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塵寰往事解千思 文 / 雨霖鈴
第二天,芊思被一陣劈柴的聲音驚醒,看看外面,太陽早已經出來了。感覺比昨天好了點,身體不再沉重,便揭開獸皮的被子,看到床角上有一疊折的很好的男子衣服,看來是給自己穿的。
穿上一身粗藍棉布衣服,用一條像是豹子尾巴的東東繫在腰間,把頭髮也束起象男子一樣,芊思感覺清爽多了。剛成為欒青鳳時,頭上要頂好幾斤重的金釵玉釧的,身上也是環珮叮噹,簡直像受刑,沒被壓出頸椎病真是奇跡。
灶前,陳夫人正費力的把柴塞進灶裡,被一陣煙熏的直流淚。
「大娘,我來吧,你眼睛不好。」芊思接過柴火燒了起來。
「嗯,換了男裝倒像個俊小伙子!你就裝成男孩,別人問就說是我外甥,我們叫你青兒,這樣安全點。」芊思感覺心裡暖暖的。
一抬頭,看見寒冷的天氣裡,陳桓把上衣和豹皮的坎肩退到腰間,露著健壯的脊背正在劈柴。他舉起斧子利落的把一塊木頭劈開,站起來,用手背擦了擦汗,呼出的白氣散在空氣中。
芊思吸吸鼻子:這身材真是……噴血級的!
不一會飯菜上桌了,因為快近冬天,陳夫人做了鹿肉乾炒山蔥、燉飛龍還有各種野菜:香椿、黃梀芽、山筍等卻也豐盛,芊思從沒吃過這麼多山珍野味,吃的太多,就差沒把自己撐死。
陳桓體貼地倒了杯茶給她,然後說道:「我吃完了,這就上山,青兒你就陪我母親在家吧。」
「小心點!」芊思說完又跟飯碗較上勁。
陳桓點點頭,拿起點鋼獸叉,腰上懸一壺毒藥弓矢,抓起蒼狼皮帽帶上,打了個呼哨,從後院跳出了三隻強壯的獵犬吠叫著衝他直搖尾巴,只見他迎著晨光大踏步出了門。
吃完飯後,芊思搶著來刷碗,陳夫人就坐在屋裡紡線,雖然生活艱苦,能看出來母子倆已經過的很習慣了。
芊思幹完了家務活,走到院子裡,看看這個小院依山傍水,空氣清新。不知不覺走到了後院,後院圈裡沒有別的家畜,只養著幾隻鹿,看到她很警覺的聚在一起離她老遠。
芊思剛想轉身突然看到圈旁的小棚裡一個黑影竄了出來——是一隻小牛犢大小,全身黑毛蓬鬆的像隻獅子,頭大如斗,只有一隻眼睛的大黑犬,離她只有幾米的距離。
芊思靠在牆邊一動也不敢動,她知道遇到凶犬一定不能跑。如果跑,犬一定會撲倒她,何況這隻犬誇張的跟只小牛犢似的,自已兩條腿怎麼可能跑過四條腿的!
就這樣,一人一犬對視著,誰也沒有動作。芊思緊張的腿都在顫抖,感覺彷彿過了一千年的時間,大黑犬卻並沒有攻擊她,只是伸著鼻子向她的方向嗅了嗅,突然打了個噴嚏,彷彿對她失去了興趣,轉身回去了。芊思也慢慢的退著出了後院,才敢長長的出了口氣。
傍晚,夕陽染紅了整個山林,一群鳥兒叫著從森林邊飛過。遠處傳來一陣犬吠,陳桓扛著獵叉手提著一隻大鳥幾隻山兔回來了。
芊思指指後院:「那個……後院有只很大的黑狗狗!」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沒想到你會去後院,嚇著了吧?」說著陳桓拉著芊思來到後院,大黑犬衝出來用巨大的身體親暱的蹭著陳桓,咧著嘴露出紅紅的舌頭,一隻眼睛露出溫柔的光芒,芊思一點都不感覺它恐怖了。
芊思也是個喜歡動物的人,小時候幾乎能在家裡養的小動物都養過,因為父母也是喜歡動物的人一直縱容著芊思,家裡幾乎都成了動物園了,小貓和小狗依偎在一起睡,荷蘭豬和小白兔一起吃草,撿來的小麻雀從來沒有籠子也不會逃跑……所以她看到這個場景感覺熟悉和溫馨。
芊思和陳桓各捧了杯茶水,坐在小院中,大黑犬伏在陳桓腳邊。月光撒在兩個人身上,拉出兩道溫柔的影子。陳桓緩緩的講述了他和這只黑犬的故事:
我的父親是個文官,但我小時卻是個頑劣的孩子,不願讀書,只喜歡舞刀弄棒,因此,父親給我請了位武師教我習武。
我的恩師也是帝都數一數二的教頭,他非常喜歡我,認為我有天份,在我十三歲那年,送我兩件生日禮物:一件是秋水雁翎刀,是一位名師鑄的;另一件就是它——烏嗥!烏嗥是一隻獒犬,傳說純黑色的獒犬是雪山女神的神僕,所以很少見。我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到烏嗥的時候,它才兩個月,被師傅送到我的懷裡。圓圓的吻,三角形的小耳朵,深棕色的眼睛瞪著我,伸出它濕潤的小舌頭舔我的手。
我每天除練武就是和烏嗥在一起,它的一切都是我親手照顧,所以它眼裡除了我再沒有別人,我感覺那段日子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後來,我家陷入了那場浩劫——丙申之亂。父親被賜死,家產入官,我和母親、哥哥成為官奴發配北方。當烏嗥看著我們一家被上了枷鎖,像瘋了一樣衝出來咬那些官軍,負責抄沒的將官知道這是只難得一見的獒犬,讓手下人活捉它。我最後一眼看到它時,一群人用棍棒和繩索把它綁住壓在地上,它望著我發出一聲哀嚎,我卻救不了它。只能回過頭,淚水從眼中滾滾而出。
在前往北方的路上,哥哥生病去世了,我們一行的官奴排著長長的隊,批枷帶鎖的走著。鞋子早就壞了,腳上的血泡也被磨破了,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痛。我突然聽到狗的嗚咽聲,我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回過頭向後方看了看,突然發現一隻黑狗一跛一跛的跟著隊伍,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叫一聲:「烏嗥!」衝出隊伍,跑到它面前,只見它瘦的皮包骨頭,渾身是泥,腿上的還結著血痂,不知道它是怎麼逃出來的,一定受了很多苦。我一把抱住了它,淚流滿面。「烏嗥,我發誓,再也不離開你了!」就這樣,它跟著我們來到北方,在這安了家。它的眼睛是因為一次狩獵,那時我還不是個合格的獵手,它為了救我,被熊一掌打中瞎了。
芊思久久的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沒想到他的經歷這樣沉重,他真的背負了太多的痛苦。如果沒有那場浩劫,也許他還是個翩翩貴公子,錦衣輕裘,香車美人,可現實殘忍地打碎了這一切,雖然他失去了一切浮華但他卻在殘酷現實的磨礪下成長為一個堅韌、勇敢的男人!當然還有這只神奇的黑犬。
過了十多天,陳桓帶著剝好的獸皮下山去賣,芊思也鬧著要去,陳桓勸道:「青兒,你身體才好,下次帶你去。」
芊思扁扁嘴:「不去就不去。」
天色漸漸暗了的時候,陳桓才滿載而歸,把獸皮賣掉了買了很多生活用品。
陳桓對芊思道:「伸出手來。」
「幹嘛?」芊思伸出手,只見手中多了一支像弩的東西。
「這是袖弩,給你用來防身用的。」
芊思興奮的擺弄起來,嘴裡還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哎,這個太小了,怎麼能射死敵人啊?」
「給你大弓你也拉不開,不喜歡可以還我。」
「不要,蟣子也是肉,不還!」芊思忙把弩抱在懷裡,死也不放手,陳桓聞聽沖天翻了個白眼。
第二天,天氣更加寒冷了,山裡的冬天似乎比別的地方來的更早。陳桓把袖弩綁在芊思的手臂上教她用法,告訴她要經常練習,只有經常練習才可以熟能生巧,袖弩雖然殺傷力不大,但可以餵上毒藥。反正練習不好也有他保護等廢話就帶著獵犬自顧自的上山了。
這回輪到芊思翻白眼,她站在院中,用匕首在樹上刻下一圈一圈的圓環,一邊刻一邊罵:「哼,死陳桓,看不起本小姐啊?本小姐的運動神經這麼發達,小小的袖弩還能難得倒我?」
等芊思練習一會才發現,真的很難!幾箭都射偏了,還有的都射到別的樹上去了,弩箭是憑長時間的練習才能有手感和準確度,芊思真的後悔以前怎麼沒經常去射箭隊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