜歡了。」楚雲裳歎了口氣,不難想像小女孩一家過的多麼困難潦倒,而小女孩上街賣花,大抵也是為了生病的父親湊齊醫藥費,這種秉性,這份孝心,足以讓她動容。

    小女孩聽她這麼說,立時變得歡快起來,她指了一個方向,楚雲裳並不熟悉,也就拉著她上了馬,一路往小女孩的家行去。

    小女孩居住的地方並不遠,不稍片刻就到了,這是一個非常簡陋的小家,房子裡幾乎沒有多餘的傢俱,房子的基本功用也就是遮風避雨。

    木板床上,一個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躺在那裡,陷入沉睡之中,中年男人的氣色極差,顯然這種狀態已經持續很長時間。

    楚雲裳上前查看了一番,心底微微寬鬆,並不是什麼大病,卻是中毒了。

    她目光朝著房間裡四下一掃,就是見著那廚案之上,放著一隻小碗,碗裡盛著淺褐色的醋,那醋散發出來一種刺鼻的氣息。

    「小妹妹,你爹地很喜歡吃醋的嗎?」楚雲裳問道。

    小女孩點頭:「是的,爹地很喜歡吃的。」

    「難怪如此了。」楚雲裳輕聲苦笑,這個年代還沒有塑料,盛醋的碗,大部分是用陶瓷,小部分是用鐵製品。

    大概是小女孩的爹地很喜歡喝醋,是以才用這個鐵碗盛醋,但醋的腐蝕性過於強烈,這碗盛醋的時間又太長,久而久之,重金屬稀釋到醋裡,使得中年男人重金屬中毒。

    這年代的醫術遠遠不如後世發達,類似這種中毒,一旦查出結果,必死無疑。

    不過好在這些對楚雲裳而言並無難度,她吩咐小女孩去打一盆清水過來,自己走到床邊,將中年男人翻過身子,手掌貼著他的後背,運轉內功,飛速的點了其後背上的幾處大穴,而後運轉內功,逼毒療傷!

    她內功極為渾厚,不出一會,昏睡不醒的中年男人就有了反應,再過一會,反應更強烈了一點,楚雲裳手指隨之一點,點在他的喉嚨上,只聽哇的一聲,中年男人吐出一大口黑血來。

    黑色的血淤積成一團,腥臭無比,其臭難聞。

    中年男人吐出一口黑血之後,緊接著又吐了幾口,最後那血液的顏色慢慢恢復正常,身體已無大礙。

    在楚雲裳的吩咐之下,小女孩麻利的擦洗地板,很明顯經常做這些事情,動作飛快,最後給中年男人擦了擦臉之後,楚雲裳拿出一瓶隨身攜帶的丹藥,餵給中年男人。

    不出意外,半個小時之後,中年男人就會醒來。

    舊疾盡除,中年男人大概要三五天時間,就足以恢復大半的體力,一個家庭有一個男人支撐,這個家的日子,想必也會慢慢好起來的。

    楚雲裳又呆了一會,趁著小女孩不注意,塞了一張銀票放在中年男人的枕頭底下,飄然遠去。

    打從骨子裡,楚雲裳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什麼善人,大概也甚少做什麼善事,但是對這個萍水相逢的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卻是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親近之感,似乎在很久之前,她的身邊,曾經跟著一個小女孩一般。

    這是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卻始終存在。

    小女孩親手採摘的菊花始終沒捨得丟,楚雲裳在安城待了兩天時間,繼續南下。

    路還有很長,必須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楚雲裳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故事發生,但是對此,她非常的期待。

    人生之路,因為一些不可預知的故事而變得精彩,心有少了幾分迷茫,多了幾分期待,不知不覺間,楚雲裳鬱結的心境,也是開朗了許多。

    墨龍國雲城,這是楚雲裳踏入墨龍國的第一站。

    雖然和齊國僅僅是隔著一道邊疆線,但是墨龍國內的風景,比之齊國,卻是大不相同。

    墨龍國多高山,多樹林,居民的生活習慣,比之齊國,也更精細了一些。

    墨龍國農商並重,商業氛圍極為濃郁,這裡的街道上,小販小攤數量遠在齊國安城之上,大街小巷,各種飾品,各種美食,看的人心下歡喜。

    楚雲裳見著有人賣bingtang葫蘆,幾乎是第一時間掏銀子買了一串,吃在嘴裡,似乎是記憶裡的那種熟悉的味道,但這種記憶朦朦朧朧,並不真切,讓她無法確定到底是是還是不是。

    吃了bingtang葫蘆,楚雲裳又買了最新的桂花酥,還是一如既往的熟悉,這莫名讓楚雲裳有些迷茫,有些惶恐,還有些不知所措!

    她回憶起齊亦風所講的那個故事,發生在墨龍國皇宮的那一場妙到毫巔的趣事,故事雖然是自己的故事,但是因為故事本身已經被自己遺忘的緣故,共鳴之處並不多。

    但是今日,身處墨龍國,逼人而來的熟悉之情,無一處不在。

    這不免讓楚雲裳懷疑,似乎她生來就是墨龍國的人,而不是所謂的楚國長公主!

    可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楚雲裳很茫然,她怎麼也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路且行且走,從早到晚,腳步不曾停止。

    直至天色擦黑,楚雲裳才徹底明白一個事實,她是真的忘記了諸多的人和事,那些好的壞的,開心的失落的,全部都忘記了。

    她在秦國,在齊國,有著屬於她的故事,但是在墨龍國,她的故事,在開始之前,就已經結束!

    這讓楚雲裳相當的失落,晚間,她隨意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的思索了很多問題,卻還是毫無線索,這讓她詭異的失眠了!

    於是楚雲裳決定加快南下的腳步,或許,墨龍國明月城,明月城墨龍皇宮,那裡,會有她需要尋找的東西。

    第二天天微微亮,楚雲裳就起了床,隨意洗漱一番,推門而出。

    她才出門,就是聽到二樓樓下的門口,傳來一陣馬車轱轆的聲響,那聲音極為沉悶,好似這肅冷的深秋,隨時都可能迎來第一場秋雪。

    楚雲裳循聲望去,就是見得馬車停下之後,一個黑衣年輕人掀開了車簾,車簾掀開,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男人下車。

    隔的太遠,楚雲裳無法看真切年輕男人的樣子,但是逆著晨間的曙光,那一道緋紅色的影子,卻是異常顯目。

    隨著年輕男人一步一步踏入客棧之內,人影,看的愈發清晰。

    如劍的眉,如玉的臉,如墨的發,如血的衣,黑的白的紅的,相互掩映,層次分明。

    男人如雪中紅梅,如暗夜星光,又如天際之雲。

    清雅高潔,飄飄渺渺,貴不可言。

    年輕美男子,一舉一動,皆有著飄然欲仙的氣韻週身流轉,似乎不是這塵世中人,可為何,他那眉頭,始終緊緊蹙著,無法舒展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這個如天人一般的男子,如此鬱結難平?

    楚雲裳看著男子如玉般的容顏,看著他那蹙成一團的眉毛,心,忽然微微一顫,一顫之後,就是痛徹心扉的痛。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心好痛,眼睛好酸,好想好想,撲進他的懷抱裡大哭一場。

    她不認識他,可是腦海裡的那一道緋紅色的人影,似乎片刻間,就與樓下這一道人影重疊到了一起,不分你我。

    似乎,這個從外邊走進來的男人,就是她踏遍千山萬水,一直苦苦追尋的那個人。

    可是,真的是嗎?

    楚雲裳不確定,但又似乎很確定。

    一時徘徊和彷徨,直至樓下的男人,倏然抬頭,眉目如劍,一眼朝她看來,那目光之中,閃耀過強烈的震驚之時,楚雲裳再也無法抑制住心頭那洶湧澎湃的情緒,顧不得自己的舉動會否驚世駭俗,人影一躍而起,飛撲下樓。

    同一時間,樓下的男人,張開雙臂,穩穩妥妥的,將她抱入懷裡。

    彼此的動作,如此默契,擁抱的雙手,如此有力又如此的輕柔。

    這一切,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似乎她尋覓了許久,等待的,就是這麼一個懷抱,也似乎,男人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追尋她的身影。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空氣,在這一刻凝結!

    客棧之內的人,來來回回,走走停停,可糾纏環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卻是久久的,沒有任何動靜,好似癡了,好似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雲裳的身體微微一動,她抬起頭來,看著男人,一眼,就看到男人眼角那兩行清淚。

    心,在這一刻為之顫慄,楚雲裳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擦拭他眼角的淚水,擦著擦著,自己卻是淚水氾濫,嚎啕大哭!

    哭的那般傷心,那般憔悴,那般歇斯底里,好似要將過往的怨氣和怒氣,全部都通過淚水發洩出來!

    人生是一場修行!

    修行途中,一路走走停停,身前、眼下或者遠方,總是會有無數道看得到的或者看不到的風景,這些風景,有的平淡如水,有的動人心扉,有的過眼即忘,但有的,卻是會經久纏綿,永世難忘!

    但不管是種因得果,還是因果生因,某些命定的宿命,卻始終存在。

    楚雲裳的哭,是悲傷的,是難過的,卻又是喜悅的,是感動的!

    她縮在墨染塵的懷抱裡,哭泣的像個孩子。

    墨染塵抱著她,聽著她哭泣的聲音,心頭,一片潮潤,再堅毅的男兒,聽的這樣的哭聲,都會為之動容!

    「雲裳……雲裳……雲裳……雲裳……」他附在她的耳邊,輕聲叫喚著她的名字,一句又是一句,似乎永遠都叫不夠,也似乎這是一場幻覺,唯恐一不小心就突然醒轉,終究是一場空!

    「我在!」楚雲裳回應。

    從熟悉到陌生,從陌生再到熟悉……時間上,彷彿過了一萬年還要久,卻又僅僅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身後不遠出的墨飛,見著二人相見的一幕,眼眶一片濕潤,他轉過頭去,不願意被人看到他在流眼淚。

    我在!

    她在回應他,這種感覺,真好。

    曾經多少次午夜夢迴,叫喚著這個名字,卻從來沒有得到回應。

    這一路從明月城出發,途徑大小城池無數,他一遍一遍的叫喚著這個名字,也無人回應。

    但是現在,她回應了,這讓墨染塵意識到,這不是夢,楚雲裳,是真的回來了,她就在他的懷抱裡,他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她的氣息,她的身體,依舊是那麼的熟悉,似乎一切,從未發生改變。

    也似乎,她只是一個負氣離家的小妻子,被丈夫千里迢迢尋回,今後的生活,依舊陽光燦爛,幸福美滿。

    直到楚雲裳輕聲呢喃如囈語一般的問道:「你是誰?」

    墨染塵這才意識到,最大的難題,其實,還沒解開!

    她回來了,可她,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她!

    ……

    秋日的晨光,隨著時間的推移,終於一點一點的灑落於大地之上,增添一絲薄涼的溫暖。

    客棧二樓房間之內,房內安靜,一張寬大的椅子擺在窗口,窗戶葉子沒有關上,徐徐的涼風,緩緩吹入。

    椅子之上,白色的人影,纏繞在緋紅色的人影懷裡,似乎從見面的那一刻,某些情感,就在發酵,並一發不可收拾。

    墨染塵準備給楚雲裳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講他們是怎麼認識的,講他們認識以後的所發生的各種事情,那些故事不管是悲傷還是喜悅,不管是有趣還是無趣,但都要講上一遍。

    他不求她恢復記憶,僅僅是想著,讓她認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讓她感受到他濃烈的情愛,讓她明白,這些日子來,他過的是如何煎熬——他不能再失去她!

    故事的開始,總是會有些許的嘗試和試探,但是,他才說出第一句話,楚雲裳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吞掉了他所有的聲音。

    有些故事不需要講,楚雲裳也能明白。

    這幾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雖然她忘記了很多事情,雖然她所聽說的故事,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歧義,但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在眼前,她能清楚感知到他對她的重要性,其他的,一點都不重要。

    從今日在客棧樓上往下看第一眼,見著墨染塵,楚雲裳就很想很想擁抱他,很想吻他,現在,終於有了勇氣,她不願意被那些無聊的故事打斷,她想需要的,她能靜心感受。

    通過他的唇,或者,他的心!

    突如其來的吻,讓墨染塵有過片刻的呆愕,但他很快明白過來這個吻所代表的含義,熱烈回應。

    二人四瓣相接,溫潤的溫度,透過唇瓣互相傳遞,這是久違的熟悉的味道,並不熾烈,而是有著如溫水一般的溫情。

    吻的熱烈,但**的流淌,並不熱烈。

    楚雲裳用這樣的吻,來認清楚墨染塵的心。

    而墨染塵用這樣的吻,來告訴她,他愛這個女人,愛的有多麼的深沉。

    楚雲裳的雙手,緊緊摟住墨染塵的脖頸,輕輕撫摸著他後腦的髮絲,彼此的身子,緊密的擠壓和契合在一塊。

    熟悉的情感,溫情的傳遞,這讓楚雲裳很安心,顛沛流離數月之久的一顆心,靜靜安落,一切,只因為有他在。

    有他在,這種感覺,真好!

    這樣的吻,並不陌生,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二人就已經適應了這種程度上的親暱,楚雲裳能夠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雙腿之間的泥濘,以及胸前蓓蕾的**沖漲,都讓她清楚的認知到,這個男人,對她的誘惑有多麼的大。

    淺淺的嚶嚀之中,楚雲裳低聲囈語:「塵,我覺得我上輩子,也一定是你的女人,要不然,我怎麼如此輕易就歡喜著你!」

    她輕輕的呻吟著,只覺得身子好似要融化了似的,眼眸子裡凝聚的都是花瓣兒一樣的美麗的,帶著香味撩人的嫵媚,她的聲音,細細碎碎地,從那碎裂開的花瓣兒傷痕裡,擁擠出來的甜蜜花汁。

    她喜歡他的吻,並沉溺其中。

    她在想,也許夢不是夢吧,只是上輩子的纏綿,這輩子的繼續。

    要是真的那樣,可真好!

    儘管明明才相見不久,卻依舊有了熱戀中的滋味,荒謬不荒謬無所謂,甜蜜就好,浪漫就好,心動就好,喜歡就好!

    二人的吻,吻的熱烈,吻的深沉,吻的甜蜜。

    如若說墨染塵一開始還心存遲疑的話,那麼當楚雲裳說出我上輩子也一定是你的女人之時,他即刻為之瘋狂了!

    這世上,還有什麼甜言蜜語比這樣的話更來的打動人心。

    或許她忘記他了,也或許她忘記的還有更多……但這些,重要嗎?不重要的,即便她沒能記住他的這張臉,但只要彼此之間,有這份情愛在,那麼,所有的,在期待之中靜靜沉澱的美好,就都會再一次回來。

    這樣的吻,讓他徹底意識到,她回來了,而且,永遠都不會再離開!

    ……

    一輛黑楠木馬車,壓過青石板路面,一路緩緩往雲城的城外行去。

    馬車車轅之上,墨飛的臉上,流露出罕見的興奮笑意。

    這笑意,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墨染塵和楚雲裳,他無端由想起一句話,有情人終成眷屬,墨染塵和楚雲裳如此,他和珠兒,亦是如此。

    馬車離開雲城,一路南下。

    少了羈絆,多了感動,並不用著急趕路,留下時間,讓墨染塵和楚雲裳廝守纏綿,細細回味。

    馬車車廂之內,鋪著軟軟的白色地毯,地毯之上,一襲緋紅色的衣袍分外顯眼,衣袍之上,淺白色的嬌小人影,軟軟而臥,枕靠在墨染塵的大腿之上,閉著眼睛,淺淺闔睡。

    從秦國到齊國,從齊國到墨龍國,一路走來,楚雲裳歷經風霜,若不是心底一直有一股精氣神在支撐著她,只怕早已倒下。

    但現在,有墨染塵在,她終於可以安心的睡上一個好覺。

    墨染塵微微垂著頭,看著熟睡的人影,臉上的笑意淺而溫情,這一次和楚雲裳再相見,他做過最壞的打算,也做過最好的打算,幸好,事情的結果,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壞。

    楚雲裳是如此的迷戀於他,哪怕是睡覺,也需要他在身邊,才能安然入眠。

    儘管沒有多餘的情話,但從這些細微的情感流露中,墨染塵還是深刻體會到了一種叫做感動的情緒。

    她瘦了,憔悴了,失去了以往的稜角和強勢,卻愈發的讓人憐惜和寵溺,恨不能將滿腔的柔情蜜意全部施與給她,不讓她再有一丁點的失落和委屈。

    墨染塵想起他這次離開明月城之時,無雙公子曾經對他說過,這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之**,但如果有一顆堅韌的心,十有**都會如意。

    在一開始,墨染塵並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是當他見著楚雲裳的那一刻起,他就倏然明白了。

    無雙公子學究天人,感悟天地之變化,只怕是早就推算到楚雲裳的身上發生了一系列的變故,事先提醒他要做出應付這種變故的心理準備。

    但或許就連無雙公子都沒能想到,楚雲裳雖然失憶,但對他的那份濃烈的情感,始終一成不變的吧。

    是她太過固執,還是,她和他,真是冥冥之中自有上天牽引,上輩子,他們就是夫妻?

    墨染塵不懂這些,但儘管不懂,對於楚雲裳的這份心情,就足以讓他感動一輩子。

    手指,輕輕的摩挲著楚雲裳光潔的臉頰,柔嫩的皮膚白皙細嫩,雖隱有風霜之氣,卻一點都不會削弱她的美麗,反而使得她身上有著一種沉澱的美麗。

    愛如空氣,無法琢磨。

    唯有經歷苦難,經受折磨,兩顆心心心相印之時,才能長長久久!

    馬車緩緩行駛,半個時辰之後,楚雲裳悠然醒轉,她又長又媚的眼睛輕輕眨動了兩下,確定墨染塵並未離開,這才有些慵媚的睜開雙眼。

    「我睡了多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墨染塵笑著將她攬入懷裡:「沒多久,你再睡一會吧。」

    楚雲裳搖搖頭,蜷縮著身子依偎在墨染塵的懷抱裡,輕聲說道:「不敢睡的太久,總是擔心自己會做什麼噩夢,一夢醒來,你就離開了。」

    「放心,我不會離開的。」墨染塵的聲音分外輕柔,他沒有任何離開的理由,如果哪一天,他忽然離開了,那就表示,他死了!

    「謝謝你!」白嫩的手指,勾著墨染塵的一片衣襟,楚雲裳的話語裡充滿了孩子氣。

    墨染塵啞然失笑,低頭在楚雲裳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憐惜的說道:「雲裳,對我,永遠都不要說謝謝,因為,我不需要你的謝謝。」

    「好……好啊……」楚雲裳笑的羞澀,這嬌媚欲滴的模樣,又是使得墨染塵的一顆心蠢蠢欲動起來。

    ……

    七天之後,馬車在明月城的城牆之外停下。

    楚雲裳離開墨染塵的懷抱,掀開車簾往外一看。

    深秋的天氣,愈發的寒冷了,車簾掀開,冷風一吹,楚雲裳如玉般紅潤的容顏,微微的白。

    但她沒有顧及這些,而是睜大眼睛,朝著城門之上,明月城那三個大字看去。

    這一路南下,她睡睡醒醒,將自己全身心交付給墨染塵,二人之間的交談,大都是有些儂言軟語,並且涉及到太多的人和事。

    她固執的不願意去聽,墨染塵拿她沒辦法,自然也不好多講。

    但不管如何,這一路南下而來,所見所聞,依舊時時刻刻叩動著楚雲裳的心扉,讓她清楚明白的知曉,不管是對墨染塵還是對墨龍國,她都有著太多的情感寄托。

    墨飛見楚雲裳如此,放緩了馬速,馬兒拉著馬車,踽踽前行,楚雲裳身子探出車窗,順著馬車前行的軌跡,看著明月城城門口那來來往往的身影,面容,微微惆悵,心裡有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雲裳,你沒事吧?」墨染塵擔憂的問道。

    楚雲裳搖了搖頭,為了不讓墨染塵擔憂,她擠出一絲笑容,輕聲說道:「這裡,我感覺很熟悉,但同時,又有些害怕。」

    因為一個人,熟悉一個城,但那座城裡,卻不僅僅是只有一個人,裡面,有著太多的羈絆和情感方面的糾纏。

    這一刻,她想起了死在齊國的楚歡歡,想起楚歡歡死前那猙獰的笑——你會後悔的!

    會後悔嗎?

    楚雲裳不知道,但是,隨著馬車進入明月城,這種情感的外露,變得愈發強烈起來,這讓她微感不安。

    黑楠木馬車進入明月城,一路行經而過,直接朝太子府方向行去。

    這一路來的隱蔽,並未驚動任何人,直至馬車在太子府大門口停下,楚雲裳和墨染塵下的車來,府內的下人見著楚雲裳之時,這才有人大呼出聲。

    「太子妃回來了,太子妃回來了!」

    一石驚起千層浪,楚雲裳回府的消息,立即傳了開去,下人們紛紛跑到大門口來迎接,一個個神情激動,眼含熱淚。

    楚雲裳看著這樣的一幕,心頭微微感動。

    她不清楚自己在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故事,但毋庸置疑,這些人,都是真情流露,這表明,她們對她很熟悉,很有感情。

    一個月白色的人影,分開人群,從裡面衝出來,衝到楚雲裳的面前,撲過來就要抱住她,楚雲裳微微一驚,本能的避開,那人兒就是尖叫一聲,大聲嚎哭起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哭聲,令的楚雲裳的心微微顫慄。

    她看向哭泣的珠兒,看著她臉上的淚水,心不由跟著一痛,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抹掉珠兒眼角的淚水。

    珠兒癡癡傻傻的看著她,本來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偏偏控制不住眼淚往下流。

    「小姐,你可終於回來了,珠兒都要想死你了。」珠兒哽咽著道。

    「小姐?嗯?」這對楚雲裳而言,是一個陌生的稱呼,她剛才有聽到,太子府內的下人,都是叫她太子妃的,唯獨這個,叫她小姐。

    別的人雖然非常的激動,卻還不至於如此失聲大哭,而她卻哭的這麼傷心。

    這是不是表示,她和她的關係,比之一般人要親近許多?

    楚雲裳不知道是否如此,但珠兒的眼淚,讓她感受到了溫暖,微微一笑,楚雲裳說道:「好了,別哭了,再哭就成了一張花貓臉了。」

    珠兒看著她,咧了咧嘴,想要笑上一聲,終歸是沒有笑出來。

    楚雲裳回府,照例住進了留芳苑。

    不管是那香樟樹下的鞦韆架,還是屋內那些陳列擺設,處處都充斥著熟悉的氣息,這讓楚雲裳明白,她回家了。

    她屬於這裡,她終於回來了。

    輾輾轉轉,遇見那麼多人,聽了那麼多的故事,自己的,或者別人的——但從來沒有哪一個故事,如此真實,如此心安。

    在這之前,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是沒有家的,不然那些屬於自己的故事裡的人生,為何從來沒有提起過她的家?

    原來,她是有家的。

    這裡就是她的家,她居住過的,生活過的地方,陌生卻熟悉,因熟悉,而溫暖。

    珠兒從墨飛那裡聽說過楚雲裳的情況,安分許多,乖巧的帶著楚雲裳四下看了看,最終還是回到香樟樹下。

    楚雲裳看著那座空蕩蕩的鞦韆架,彷彿間,有看到那鞦韆架上隨風飄蕩的人影,而那個人影,就是她。

    熟悉的坐在鞦韆架上,足尖一點,鞦韆架隨之飄蕩起來,隨著風,裙擺飛揚,鞦韆架上的人兒,容顏絕世,交織成一幅絕美的風景。

    珠兒在一旁看著,不由癡了。

    熟悉的生活環境熟悉的生活節奏,以及那些活在蒼白空缺的記憶裡熟悉的一張張的臉,都是那麼的讓楚雲裳倍感親切。

    這樣的生活,是楚雲裳一直追尋和想要的,迷濛的心境,悄然之間撥開雲霧見太陽,楚雲裳臉上的笑,慢慢變得多了起來。

    「珠兒,你和墨飛怎麼樣了?」這天下午,楚雲裳鬼使神差的問出了這句話,問完之後,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珠兒微微一怔,眼淚又是簌簌的往下流落:「小姐,我們很好,很好……你,原來一直都還記得!」

    一直都記得!

    原來是如此麼?靈魂深處,總有某些羈絆,想忘都忘不掉,一如她對墨染塵之間的情意,也一如,她想要珠兒很幸福。

    安安靜靜的在太子府住了幾天時間,這天從宮中傳來墨龍皇的口諭,要求太子和太子妃進宮面聖!

    楚雲裳雖然失憶了,卻也並非不通人情世故,在太子府的這幾天,雖然珠兒極力不提她以前的事情,但為了給她逗悶,還是多多少少說了一些發生在明月城的趣事。

    陳皇后死後,墨龍皇一直未曾立後,加之墨龍皇久病之軀,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有心人都會察覺到,墨龍皇是有心禪位,扶正太子登基了!

    依舊是墨飛驅趕著馬車,載著墨染塵和楚雲裳一路前往皇宮。

    皇宮門口,馬車剛剛停下,楚雲裳就是見著旁邊的一輛馬車內,一個白色人影下了車來。

    白衣人影唇紅齒白,黑髮如墨,乃是一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在楚雲裳看到墨傑宇的時候,墨傑宇也看到了她。

    關於楚雲裳失蹤的事情,墨傑宇早有得知,還在暗中找人尋找過,可惜一直沒有結果,卻是沒有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

    這讓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三嫂!」大步走過來,墨傑宇笑著打招呼道。

    「三嫂?」楚雲裳不解何意,轉頭看向墨染塵,墨染塵微笑道:「這是四弟,閒王!」

    「閒王你好。」楚雲裳笑道。

    她的笑很機械很客套,帶著淡淡的疏遠,雖然笑容很甜美,但墨傑宇還是感受到了那疏離之意。

    他臉色微微一變,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三嫂真是太客氣了。」墨傑宇無辜的笑了笑,說道:「父皇相召,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三哥,你們先請吧。」

    墨染塵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楚雲裳的身上,也沒發現墨傑宇的異樣,領著楚雲裳往裡面走去。

    墨傑宇看著楚雲裳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眼裡有著說不出的失望和落寞。

    遠去的人兒終究遠去,那些慢慢淡去的情感維繫,一旦少了某個支點,就再也難以回到從前。

    楚雲裳無法體會這種細微之處的情感,墨傑宇卻可以,雖然他已經在慢慢的學會釋然和忘卻,可又哪裡有那麼容易做到?

    馬車內,小小的人影下了馬車,墨煜城勾住墨傑宇的一片衣角,說道:「四哥,剛剛是三嫂和三哥嗎?」

    墨傑宇輕輕點頭:「是的,就是他們。」

    「三嫂真漂亮呢,可是她好久不陪我玩了。」墨煜城不開心的說道。

    墨傑宇心裡暗歎一口氣,說道:「沒關係,我陪你玩!」

    他可以為墨煜城解憂,可又有誰,能為他解憂?

    宏大雄偉的宮殿之內,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墨龍皇,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墨龍皇雙手負在背後,看著窗外的蕭條秋景,原本的奇偉男子,身子骨也是如從春天過度到了秋天,背脊微微勾勒,顯出幾分老態。

    「塵兒,雲裳,你們來了啊。」墨龍皇轉過身來,輕聲微笑,又哪裡有半點帝王的尊貴威嚴。

    墨染塵輕輕點頭,帶著楚雲裳一起請安,墨龍皇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兩個入座,宮女很快上了茶水。

    楚雲裳品著茶,間或看墨龍皇一眼,心裡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卻是不太好開口,靜下心來聆聽墨龍皇和墨染塵之間的談話。

    「很快就要入冬了,時間可過的真快啊。」嘴唇微微蠕動,墨龍皇略有些感慨的說道。

    「嗯。」墨染塵輕輕點頭,今日的他,格外的安靜溫順了些。

    墨龍皇又是輕聲一笑,說道:「塵兒,我老了,你怎麼看?」

    「父皇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如何說出這樣的話。」墨染塵說道。

    搖了搖頭,墨龍皇說道:「我不需要聽這些虛偽的客套話,今日裡,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太子,我們只是父子之間的推心置腹的交談,我要聽實話。」

    墨染塵微微動容。

    墨龍皇接著說道:「這個冬天,很難捱,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現在,就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說完,墨龍皇朝楚雲裳看去。

    被墨龍皇這麼一看,楚雲裳沒由來有點緊張,說道:「陛下,我先出去走走。」

    墨龍皇眼神中流露出讚賞之色,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是為後宮之主的最佳選擇,塵兒比之他要有福氣啊。

    墨龍皇自然也對楚雲裳失蹤的消息有所耳聞,但不同於其他的人,他身為一國帝王,不允許有太多不必要的情緒流露,是以今日看到楚雲裳前來,有些欣喜,卻還是沒有給予太多的關注。

    墨染塵卻是一把將楚雲裳拉住,沉聲說道:「父皇,我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我的答案還是不變,四弟比我,更合適那個位置。」

    墨龍皇歎一口氣:「宇兒的性格太過柔弱,未必是社稷之福。你可要知曉,自古以來,慈不掌兵吶!」

    墨染塵說道:「父皇,四弟一直都在進步,只是您沒有看到而已,我想,他定然不會讓你失望。」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想過要彌補宇兒,但是江山社稷,非同兒戲,塵兒,這件事情,你可要慎之又慎!」墨龍皇沉聲說道。

    「我心裡早有打算,父皇不必多言!」墨染塵很堅決。

    墨龍皇便是又看了楚雲裳一眼,眉頭微鎖,最終說道:「塵兒,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攔著你,但是無論如何,請不要忘記,對於墨龍國,你的責任所在!」

    「塵兒不敢相忘!」墨染塵站起身,恭敬的說道。

    「去吧!」墨龍皇擺了擺手,閉上嘴巴,不欲多言。

    這一刻,昔日雄偉的帝王,是真的老去了,那麼憔悴,那般腐朽。

    楚雲裳看的心微微的疼,卻也知道自己在這種事情上插不上嘴,直至離開皇宮,她才問道:「為什麼不願意做皇帝?」

    「因為,我想陪著你。」墨染塵的話語很輕柔,卻又異常的堅決。

    自古帝王,無不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一如宮門深似海,即便是一國帝王,即便高高在上一言九鼎,可又有誰想過,肩負著社稷江山,必然要犧牲自己的個人幸福。

    墨染塵,他決定要自私一把。

    他這一生,只要楚雲裳一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

    因為,我想陪著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字裡行間,卻流露出太多太特殊的情感,楚雲裳的心微微一顫,腳步移動,一點一點的,貼入墨染塵的懷抱裡,沒有過多的言語,僅僅是索要一個擁抱。

    他這樣的男人,她又豈能負了他?

    可是,這是她之福,卻絕非社稷之福啊!

    ……

    馬車的車轂軋過地面,發出吱嘎吱嘎清脆的聲響,聲音遠遠傳開,路過之人,無不為之側目。

    代表極致皇權的黑楠木馬車,象徵著高貴、仁和、慈悲……馬車車內,是太子墨染塵和太子妃楚雲裳。

    一對玉人,珠聯璧合!

    馬車,最終在楚家大門口停下。

    早已知曉楚雲裳會來的楚家一家,早早就打開了大門迎接,楚貝貝站在門邊,看著楚雲裳和墨染塵下了馬車,立即迎了過來:「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

    便是一家人,這些禮節,也是必不可少的。

    楚雲裳彷如沒有發現楚貝貝的到來,她仰起頭,看著楚家大門口那一處沾了灰塵的牌匾,牌匾之上,楚府兩個大字,鐵畫銀鉤,一種奇怪的意境逼人而來。

    然後,楚雲裳才看向楚貝貝。

    依舊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但那張面孔上的情感流露,絕對不算陌生。

    微微一笑,楚雲裳將楚貝貝扶起來,說道:「父親大人在嗎?」

    「在的。」楚貝貝笑了笑,迎著楚雲裳和墨染塵往裡面走,楚雲裳並不知道,她這一聲父親大人,喊的楚貝貝的心都快要碎了。

    院子裡面,在楚家幾姐妹的簇擁之下,老態畢露的楚琮站在那裡,見著楚雲裳和墨染塵的時候,都是恭敬的請安。

    楚雲裳上前兩步,扶住楚琮,楚琮心頭寬慰,笑的異常慈祥。

    「雲裳,你可終於回來了。」楚琮說道。

    「我回來了,父親大人。」楚雲裳輕聲說道,一聲父親大人,是對親情的嚮往,是對感情的寄托,亦是,出於楚歡歡之死的內疚。

    她素來算不得一個情感多麼熱烈的女人,有的時候,更是習慣性的麻木冷漠,但這世上之事,世上之人,總會有那麼一兩件或者一兩個人,能夠輕易擊潰你內心的防線。

    楚家一家人,無疑就是這樣的一類人。

    因為陌生,所以沒有過多的寒暄,說了幾句,楚雲裳陪同楚琮來到書房。

    「噗通」一聲,楚雲裳跪在了楚琮的面前。

    楚琮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歎了口氣,說道:「雲裳,事情我都知道了,這不是你的錯。」

    「父親大人,要不是我,三姐也不會死,這件事情就是我的錯,請你責罰!」楚雲裳內疚不安的說道。

    楚琮將她扶起,說道:「這就是她的命呀!」

    「父親大人,你……」楚雲裳有些意外。

    楚琮說道:「知女莫若父,我作為父親的,哪裡會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什麼秉性,雲裳,就算是沒有你的出現,她依舊是無法得到善果的。」

    「但是我還是錯了!」楚雲裳頹喪的道,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楚歡歡那一句你會後悔的是什麼意思了。

    是讓她對親情的懺悔,是讓她眾叛親離變成孤家寡人,也是讓她,因此愧疚自悔一生。

    不得不說,楚歡歡做到了,現在的她,的確非常的後悔。

    但是,她並不逃避,該是她的責任,她會一力承擔。

    楚琮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雲裳,這些事情,我心裡都明白,你過的有多苦,我也明白。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我不責罰你,因為你是一個好孩子!」

    說著說著,楚琮眼角,兩行熱淚悄然滑落。

    老來失女,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管再如何看的淡,內心終究無比悲慟。

    楚雲裳看著楚琮眼角的淚水,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

    ……

    墨龍國明月城,曾經是楚雲裳最為嚮往,卻又最為怯怕的地方,但是一旦離去,心裡總會有幾分不捨。

    這些不捨,一部分因為太子府內的珠兒,一部分則是因為楚府的那位老人。

    楚雲裳始終難以忘記楚琮老淚縱橫的場景,即便楚琮並不怪她,她依舊難以原諒自己。

    珠兒,你要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父親大人,你一定要老來康健,長命百歲!

    ……

    馬車轱轆聲響起,車子一路南下,朝著楚國方向駛去。

    楚雲裳依偎在墨染塵的懷抱裡,模樣些許憔悴,墨染塵看著她如此模樣,心疼不已,有心思說上幾句安慰的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解鈴還須繫鈴人,有些心結,必須自己才能解開。

    他遠遠無法感同身受的感知到楚雲裳的那份心痛,因此也無法找出合適的言語來進行安慰,只能用自己溫暖的懷抱,最大可能的,溫暖著她的心。

    時間已經入冬,季節的轉換,天氣愈發的冷了起來。

    馬車內生著一個小圓爐,爐子上一壺黃酒冒著滋滋熱氣,酒香四溢,氤氳的酒氣,暈染滿整個車廂,聞之欲醉。

    「塵,陪我喝一杯吧?」楚雲裳說道,聲音微微的沙啞。

    墨染塵點頭,拿過兩隻酒杯,倒上酒,拿過一杯遞給楚雲裳,說道:「如果你想喝醉,我就陪你一起喝醉。」

    楚雲裳下意識的要說聲謝謝,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感激的點了點頭,說道:「好!」

    冬日裡的小黃酒,最為暖胃,也不易醉。

    但是這麼一壺酒,楚雲裳最後還是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她迫切需要大醉一場,和這個城市告個別,忘掉那些煩擾和悲傷,也忘掉,曾經的那個死去的女人,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墨染塵將楚雲裳緊緊的抱在懷抱裡,似是要用自己身上的溫度將她給融化掉,又似是心疼的要將這個女人勒進他的骨子裡,彼此骨血交融,讓他來分擔她的悲痛!

    十天之後,馬車一路穿梭而過,跋山涉水,越經城池,來到了楚國都城鄴城。

    楚國地處南境,鄴城更是南方以南。

    不同於北方的苦寒,此時的鄴城,天際灑落著溫暖的陽光,這陽光滋養大地的同時,也溫暖著人心。

    楚國皇宮,楚雲裳甫一出現,立即驚動了所有人。

    「華韶長公主駕到!」隨著老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整個宮殿,悉數震動。

    「上朝!」又是一聲尖細的嗓音響起。

    文臣武將,齊匯朝堂之上,恭敬的歡呼請安。

    楚雲裳的出現,對於這個冬天的楚國而言,無疑是一劑最好的暖心湯藥。

    張和軒站在群臣之中,腰桿挺的筆直,目光灼灼的看著龍椅之上那容顏不成的長公主,心裡又是激動又是顫慄。

    曾經有人以為,長公主已經死了,為此,還在朝堂之上發生一起流血衝突。

    關鍵時刻,在蕭慎聯手寶兒和楚知白的壓制下,才得以平息朝堂之亂。

    但那些,只是表象,楚雲裳一天不出現,某些人的狼子野心,就早晚有一天會死灰復燃,但是現在,楚雲裳回來了,一想起楚雲裳那些鐵血手段,張和軒就是感覺自己熱血沸騰!

    朝堂議會無小事,更何況華韶長公主回來了,眾臣自然要打起精神,好生應付,他們可都是領教過楚雲裳的手段的,誰也不想成為楚雲裳立威的靶子。

    早朝議會,無波無瀾的結束,張和軒在老太監的帶領下,到得英華宮和楚雲裳見面。

    張和軒事無鉅細的將楚國近來的情況匯報了一遍,楚雲裳耐心而仔細的聽著,她失去了過往的記憶,並不清楚自己以往的為人處世的方式如何,因此對張和軒的激動有些麻木,還有些不適應——但再如何不適應,她都清楚的明白,這是她的責任,她無可推卸,只能努力將之做的最好!

    「辛苦了。」淺淺的笑聲,在張和軒耳邊響起。

    張和軒以為自己聽錯了,登時目瞪口呆,直到楚雲裳離去許久,這才後知後覺的拍了拍腦門,咧嘴傻傻一笑。

    誰能想到,當朝重臣,竟然會有著如此小孩子氣的一面。

    因為身份的關係,墨染塵並非跟隨楚雲裳回宮,但因為楚雲裳要回楚國的緣故,這一路南下而來,關於楚國的情況,墨染塵都有跟她說過。

    那些事情,即便是個故事,但因為發生在她自己的身上的緣故,真實程度立即感同身受。

    楚雲裳在小宮女的帶領之下,穿越宮殿而過,來到後宮的御花園。

    御花園內,寶兒正陪著楚知白放風箏,咯咯的笑聲老遠就能聽到。

    而蕭慎,則是坐在一棵桃花樹下,初冬時分,一樹桃花早已凋謝,蕭慎坐在桃花樹下,側著臉,半邊明媚,半邊憂傷。

    一看到楚雲裳出現,寶兒立即放掉手裡的風箏,拉著楚知白跑了過來,像模像樣的請安道:「寶兒見過長公主殿下。」

    楚知白也道:「長公主安!」

    楚雲裳摸了摸兩個小傢伙的腦袋,說道:「寶兒,最近有沒有調皮。」

    她還是不能習慣這種語境,但某些時候,必須努力的表現出一種熟人之間的熱烈,此時看到寶兒,她沒由來想起那個賣花的小女孩,這才得知,原來當初的那種奇怪的感覺,由此得來。

    寶兒笑著說道:「長公主,寶兒很乖的啦,寶兒不僅有好好陪知白讀書,還有用心練武哦,一會表演給你看。」

    「武功不是用來表演的。」楚雲裳笑了笑,說道:「不過,要堅持下去!」

    「是!」寶兒用力點頭,如聽聖諭。

    不同於寶兒的活潑,楚知白要安靜不少,和寶兒的跳脫形成鮮明的對比,小小年紀,五官已隱隱流露出來堅毅之色。

    「知白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嗎?」楚雲裳問道。

    楚知白張了張嘴,卻是說道:「沒有,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拉著寶兒就走開了。

    楚雲裳目送兩個小傢伙離開,走到蕭慎的身邊,蹲著身子,慢慢坐下,說道:「我失憶了。」

    「我知道。」蕭慎笑笑,不知道是苦澀還是無奈。

    有些細節,很明顯就能看的出來,以前的楚雲裳,對待寶兒和楚知白,決然不至於如此客套,她從來都是一個精力旺盛,感染力極強的人!

    「對不起,我也忘記你了!」楚雲裳再次說道。

    「我也知道。」這一次,蕭慎努力想要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終究是沒能笑出來。

    伸出舌頭,舔了舔略嫌乾燥的嘴唇,蕭慎一改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乾巴巴的說道:「你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

    楚雲裳搖搖頭:「暫時沒有。」

    「那麼,長住在這裡,還是,只是路過?」蕭慎又問,眼神之中,隱隱有哀傷流露。

    「我想,我已經迷失了自己。」雖然已經忘記了蕭慎,但熟悉的感覺,始終沒有變化,楚雲裳沒有隱瞞,實話實說。

    「那你快樂嗎?」蕭慎說道。

    「快樂嗎?」楚雲裳微微一怔,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思慮了半響,楚雲裳沒能給出答案。

    蕭慎就是歎了口氣,說道:「不用想那麼多,不管你做什麼,只要跟著你的心走,就不會留下遺憾。」

    「或許你說的沒錯。」楚雲裳比之以前多了不少耐心,這些話都能聽的進去,她側著腦袋,問道:「那你呢,有什麼打算?」

    「我會留下,陪著寶兒和知白一起成長。」蕭慎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著楚雲裳的眼睛,試圖從她的眼中看出一點不一樣的神色,可惜沒有。

    「謝謝你!」楚雲裳說的很真誠,她知道蕭慎閒雲野鶴慣了,做出留在這裡的決定犧牲極大。

    「不用謝,我們是朋友,嗯,很好的那種!」蕭慎恢復了一點頑劣,笑著說道。

    「呵呵……那我就不謝謝你了,知白和寶兒會謝謝你的,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楚雲裳認真的說道。

    聳了聳肩,蕭慎說道:「如果是在以前,我可能不會太喜歡聽這樣的話,因為說對方是一個好人,通俗意義就是拒絕,但是現在,忽然有點喜歡了。」

    楚雲裳又是笑笑,二人後面的話,慢慢變得隨意起來,雖然對蕭慎而言,缺少了以往的那種肆意無羈的感覺,但楚雲裳回來了,就夠了。

    而且,她居然還對他說對不起和謝謝,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蕭慎也只能拿這些來安慰自己,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楚雲裳之間,即便走的再近,彼此之間的那一道天塹,卻是永難逾越了。

    或許是因為她失憶了,也或許是因為其他的,但是,該放下的,早就該放下了。

    一樹桃花早就凋零,光禿禿的樹幹在冬日的陽光之下,倍感蕭條。

    蕭慎密送著楚雲裳離開,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目光癡迷而深邃,似乎要努力將這一刻,烙印在腦海裡。

    他努力的微笑,不然自己流露出一丁點的悲傷,可笑容是如此的苦澀,白皙如玉的臉頰,不知何時,竟然佈滿淚痕。

    他甩了甩衣袖,用力擦著不斷流出的淚水,半響後終是深吸一口氣,仰頭看了看藍天白雲的天空,再看了看身側的這一棵桃花樹。

    失去了桃花的桃樹,也注定失去所有的關注,一如此時形單影隻的他!

    「雲裳,我問你快樂嗎?你猶疑著沒有給我答案,但是,我還是祝你幸福快樂!」

    ——我祝你幸福,只要你幸福了,我便別無所求了!

    記住,你一定要幸福!

    擦乾眼淚,蕭慎挺了挺腰桿,大步離開。

    愛一個人,並非一定要得到她,而是千方百計的為她著想,解決她的後顧之憂,只有這樣子,她才能夠真正的幸福快樂。

    蕭慎知道,楚雲裳雖然離開了,但是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這些事情,在外人看來,或許並無意義,但是只有他心裡清楚,這一生,為一個女人,他願意耗盡青春,只為讓她,綻放嬌顏!

    同一時間,秦國皇宮,東宮之內,一隻白玉酒杯被秦書容惡狠狠的扔在地上,酒杯破碎,酒液夾雜著碎玉飛濺,染濕了地面,也染紅了秦書容的眼睛。

    「於公公,你回去回稟父皇,就說我同意娶妃!」秦書容揮了揮手,言語冷厲。

    「是!」於公公心下歡喜,立即離開。

    於公公一離開,秦書容就仰起脖子,抓起酒壺,大口大口的往喉嚨裡灌酒。

    酒入喉嚨,辛辣酷烈,嗆的他玉臉通紅,呼吸急促。

    但唯有如此,才能夠驅除腦海深處那些雜亂的思緒。

    可,真能驅除嗎?

    這一點,只有秦書容自己清楚!

    一壺酒喝盡,秦書容重重的將酒壺一放,大步朝外邊走去,

    他走至院子裡,抬頭看著頭頂的天空,視線,朝著南方,低聲如囈語:「雲裳,我終究是徹底失去你了嗎?你可知,這對我,有多麼的殘忍!」

    ……

    ……

    愛情,永遠沒有公平可言!從來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收穫多少。但道理雖然淺顯易懂,真正能拿的起放的下的,卻絕無僅有,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淒苦鬱結,也不會有人為此傷了肝,斷了魂!

    秦書容放不下,齊亦風放不下,蕭慎放不下,楚雲裳自己也放不下,不然也不會在失憶之後,也能在千萬人之中,一眼就認定了墨染塵。

    楚國鄴城街頭,墨染塵拉著楚雲裳的手,一路慢慢走過。

    市井百態,勾欄酒肆,這都是動人的人生。

    楚雲裳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是不能完全知曉自己的人生是何等狀態,但她很喜歡看別人的人生。

    墨染塵知道楚雲裳喜歡吃bingtang葫蘆,就買了一串給她,楚雲裳果然吃的很開心,嘴饞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小孩子,看她這憊懶的模樣,誰能想到她就是那位高權重一言九鼎的華韶長公主。

    這天,已經是楚雲裳回到楚國的第十天,十天時間,終於處理完離開之後所遺留下來的大宗案卷,楚雲裳得以小小的休息一陣,墨染塵憐惜她的辛苦,特意拉著來逛街。

    對他們這種身份的人來說,想要嘗試平民百姓的生活,無疑是一件極為奢侈的事情,是以這般漫無目的的閒逛,對二人而言,都是一種極好的感覺。

    「鄴城很好。」墨染塵忽然感歎了一句。

    楚雲裳聽的這句話,吃東西的動作微微停頓,她嘎巴嘎巴幾聲將嘴裡的食物吞掉,說道:「怎麼會這麼說?」

    「你看這裡,民風淳樸,四季氣候宜人,都到冬天了,土地裡還能生長出小花來,實在是很適合居住!」墨染塵笑道。

    不對勁!

    楚雲裳感覺不對勁,她盯著墨染塵,看了一眼又一眼,幽幽歎了口氣。

    她不傻,哪裡會聽不明白墨染塵這話是什麼意思。

    鄴城雖好,卻並非真正為他所喜歡。

    他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表態,他願意為了她留在這裡,他也會嘗試去習慣這裡的風土人情,甚至,喜歡這片土地。

    可是,真要如此嗎?

    感動歸感動,但是墨染塵的這句話,第一次讓楚雲裳學會去面對現實。

    她的記憶一直沒有完全恢復,雖然心態已經漸漸的平和,但偶然之間,總會有焦慮之態流露出來。

    她清楚知道,自己並不喜歡這種狀態,很努力的去適應過,卻習慣不了。

    而且,她也不需要墨染塵為她做這麼大的犧牲。

    墨染塵犧牲皇權,陪同她前來楚國,本身而言,對她已經是一種極大的負擔,如果再讓墨染塵做她身後的男人,她怎麼也不會答應的。

    抓著墨染塵的手,微微用力,抓的更緊了一些,楚雲裳說道:「塵,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後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墨染塵說道:「這個問題,我一直都有想過,以前我身上的舊疾還沒好的時候,我就想過,要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孤獨的度過餘生,但是現在,我只想陪著你,和你在一起,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這個男人,從來就不是一個花言巧語的男人,但是不經意間從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情意,卻總能讓楚雲裳感動。

    「我知道你的意思。」楚雲裳笑了笑,說道:「我也曾想過,還是很認真很細緻的那種,我想住到一個小城鎮上,鎮裡不需要有多少人,因為那樣子才足夠安靜,但是又不能沒人,因為我不習慣孤獨。在小城鎮上,我們要有一個大大的房子,還要有一個大大的院子,可以請幾個下人,養養貓,養養狗,種種花種種草,每一天的日子都很悠閒,每一天,都能和心愛的男人坐在屋頂上看頭頂的天空,有一個寬厚的肩膀可以依靠,最好還有一個孩子……這樣的日子,是我一直所期待的!」

    楚雲裳的這些想法,冒出來的時間不長,大抵是她得知自己失憶之後就開始規劃的人生,但這一路走來,這個想法,卻是慢慢的在楚雲裳的腦海裡定型,在心裡發芽,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過著那樣的一種生活。

    這是楚雲裳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路歷程,墨染塵有些意外,但更是的是驚喜,他幾乎是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楚雲裳,失聲問道:「你是認真的?不是在騙我?」

    楚雲裳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很認真,她不會欺騙他,永遠都不會。

    「謝謝!」墨染塵簡直難以描述自己心頭的那份喜悅。

    楚雲裳唇角勾起,翻著白眼嬌嗔道:「你都說了不需要說謝謝的。」

    墨染塵說道:「我這一聲謝謝,是真心實意,謝謝你許以我那樣的生活。」

    「那也是我想要的生活。」楚雲裳的聲音低了下去,異樣的輕柔,異樣的溫柔,讓墨染塵不自禁的聯想起了楚雲裳在床上的風情,這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

    心動可能只是某一個契因,但計劃的實施,卻需要更多的努力。

    好在寶兒和楚知白已經慢慢長大,又有蕭慎的輔佐,又有張和軒這樣年富力強精忠實幹的大臣,楚雲裳倒是少了許多的後顧之憂。

    楚雲裳和墨染塵就像是兩個著急去私奔的孩子,迫不及待的處理好收尾事宜之後,就離開了。

    二人乘坐著那輛黑楠木馬車,由鄴城出發,隨意挑了一個方向啟程,遠方的歸途不知道在哪裡,但他倆都知道,這一次的瘋狂,他們很幸福。

    馬車行經千山萬水,兩道人影,神仙眷侶,在四國境內,留下無數足跡。

    這一走,就是兩年。

    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記憶雖然始終沒有復甦的跡象,但有墨染塵的陪伴,有那些奇山異水,楚雲裳的心境,無形之中變得開闊起來,很多時候,她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習慣了墨染塵的陪伴。

    只要有他在,就一切安好。

    這一天,二人來到了琅琊山白鴉寺內。

    楚雲裳和無琅國師一局棋,堪堪收官,無琅國師以一子之差落敗於楚雲裳,笑著說道:「楚施主慧根上佳,可喜可賀!」

    楚雲裳跟著笑道:「大師這意思,不會是讓我出家為尼吧?」

    「非也非也,大千紅塵,才是真正的歷練之處,楚施主行千山,走萬水,早已看透一切,其中境界,只怕連我也是大大不如。」無琅國師說道。

    楚雲裳暗道慚愧,也就是贏了一局棋而已,而且還贏的如此艱難,卻是未曾想到無琅國師會有如此多的感想。

    「國師,如果這局棋,我輸了的話,又是有何因果!」楚雲裳好奇的問道。

    「種因得果,便是因果。」無琅國師哈哈大笑,接著說道:「既已看破塵世夙緣,又何必多多執念!」

    楚雲裳心生凜然!

    是啊,有墨染塵陪伴在側,神仙眷侶天地任逍遙,又何必在那般執著於身前身後之事呢?

    楚雲裳肅然起敬的起身,對著無琅國師,恭恭敬敬的鞠上一躬,聊表謝意,她心裡清楚,至此,自己的心結,才算徹底解開。

    王朗國師說道:「楚施主,你不用謝我,兩年時間,萬水千山,這正是一種修行,若是沒有這兩年,也不會有現在的你,更不會有現在的我。」

    楚雲裳又是沉思,緩緩開口,說道:「國師的意思是,修行得正果,現在,正是結因果之時。」

    「孺子可嘉也!」無琅國師讚賞一句,飄然遠去,聲音遠遠傳來:「凡塵俗世,如夢如幻,如電又如露……生來修行,死去修行,生生死死,皆是修行……哈哈哈……」

    ……

    ……

    在歲月的流逝中,許多人離去,許多人到來,人生就是一場聚散不定的盛宴,有開始,必然有結束,不管是喜劇還是悲劇,結束的那一刻,總會如期到來!

    同年,墨龍皇駕崩,墨傑宇登基為皇,改國號為玨明,自此,墨龍國迎來數十載之盛世。

    兩個月後,墨龍國和楚國結秦晉之盟,二國只見互派來使,於明月城和鄴城之內,建造城中之城,供使者居住,就經濟文化等各方面進行交流。

    又過三個月,秦皇禪位,秦書容稱皇,聯同齊國,派遣使者出訪墨龍皇,簽訂三國互助友好協定。

    自此,天下徹底平定,四國之間,迎來至少數十年的安穩發展時期。

    而此時,秦國楚國和墨龍國接壤處的一個叫瑤池的小城鎮裡,來了兩位尊貴的客人。

    客人一男一女,皆如謫仙臨塵,甫一出現,就是引起一陣轟動,無數人前來圍觀,甚至還有人頂禮膜拜。

    這二人,正是墨染塵和楚雲裳。

    二人雲遊天下,觀千山踏萬水,最終決定在這裡定居!

    入春之時,新居落成,楚雲裳和墨染塵請宴全鎮鄉民,十里八鄉,共慶喬遷之喜。

    就在這一天,小鎮之上,又來了兩位客人。

    無雙公子和雪淵行蹤詭異,誰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楚雲裳和墨染塵自然是盛情款待。

    宴罷,無雙公子突兀的笑了起來,拿手指了指楚雲裳,說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點開你的慧根,讓你恢復記憶。」

    如若是在這之前,楚雲裳或許會欣喜若狂,但是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她有了家,有了陪伴自己的男人,有了幸福和快樂,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現在過的很好!」楚雲裳微笑道。

    雪淵有些詫異:「雲裳,你真的決定了?」

    楚雲裳用力點頭:「是的,決定了!」

    無雙公子和雪淵相視一眼,哈哈大笑,雪淵甚慰的說道:「雲裳,現在的你,才是真正的成熟了。但人生是一場修行,居家過日子,同樣是一種修行,你可真的做好心理準備了!」

    楚雲裳認真的說道:「如果我沒有做好準備,我們就不會來這裡來。」

    無雙公子和雪淵隨即飄然遠去,這兩個不臨凡塵的男人,再一次如孤雲野鶴浪跡天涯,下一次出現,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墨染塵一把將楚雲裳攬入懷抱,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髮,柔聲問道:「雲裳,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嗯!」楚雲裳輕輕點頭。

    「你可知道,現在可是春天了?」墨染塵輕聲說道。

    「春天有什麼特別之處嗎?」楚雲裳好奇的問道。

    「春天,可是播種的季節!」墨染塵朝她的耳根吹了口氣,話語略顯得輕佻起來。

    這一刻,楚雲裳的臉,紅了!

    ……

    最美好的故事,永遠都是在初識或者相擁的那一刻。

    望天際雲卷雲舒,此生有她,此生有他,再有何求。

    二人緊緊相擁在一起,迎著夕陽,緩緩往房間裡面走去,這是他們的新家,寄寓著他們最美好的希冀,亦是他們新生活的開始。

    有家,有他有她,缺少的,只是一個孩子!

    那就,生個孩子。

    二人入內,房間內的溫度,陡然升高,楚雲裳羞紅了臉,低垂著頭,不敢去看墨染塵。

    墨染塵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有著幾許得逞的邪魅,他輕輕勾起楚雲裳的下巴,

    楚雲裳沒由來有點緊張,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說道:「如果我忽然跑了,你會不會很失望。」

    墨染塵還真有點害怕她撂挑子跑了,趕緊一隻手環住她的腰,說道:「現在可跑不了了。」

    楚雲裳無語,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有無賴的潛質啊,該死的,上當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子啊,太霸道了,我後悔了!」楚雲裳賭氣的說道。

    「不好意思,概不退貨!」墨染塵說的一本正經,一低頭,噙住了楚雲裳的紅唇,細細的品嚐起來。

    衣衫,隨之一件一件的飄落,兩道人影,死死的糾纏在一塊,倒在特質的軟床之上。

    「喂,你別那麼用力啊……」楚雲裳忽然一聲尖叫。

    ……

    「啊,好久沒這樣子了,有點痛啊,你這個混蛋……」

    ……

    一夜無話,只剩纏綿。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下的小墨染塵,在這個春暖花開的春天,復甦萌芽。

    生活剛剛開始,還將繼續持續,但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幸福的路,還有很長很長,很長很長……

    ------題外話------

    該交代的,全部交代清楚了哦,番外我就不寫了。

    再一次謝謝大家三個月以來的陪伴,我愛你們,從來沒有如此愛的深沉!

    謝謝大家的厚愛,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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