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萬鬼之門 文 / 君火(書坊)

    「呼哧——呼哧——」

    采玉工老煙頭望著面前石頭中如泉水一般不斷往外湧現的鮮紅液體，呼吸如同海水漲潮一般，越來越響……終於——

    「跑……快跑……大伙快跑啊……石頭裡面流……流血了……石頭出血了……挖到妖……妖龍了……」

    淒厲的叫聲讓礦洞中所有人都被嚇得渾身一顫。眾人稍稍愣了一會兒，才明白老煙頭的意思。膽小的也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立馬拋下工具往礦洞外跑。有幾個膽大的卻不忘去老煙頭方才採礦之地一探究竟，旋即也是一臉驚慌的往外逃去，那神情就跟見了鬼似的。整個礦洞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誰在大呼小叫，妖言惑眾？」

    洞口一暗，管事阿迪拉出現在眾人面前，大聲喝斥道。

    「石頭流血了……石頭流血了……」

    老煙頭眼神渙散，臉上肌肉不斷抖動，想起那個傳說，突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腿肚子一個勁哆嗦。拔出旱煙桿想要抽上一鍋，卻是手抖得怎麼都點不著火。

    阿迪拉把抽了半截的煙頭往地上一砸，扯開嗓子就罵：「胡說八道，石頭怎麼會流血？」

    「是真的，我……我親眼見到了……鮮紅鮮紅的，還帶著腥氣……」

    一個膽大的插話道。另外幾人也紛紛附和：「不……不錯……我們都……都見到了！」

    眾口一詞，阿迪拉心裡也有些犯嘀咕：莫非真出現了這樣的怪事？山裡人愛山，敬山，也畏山。在大山裡，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更何況此處還是有「萬山之宗」稱號的崑崙山？想到這裡，他也不敢大意，皺眉哼道：「帶我去看看！要是有人敢故意擾亂礦場秩序，別怪我阿迪拉不講情面！」

    聽了他的話，一眾礦工卻是誰都沒動，臉上還露出驚恐的神情。阿迪拉皺眉道：「這麼多人，有什麼好怕的？」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鋼釬，分開眾人道：「跟我來！」

    有人帶頭，再加上人多勢眾，眾礦工膽氣終於壯了一些，手中各自攥著鐵錘鋼釬之類的工具，跟在阿迪拉後面給他指點方向。

    血紅的色彩映入眼簾的那一刻，阿迪拉的呼吸也是猛地一窒，渾身的皮膚霍然緊縮，心臟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了一般。

    「是血……真的是血……」

    血腥味撲鼻而來，絕對錯不了。他嘴裡無意識的喃喃著，「叮噹」，手中的鋼釬掉在地上，反而將自己嚇了一個激靈。

    鮮紅的液體仍在汩汩往外冒，在礦洞裡流得到處都是，腥臭撲鼻。

    「傳說中，咱們崑崙山是龍脈之祖，以前有術士說這藏龍谷中就隱藏著一條龍脈，阿迪拉，咱們是不是把龍脈挖斷了？」一個年老的采玉工湊到阿迪拉旁邊，聲音壓得極低，似乎是怕驚動了什麼東西：「這可是禍國滅種的大事啊……」

    「別……別胡說……咱們這裡只是一個小礦，怎麼……怎麼可能挖斷龍脈？」

    阿迪拉擦了把冷汗，又點了支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也是在崑崙山裡討生活的人，對於龍脈之事自然聽說過。只是此刻，他絕不能讓這種言論流傳出去。否則這座玉礦就再也別想開採了。

    乾瘦的艾歪嘴說：「龍脈不會流血，我看老煙頭說的八成是真的……」

    阿迪拉現在也沒了主意，無意識的問了句：「他怎麼說？」

    艾歪嘴低聲說：「他說自己挖傷了妖龍……」

    「扯他娘的蛋，崑崙是咱們的聖山，哪容得妖物存在？」

    艾歪嘴不服氣道：「你愛信不信，這事老輩人都知道！你忘了這個山谷叫藏龍谷了？聽老輩人說，山谷裡藏著一條妖龍，會吞雲吐霧，駕馭血光，隔著百十里都能看見！早些年還有人見過呢！」

    此言一出，人群又往後退了幾步。對未知事物的敬畏是人之常情，雖然還不能確定艾歪嘴說的是真是假，但恐慌的情緒已經開始在礦工中蔓延開來。畢竟，石頭中流血這樣的怪事，誰都沒見過。有膽小的已經開始扶著山壁一步一步往礦洞外退去。

    走了幾步，突然感覺手上濕膩膩的，舉起手掌一看，只叫了一聲：「血……」咕咚倒地，嚇暈過去。

    這一聲淒厲的叫聲讓本就神經緊繃的眾人就像憑空被雷擊中了一般，渾身一麻，寒毛根根倒豎。阿迪拉循聲望去，只見礦洞的石壁上，不知何時也已經開始往外滲血。

    「出……出去，都出……出去……」阿迪拉講話已經不利索了，手扶著一個礦工的肩膀，招呼眾人退出礦洞。

    就在這時，那塊流血的石壁，突然升騰起血紅的霧氣。眾人還沒反應過來，血霧之中又傳來一陣陣轟隆隆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鐵甲摩擦之聲，有如千軍萬馬正在衝殺過來……

    「過陰兵了……陰兵殺出來了……萬……萬鬼之門……萬鬼之門啊……傳說中的萬鬼之門打開了……」

    艾尼瓦爾的聲音在陽光下聽起來仍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姬乘風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敢在玉礦幹活了，藏龍谷玉礦就這麼廢掉了！直到幾年之前，咱們的老闆才投資接手了這個玉礦。」艾尼瓦爾說著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來，姬乘風忙幫他點上，笑道：「艾尼瓦爾大叔，我就愛聽你講故事，比書上那些志怪小說還有意思！」

    「講故事？」艾尼瓦爾吐了個煙圈道：「小風，這可不是故事，這件事可是我波瓦（作者按：維族人稱呼自己的爺爺為「波瓦」，中為音譯。）親身經歷的！我波瓦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艾歪嘴，這事就是他親口跟我說的！」湊到姬乘風面前，壓低聲音道：「你沒發現咱們玉礦有個老礦洞一直是封著的？誰也不讓靠近，洞口還刻了許多亂七八糟的符號，那都是鎮鬼的！我告訴你，據我波瓦說那個礦洞產的玉石是最好的，如果不是出過什麼事，你以為老闆會放過眼皮底下這座金山？」

    見艾尼瓦爾說得煞有介事，姬乘風心中也有些驚疑不定。艾尼瓦爾狠吸了一口煙，將煙頭扔在地下，拍了拍姬乘風的肩膀道：「休息得差不多了，大叔先走了！」說完「得兒」一聲，趕著驢車遠去。

    艾尼瓦爾走後，姬乘風也拉著自己的土製板車開始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艱難前行。板車上裝的是滿滿的四袋石料。

    這些石料就是從藏龍谷玉礦開採出來的和田玉原石，俗稱山料。山料經過加工，就會變成精美絕倫的玉器。飲譽四海的和田玉，就是從這些粗糙的石頭中開採出來的。

    這樣一車山料，足有數百斤。姬乘風的腰與地面幾乎彎成了九十度，肩頭的繩索，深深地勒進皮肉裡，握住車把的雙臂，因為過度用力，暴凸出一條條清晰可見的青筋。

    身體上雖然吃力，但姬乘風腦子裡卻一直回想著艾尼瓦爾跟他說的那番話。會流血的石頭？萬鬼之門？世上真有這樣的奇事嗎？他突然湧起了去老礦洞一探究竟的念頭。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是決定等哪天有空了，先去請教一下師父。在他眼裡，師父無所不能，就是這崑崙山裡的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