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節 文 / 弦間雙
屍鬼，它們通常穿著破破爛爛的盔甲，拿著古諾德風格的鋼製武器。它們的身體乾枯，感官遲鈍。唯有雙眼會發出透亮的藍光——據說屍鬼可以通過這雙眼睛撲捉受害者的靈魂，這或許就是為什麼那些屍鬼會始終追尋同一個獵物的原因吧。
它們一般只會在古諾德遺跡內部活動，偶爾會有幾隻零散的屍鬼會趁著夜色在山地上巡遊。但他們如同吸血鬼一般厭惡陽光。因此它在一般的平民認知中只是用來嚇唬小孩子的怪物。
而現在愛麗絲腳下至少躺著三十頭這樣的怪物。
這些屍鬼的靈魂並不比外面那些寒霜蜘蛛強悍多少，即使他們依靠著銘記在骨骸之上的戰鬥能力很好的彌補了這一點，但被愛麗絲手中的噩夢裂隙擊中後依舊會陷入靈魂破碎而導致的痙攣之中。剩下也不過就是再補上兩劍的事情了。
在寒霜蜘蛛女皇的背後，是由數百個串聯在一起的小型墓室所組成的集合。遠古時期的望著雙手疊胸靜靜地站在石壁裡挖出來的空槽上。而歷經數個紀元仍未燃盡的深海魚油仍在精緻地火盆裡面靜靜燃燒。
成為屍鬼似乎要服用特殊的藥物。如愛麗絲所見，每一個屍鬼或者還未甦醒的屍鬼身上都穿在銹蝕的盔甲，手裡也拄著長劍或者利斧。而那些連衣服都徹底腐爛的乾屍則根本不可能爬起來。
「或許，每一個石室都是一個家庭的墓葬，而他們之中的丈夫，父親，兄長則是自願服下將自己靈魂腐蝕的秘藥，讓自己能夠在數百年後也守護著自己的家人吧。」這個想法在愛麗絲看到一句矮小的乾屍以及它身旁已經朽爛成為一團有形狀積灰的玩具人偶之後變得越加確定。
這讓她不由得弓下腰來，盡可能悄無聲息地從這龐大的墓室群中溜過去。
沒有了鋼甲的噪音拖累，即使在這寂靜無聲的墓穴中，愛麗絲的步伐也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聲響。偶爾她身上那寬大的斗篷會拖到地上，產生輕微的摩擦，但在這聲音響到足夠驚醒屍鬼之前她便已經到達了下一間石室。
越往深處，出現在愛麗絲面前的墓室也越加寬廣。殉葬的寶物也越來越多。甚至在幾個特別寬闊的墓室中，幾個破碎的隨葬瓶裡流出了如同一座小丘一般，光彩奪目的古代諾德金幣。其中還夾雜著數十塊紅，藍寶石。當然，那間大小甚至可以比擬溪木熔爐的墓室裡面也有著至少三十個全副武裝，頭上戴著角盔的精銳屍鬼沉睡者。一旦有人想要拿一些不該拿的東西，他們恐怕會暴怒地跳起來。
但愛麗絲對金錢的概念幾乎沒有。自然也用不著為了這些小圓餅就把它們吵醒。當然，處於女孩子的某種天性——她小心地拾起了幾塊精美的寶石。
總之，在有驚無險地避過了一大堆屍鬼，觸發類機關之後。愛麗絲穿過了這數百個墓室所組成的墓葬迷宮，來到了以及的更深處。
一座無比高大寬廣的墓殿。
「天哪……」
「這些古諾德人……他們該不是把整座寒落山脈都給挖空了吧……」
倘若現世中還有能夠與它比肩的建築，那肯定就是坐落於西羅帝爾中心，據稱記載著無數古老知識的帝國圖書館。
兩者最大的不同是，圖書館裡面有著數以萬計的巨大書架，而寒落內部則是相當數量的烏沉木棺材罷了。它們被堅固的木架壘疊起來，構築成了猶如迷宮一般的巨大方陣，在木架之間又有著樓道連接。組成了龐大而宏偉的立體結構。
愛麗絲就算用盡全力，她的微光視覺也無法觸及墓殿兩側的盡頭。這無比龐大的墓葬群，給她帶來了寒毛直豎的戰慄感。
「我想，我還是，悄悄地過去比較好。」愛麗絲咬著牙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對自己說道。
這裡面恐怕有十幾萬具屍體，屍鬼的數量至少也有上萬。她的心情早已平復，自然不會在這種地方發瘋——那簡直就是找死！
反正已經潛行過了那麼長的墓穴，繼續潛行過去也沒什麼。
於是，面對這種巍峨宏偉，幾乎讓人忍不住來上一曲即興的詠歎調的遺跡的時候。愛麗絲卻只能夠灰溜溜地溜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墓葬裡面所有的烏沉木棺材全都是沒有盒蓋的！愛麗絲甚至可以透過屍鬼緊閉著的雙眼看到他們眼皮底下的攝人藍光，這數之不盡的棺木裡面竟然全都是屍鬼！
古諾德人在這裡竟是佈置了一個龐大的軍團嗎！？
越深入，屍鬼的武裝就越加精良。從破破爛爛的胸甲，到防護良好的扎甲，鱗甲，再到全副武裝的古諾德鋼板甲，到了最後面，愛麗絲甚至看到了頂著高腳烏木盔，手上拿著烏木斧盾的恐怖存在！
即使只是靠近，愛麗絲也感到自己的手腳一陣發冷。大腦的極度充血幾乎讓她的視野也隨之變紅。
是興奮嗎？恐怕更多的是本能的恐懼吧。
等到她走到墓葬盡頭，穿過數到小門以後，整個人已經如同從剛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了。
「真是可怕……現在的我，戰鬥的話恐怕連一隻都無法擊敗吧。」她按著自己的心臟，體內的脈動逐漸平緩。
「不，那並不能算是戰鬥，而是虐殺。單方面的，對我的虐殺。」
雖然很不滿這個答案。但事實如此，她也無能為力。
等到愛麗絲的體力逐漸恢復，她便繼續向前走去。她有預感，這趟旅程即將結束。
墓穴的盡頭，是一座有著旋轉羅盤的金屬大門。
而在大門之前，一個頭戴高角盔的強大屍鬼已經等候多時了。
「hokoron……dir！」雙手重劍上傳來的巨大力量直接將措手不及的少女連人帶劍打出了老遠。這古老的守門人顯然有著和那雙枯乾手臂並不相稱的巨大力量。
「痛！」從背後傳來的強烈觸感讓愛麗絲咬緊了牙齒。她隨即就是一個火球砸了回去。
但這效果並不明顯。屍鬼僅僅是把劍擋在身前就抵禦了除衝擊力之外的絕大部分傷害。它僅僅是退後了小半步，便又大吼著衝了上來。
「開什麼玩笑！」即使是蓄力抵禦的愛麗絲，手中的噩夢裂隙依舊被屍鬼輕易的打開，若非少女反應及時，一個翻滾躲開了屍鬼的強力斬擊。恐怕這傢伙很快就能夠享用新鮮的少女肉排了。
——如果它們吃肉的話。
「這傢伙，怎麼這麼強……」少女飛速地後退著，手中不斷凝聚出火球向它擲出！但就算是這樣，也不過是將它打的連連後退，完全沒能夠造成實質性的損傷！
遠處的屍鬼卻似乎沒能夠察覺到愛麗絲的窘狀，久攻不下，它的思考回路便迅速地切換了。它長劍頓地，頭部後仰，胸腔微微鼓起。
「fusrodah！！！！」
恐怖的力量扭曲空氣，陳舊的岩石地面也被掀起薄薄一層！愛麗絲還沒能夠反應過來，便被這狂暴的氣流迎頭撞上！這股推力是如此的強大，少女毫無抵抗能力的被推到墓室的盡頭，狠狠地撞到了末端的金屬門上！卻是幾乎無法動彈了。
「噢……不……」面對著迅速衝來的屍鬼大君，愛麗絲的心底滿是絕望，此刻的她已經無法再站起來了。
她的目光下垂，落到了墓室的地板上，腐朽的表層已經被剛才的力量吹飛，裸露出粗糙的巖衣。甚至能夠看到古代諾德人的機關噴口。
機關噴口！？
一個瘋狂的想法頓時充滿了愛麗絲的腦海。
「不管啦！死不死聽天由命！」愛麗絲從懷裡取出黃金龍爪，不管不顧地便朝金屬大門上按去。隨即，全力一撥！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劍鋒停在了愛麗絲的頭頂一尺。
從牆壁裡突然刺出的數十支長矛緩緩縮了回去，最近的一支甚至擦過了緊緊倚著大門的愛麗絲的鼻尖。而那只屍鬼大君則結結實實地挨了數十下。
它眼中的幽藍光芒逐漸消失了。
「呼~」逃出生天的愛麗絲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但她並未感到輕鬆。
「只是看門人就強到這種程度……那麼裡面究竟是怎樣等級的怪物……」愛麗絲搖了搖頭，不再深究這個可怕的念頭。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向前走的。不是嗎？
「唔……按照索尼婭的說法……應該是這樣……然後這樣……」
通過黃金龍爪上面的某種奇怪的符組合規律，愛麗絲不斷地轉動著羅盤上的數百個符。當金屬大門傳來一聲輕響的時候，愛麗絲將龍爪安了上去。
門後隨之傳來了無數的機關耦合交錯的卡嚓聲。整個羅盤也隨之旋轉。當所有的符都指向一個似乎像是兩個朝下的箭頭的符號時候，整座大門轟然洞開。
「接下來，會是什麼呢？」
映入愛麗絲眼簾的是這座神廟的主墓室。數百具華麗的棺木分立兩邊。而在墓室的盡頭，是一面巨大的圓弧形牆壁。
「那個是……」
在看到石壁的那一瞬間，愛麗絲的全部精神便被它徹底的吸引住了。那對她簡直是不可抗拒的誘惑，就如同不老之泉對於老朽的君王，不敗之軍對於野心的霸主——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
雙眼發直，如同一個提線木偶般呆滯無神。
『轟！！！！』古老的知識如同決口的洪水般湧入愛麗絲的大腦，無數奇怪而玄奧的符在她的腦海裡面湧現，他們相互組合，相互嵌套，其中又彷彿隱藏著無比宏大的力量。
「那裡原本記載著我的生平，不過我修改了一下，增添了龍語中幾乎所有能夠形成吐目的詞組。」
愛麗絲猛地回過頭。
靜靜漂浮在她身後不遠的是一個全身籠罩在暗金色的華麗破碎斗篷之中的應該是屍鬼的生物。他有著充滿磁性男子嗓音，戴著一頂華美的王冠。左手持著一柄閃爍著奧妙光輝的權杖，臉上則被一張奇怪材質的，似哭似笑的面具覆蓋著。
他微微鞠下身，十分禮貌地說道：「夜安，我是駐守在寒落的龍祭祀尼莫。您可以留下來陪我做個伴。美麗的小姐，凡人，督瓦克因。」
回應他的，是一枚旋轉著的火球。
在愛麗絲驚詫的目光中，她的魔能在尼莫面前逐漸減緩，停滯，最終落到了龍祭祀的手上。
「法術並不是這麼用的。」尼莫微微搖頭，手中的火焰球在被他重新推出去的那一瞬間突然分裂成五個。它們幾乎是擦著飛速躲開的愛麗絲撞擊到了龍語壁上。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整座龍語牆都被尼莫轟成了粉碎！
他空著的右手輕輕一招，十數把烏木斧劍便從密室深處飛出，靜靜地懸浮在他的身後。
「這只是最簡單的心靈促動，但你恐怕沒有想過這麼用。」尼莫自顧自地說道，完全不在意一身狼狽的愛麗絲是否能夠聽見。
靜止的利刃盡數指向滿臉塵土的愛麗絲。一柄烏木闊劍隨即化作流光狠狠地撞到愛麗絲手中的噩夢裂隙之上！
即使用盡全身的力量，這輕描淡寫的一擊也讓愛麗絲雙手發麻！面對相續襲來的烏木斧劍。愛麗絲心底湧現出的只有絕望。
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縱使飛來的斧劍根本就是對準了愛麗絲手中的矮人長劍。少女全身的肌肉也遭到了相當程度的撕裂傷。武器間碰撞的振動化作聲波，無情地破壞著愛麗絲的內臟。
當第十二柄烏木劍襲來，將她手中的矮人長劍打成碎片的時候，愛麗絲口中也隨之噴出一股暗紅色的鮮血。她無力的跪倒，還能夠輕微活動的左手艱難的撐著地面。
「怎麼，這就不行了。」尼莫的語氣中彷彿有著重重的失望。在他的意志下，愛麗絲的身體被拉成一個大字。任憑少女怎樣扭動掙扎，他仍在愛麗絲恐懼的目光中逐漸飄近。
尼莫那僅剩骨骸的左手輕輕撫摸著愛麗絲的臉頰，冰冷的觸感讓少女全身發抖。
那隻手逐漸下移，輕柔地拂過愛麗絲的鎖骨，左肩，最後停留在愛麗絲的胸口上。
「你……你想要做什麼？」
「你說呢？」尼莫的語氣溫柔，但在愛麗絲耳中卻如同萬載不化的寒冰。「我早就說過，希望你能留下來陪我。」
少女的瞳孔猛地一縮。
索尼婭和拉娜的四肢俱無的慘狀在她眼前一掠而過。而她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恐怕會有更加糟糕的命運。各種各樣的刑罰，痛苦，在少女的腦海中飛速閃動。
她彷彿看見了自己的肢體也被一一切去，數之不盡的說不出名字的恐怖生物沒日沒夜地侵犯著毫無抵抗能力的她，任憑她如何哭喊，哀求，也毫不止歇。直到她流盡最後一滴淚水。變成毫無理智，只知道交衍的雌獸。
那種結局，她僅僅是想想便感覺不寒而慄。
「不要……請不要這樣做……」淚水在愛麗絲的眼眸裡打轉，她用顫抖的嗓音低聲哀求著。
「真是可憐呢，凡人。」
尼莫微微搖了搖頭。語氣中也不知是諷刺還是讚歎。
「真是幸運呢，督瓦克因。」
他的手穿過了愛麗絲的胸骨。捏碎了她的心臟。
時間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