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無邊的黑暗,陰沉的彷彿要吞噬一切,零星而渺小到幾乎讓人直接忽視的星辰,在這深沉厚重的黑暗中掙扎著凸顯出自己的存在,不過面對黑夜那張面帶嘲弄的臉色,這般拚命的掙扎,卻是顯得極為徒勞無力。
黑雲壓城城欲摧。
三大家族緊繃的狀態與對峙的局面,從慕容家的主動宣戰而瞬間土崩瓦解,箭在弦上,不得不射,哪怕這支箭頭繞燒著火焰的利箭射出之後,其撲騰的火光絕對會殃及整個帝國,然而卻也沒有絲毫的退路可言。開戰的消息不脛而走,不聲不響中悄然傳遍整個落日帝國。冷眼旁觀的皇族已經做好了收拾殘局的準備。至於其他一些小型勢力,則是人人自危的選擇了收縮自己的勢力,生怕殃及池魚。而另外一些有些膽量的,則是頗有些心機的在暗中匍匐,想要做一回可能一輩子只能做一次的漁翁。
林家,林戰的住所。
一身淡黃色長袍,身軀筆挺欣長的林戰手掌拿著大長老宣戰的紙卷,嘴角有著一絲陰謀得逞的陰森弧度。自從林琛死後,林戰在憤怒之餘,也是自然而然對號入座的把兒子的身死歸結於慕容家的手腳。不過苦於找不到證據而且準備不足的他只有暫避鋒芒的收縮勢力,在給慕容家造成假象的同時不斷擴充自己的軍隊儲備,三個月的時間,林家馴服的魔獸竟是比之前多出了足足一輩。十幾頭一階魔獸,八頭二階魔獸的陣容,哪怕是與正規軍隊想比,都是一批讓人膽寒的恐怖大軍。更何況魔獸天生皮糙肉厚,哪怕戰鬥的鮮血淋漓也只會激發起嗜血的恐怖本性,不死不停的進攻使人頭疼無比。因而林戰有著信心,只要這支魔獸大軍一出現,便是絕對會給慕容家一記兇猛沉重的重擊。
而在林戰一旁,則是一位身著漆黑道服的白眉老者,相比起林戰恨不得吞下慕容家骨肉的模樣,老者的表情卻是平靜許多。只是那張天生有著一絲弧度的嘴角,如何看上去都是宛如帶著笑意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今日殺掉慕容家十幾個人,讓那慕容麟暴怒了?」瞇眼看著那張因為憤怒而被筆畫出些許劃痕的紙張,老者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
「嗯。那慕容麟老了,也是受不了這打擊。」嘴角的笑意愈加猙獰,林戰的視線,彷彿充斥著已經把慕容家任意揉捏的寒芒,獰笑道:「不過他的耐力還是讓我極為震撼吶,足足忍受著家族好幾個月被蠶食,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讓我差點以為這老傢伙死了呢。」
聞言,老者臉色一陣沉默,片刻之後,方才沉聲道:「興許,他在等慕容炎回來。」
聽到這個幾乎和他打了上百次交道的名字,林戰的笑容緩緩收斂,陰毒的目光在紙張上一掃,一絲因為妒忌與瘋狂交替產生的怒意,悄然蔓延。
慕容炎,這個幾乎只要有他林戰便是永遠屈居第二的名字,從開始到如今,也可能到日後,在到最後兩人死亡,都將是林戰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而更讓林戰耿耿於懷的是,從小天賦更勝一籌的慕容炎似乎在大事的定奪與準確判斷之上也有著過人的先見之能。這讓性子同樣高傲的林戰自然痛恨的咬牙切齒,雖然心有不甘卻是不得不屈服於殘酷的現實。也正是這種畸形到有些扭曲的想法,最終導致林家與慕容家的關係徹底決裂,並且成為宛如有著世仇般的冤家。嫉妒,是所有人的通病,根源於自卑,發育於自尊。尤其是對於心眼極小野心極大的人,更是一劑容易被人利用的猛藥。
「哪怕這次慕容炎出現,我也不信他可以抗衡的了兩家的同時進攻。」手掌狠狠一拍桌子,林戰冷笑道。
聞言,老者眼中浮現一抹稍縱即逝的戲謔,笑而不語。
「對了,唐老,這次大戰的節奏,是不是有些太提前了?我記得當初初次決定,是在一年之後吧……」心中突然想到什麼的林戰扭過臉龐,衝著被換做唐老的老者低聲詢問。
唐老略有深意的搖了搖頭,嘴角有著與生俱來弧度的臉龐猜不出此刻他的真正表情,歎息道:「你不知道,無論是之前的一年,亦是如今的提前,都並不是取決於我啊。無論我們的實力再大,也不過是一個在落日帝國稍能呼風喚雨的勢力,相對於幕後那個真正的人,我們只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
手掌摸著微涼的茶杯,林戰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事到如今的他才知道,之前一直以為是唐家一手策劃的計謀,原來還有著一直龐然大物在身後虎視眈眈的盯著,而且聽唐老那忌憚的口氣,那個勢力的背景,似乎的確很恐怖。
「不知唐老口中的人物,是哪位?」目光朝著唐老投去,林戰的口氣,出奇的小心。
緩緩站直身子,唐老衝著林戰詭秘一笑,這次他的確是有著笑容,嘴角的弧度擴大到露出口中森白的牙齒,略微沉默,卻是朝著門外緩步走去。
「等明日開戰之後,你便是可以知道了。」
慕容家,一處幽靜閣樓的靠窗房間之內,兩道人影站立其中。其中一人一身月白色袍服,髮鬚皆白,平如淡入之水的臉龐此刻卻是有著一絲疲倦與凝重,片刻之後,緩緩扭頭,蒼老的模樣,赫然是慕容家大長老。
負手站於窗前,窗外月色乳華淡傾灑而進,大長老望著外面的芭蕉出神,半晌後,方才輕聲呢喃道:「二長老,今天的決定,我覺得有些太倉促了。」
以一敵二,這般有些低級的數學題,哪怕是年紀不大的小童都知道孰強孰弱。縱然慕容家底蘊比兩家都深厚,不過面對擁有者魔獸軍隊的林家以及尚不知底細的唐家,還是顯得有些蒼白無力。若是這一步走錯,那麼慕容家,將會直接陷入萬劫不復,沒有絲毫逆轉的可能。
聞言,二長老略微沉默,久久沒有出聲。平日性子有些火爆的他,在此刻竟然是極為出奇的選擇漠然看待。對於大長老的選擇,他實在不能說到底是對亦或是錯。家族走投無路,現狀進退兩難。一向處事有條不紊的大長老能夠忍住唐家對家族市場的肆無忌憚,已經是一種很大的退讓。若是換做做事衝動的他,恐怕在唐家一開始有所小舉動之時,便是直接暴怒而選擇魚死網破了。
「恐怕如今,只有等到族長歸來,或許才能有所希望……否則。」二長老歎了口氣,老臉之上滿是歲月的苦澀。他甚至不敢去想家族被徹底顛覆的結果。
對二長老的無奈口氣,大長老臉龐凝重,袖袍之中,因為緊握而指骨發白的雙拳略微泛出一絲縈繞的靈氣,目光看向遠處饕餮般吞噬一切的黑夜,重重的抽了口空氣。明日,在這裡,將會又是纍纍屍骨,而至於黃土究竟會掩藏誰的歷史,卻還不好說。
「若是我們家族有著請動皇族的魄力,那麼如今,也是不至於如此慘然了」無奈的歎了口氣,大長老緊繃的身軀緩緩的瀉了下來。對於皇族的胃口,大長老知道,若是拿不出什麼有獨特價值的東西,用金幣與財富照樣可以請得動一隻力量中等的軍隊。雖說不能以一當百,然而稍微拖延兩家的進攻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有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思想的族人,卻是死活不同意這種做法。到時候即便保住了家族,想必淪為二流勢力的狀況,也是沒法讓平素性子高傲的他們,抬得起頭。
「那個叫柳寒的小傢伙,現在怎麼樣了?」視線重新回歸到房間之中,大長老忽然問道。
「他?」聞言,二長老略微愕然,顯然很不明白為何火燒眉毛的大長老會突然提到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皺了皺眉,淡聲道:「大長老將他當做族中之人,盡了這麼多貴賓之儀。那小子倒好,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完全是事不關己。再說一個區區連靈徒都不是小海蠣,難道指望他翻起大風浪?」
面對二長老的質疑與不屑,大長老微微一笑,略有深意的眸子看著二長老,道:「呵呵,二長老,凡事皆不可妄自下悖論。還記得我當初和他所說的六月達到一級煉器師的要求麼?其中潛藏的條件,便是讓這小鬼,在進行煉器的第二步之前達到靈徒的等級,否則便是會一直停滯在第二步,徒勞無功。現在都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想必這個小子,哪怕沒有到達靈徒,卻也差不多了。」
聽得大長老的笑語,二長老略微一怔,旋即卻依然是悻悻的道:「即便如此,那又怎樣?林唐兩大家族的大靈徒加起來不下五位,再加上背後有著唐魔老鬼和林戰兩個傢伙,一個小小的靈徒,作用還是微乎其微。」
嘴角噙著笑意,大長老沉默不語。的確,對於如今面對兩尊底蘊同樣深厚的家族,一個靈徒無意是如同滄海一粟,起不到多大作用。不過,想到當初在擂台上以一敵三的那道技壓群雄的傲立背影,大長老的心中,隱隱覺得,這個年紀尚小的傢伙,興許真能再度力挽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