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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不做敵國流亡魂,但銘暗香一株蘭 文 / 小樓明月

    第五百六十二章不做敵國流亡魂,但銘暗香一株蘭

    「去瀛台!」凌嘯搬到了中南海的第一天,除了勤政殿之外,瀛台是他不得不來先看看的地方。

    瀛台在南海之中,類似於一個島嶼,唯一的長堤通道,就在凌嘯的勤政殿前。因為三面臨水,山石花草,擁水而居,秀美宜人,襯以亭台樓閣,像座海中仙島,故而得名。每到炎夏,涼風習習穿堂過亭,是帝王、后妃避暑遊覽的最佳去處。裡面的豐澤園,因為袁世凱和毛主席而聞名遐邇,而懷仁堂,則以全國政協和將帥授勳而舉世皆知。

    不過,拋開避暑醒神的理由之外,凌嘯來這裡更想要得到的,是一種歷史的警惕之心……歷史有時候很會開玩笑,未來的光緒,開啟戊戌變法的執政地點,便是如今凌嘯超越革新的勤政殿,而離勤政殿咫尺之遙的瀛台,是光緒皇帝變法失敗後的軟禁之所。凌嘯的命運,會不會也「步後人之前步」,恐怕只有天知道。因為,成功和失敗,王侯與敗寇,往往就是咫尺之遙!

    凌嘯還沒有感歎完未來的歷史,一個已成敗寇者的消息,便傳到了他的耳中。消息,是黛寧親口說出的。這位姑姑輕裝簡從,一身寶藍鐫黃長衫套著馬褂,**一統瓜皮帽掩了三千青絲,赫然就是如同鹿鼎記中林青霞的男裝扮相,說不出的倜儻風流,搞得凌嘯乍一看之下,也不禁學著周星星的腔調來上一句,「敢問這位先生……」

    黛寧卻沒有和他「榔頹榔頹榔頹頹」的合音興趣,眼睛兒都紅了,「小嘯,你如今貴為攝政王,連欣馨她們都改公主福晉之稱而冊封王后王貴妃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知道姑姑求你一件事情,你還能不能幫一次忙?」

    「無論何事,姑姑但說小嘯但辦!」心愛姑姑開了口,大地都要抖一抖!凌嘯對黛寧的免疫力很低,一看她眼睛都紅了,自然慌神,「不過一條除外,如果是你和瑪麗的婚契,小嘯絕不敢蓋印!」

    若換了往日,黛寧聽到凌嘯如此謔笑,那是鐵定要揪著他耳朵嬌嗔的,但今天姑姑的心情顯然很不好,「說正經的。姑姑雖是一女流之輩,也曉得受點滴之恩,便當湧泉相報!那一日,岳仲麒示警救了你姑姑和英國女王……」

    黛寧的話沒有說完,凌嘯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岳仲麒是個至少曉得民族概念的人,他沒有跟著俄羅斯人跑掉,而是等在鄂爾多斯王爺的莊園中束手成擒,再一次被逮入了大牢。為了他這點子操守和曾經救過黛寧瑪麗,康熙同意釋放他岳家所有被株連的人,並要凌嘯酌情論法,對此,凌嘯的考慮是不殺!岳仲麒雖是凌嘯的收下敗將,但他畢竟是熟讀中國古典兵法的一代名將,人才,能不殺還是不殺的好,更何況,凌嘯深知原雍正門下,還有不少可調教後做大事的人才呢。所以,凌嘯早就決定了,等下個月諸國使團分赴各省,去履行中外援建協約的時候,就派岳仲麒同去戴罪立功,一來可以為諸多軍工項目擇址出謀劃策,二來,看能否由他牽頭搞個中西合璧的軍事學校。這其中的牽涉很大,饒了岳仲麒,會牽涉到戊寅之變中很多受刑罰的其他官員的處理,所以,凌嘯把自己的這個決定,僅僅只是告訴了鄔思道和岳仲麒兩人。黛寧不知內裡來求情,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當下,凌嘯苦笑著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不料,黛寧嘴巴一撇,「不是這個事,你瞞著我網開一面,鄔先生早暗示人家不要急了。小嘯你知道麼,姑姑派去大牢致意的宮女回來說,岳仲麒正在大牢絕食呢!」

    「絕食?為什麼?」

    凌嘯大惑不解,岳仲麒又不真的是自己罵的近親婚子,他傻啊?當然了,岳仲麒再怎麼是人才,對現今凌嘯的身份來說,還是勞不動攝政王動腿的,「姑姑甭急。這樣吧,你去社調寺給胡駿說一聲,讓他去過問緣故,力求解決,不行就搬鄔先生和老十三去,他們都是雍和宮老熟人呢!」

    堂堂超王能有此表態,黛寧已然知足,馬上巧笑嫣然得凌嘯如沐春風,正待給他一些溫存機會,可惜,一大群的皇妃們花枝招展地從堤甬上過來遊覽了。姑姑癡癡竊笑裡,凌嘯只得飛快地貼了過來,過了片刻的手癮和唇趣,便無奈悻悻作罷而去。

    品位著短暫的耳鬢廝磨的撩人滋味,黛寧不做停留,逕登海邊畫舫,出寶月樓宮門(新華門)往東便門社調寺找胡駿。可惜,胡駿不在,這裡只有副卿曹頫,正陪著怡親王胤祥說話呢。黛寧是備受皇太后皇上和超親王疼愛的長公主,雖不嬌縱卻也不矯怯,在老十三的請安之中嘻嘻笑道,「小鬼沒找到,閻王也行。你姐夫已經交待過了,十三這就隨姑姑去一趟刑部大牢吧,岳仲麒在絕食呢。」

    胤祥來這裡肯定是有重要公務,可面對黛寧那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親姑姑的親且不用說,光是身份上的怪異,他便有些怕和姑姑多打擂台……凌嘯雖沒有得手,這姑姑也是姐夫的准姘頭呢?亂啊!想想自己作為主要管兵阿哥和海龜革新干將,終究不免要見岳仲麒交待南下事務的,胤祥也就苦笑著隨黛寧前來刑部大牢了。可來了之後,老十三無語了,交待南下事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四十不到的岳仲麒,蜷縮在木板床上昏睡著,竟然老蒼得好像五六十歲。據獄卒說,他自被釋家人來探過之後,便三天都沒有進食過,一遍遍地用筆墨寫畫著什麼,喊著不曉得是誰的名字淚流不止,哭得眼睛都恨不得瞎了。見此情形,黛寧有些懵了,吩咐典獄官喚大夫,並趕緊去找岳家家人前來,而胤祥則拿起岳仲麒昏睡前寫下的文稿,仔細地看了起來。

    文稿不少,除了一封給康熙和凌嘯的感恩折子之外,就剩下兩份東西讓胤祥感興趣,那就是岳仲麒寫下的帶兵作戰總結,和關於軍工廠選址和軍事學校架構的設想……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胤祥草草一看都能發現其中的頗多閃光之處,就越發覺得有些可惜,本待交待給典獄官的善後差事,也便決定親自來做了。

    「曾執芔節率百萬,嘗畫蛾眉品舉案,不做敵國流亡魂,但銘暗香一株蘭?!好詩。」

    至於岳仲麒其他的文稿,胤祥只是翻得了幾眼,就扔到一邊去了,笑道,「不意岳東美亦是情種耶?好老岳,人活到你這份上,得意失意,愚忠明貞,有情無情,都盡溶於一爐,值了!罷罷罷,這個香蘭嫂夫人,既然釋放了,就該沒什麼不測的,胤祥定當為你把她找到!」

    女人嘛,最喜歡聽將軍情長,何況黛寧這種喜好漱玉詞的才女?黛寧一聽,頓時有些好奇,揀起胤祥扔到桌上的文稿,專拈著情詩類的看,不曾想到最後竟是一驚,「啊」了一聲,赫然就是一幅女子的白描畫像∼∼∼∼這畫像中的女人很美,美是很相通的,加上線條白描,容易讓人產生模糊聯想,黛寧和胤祥看多了美女,自然覺得似是而非的眼熟,不用對號入座,也曉得朦朧得杳如雲煙,可以聯想到很多美女上去,一時間,姑侄都甚是佩服岳仲麒的眼光和筆力,而畫像之腳上的題注,也明白無誤地註明了,這就是岳仲麒的香蘭夫人!

    正翻看中,大夫和岳家人卻都已經到了,胤祥細問了一下緣由,頓時就是火冒三丈……凌嘯當日入主刑部查洩密案的時候,曾下了一道恐怖鈞令:「本王撂下一句話,刑部大牢再無端死人犯的話,上至典獄主官下到當班獄卒,統統去左家莊挖坑,自己埋了自己!」……可是沒想到兩個月不到,凌嘯的命令言猶在耳,刑部大牢卻就發生了一樁這樣的事情,在押逆犯岳仲麒之妻,竟然在釋放令的前一天晚上暴死獄中,還沒有經過仵作驗屍,凌晨便拖出去埋了,真是標標準準死得不明不白!想那岳仲麒不肯叛國而逃的緣由中,除了忠於國家民族之外,恐怕意圖將功贖罪,救妻子於水深火熱也是一條吧,聞此噩耗,自然抵不住痛失伉儷的悲痛,傷心欲絕食求死,去陰間一會愛妻了。

    康熙的權威是無上權威,凌嘯的權威是僅上權威!

    老十三沒碰上這事還則罷了,碰上了他便得徹查!

    黛寧沒想到會遇上這檔子事情,岳仲麒的伊人已經陰陽相隔,他的求死之心很難消除,黛寧意欲報恩還德的心思就成了泡影,當即氣得是手腳冰涼。而胤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光幽幽地望著大恐跪倒的一干獄卒,咆哮如雷,「找到墓地,開棺驗屍!暴病則罷,否則,本王給你們鐵鍬,去左家莊化人場墳塋,自己刨坑埋自己去!」

    眾獄卒立刻開始了刨坑。當然,現在還輪不到他們給自己刨,先得要把香蘭夫人的屍體挖出來開棺驗屍啊。指不定這一驗屍,可以驗得自己等人不死呢!

    而時值炎炎盛夏,人死很快**,再香的蘭,也會很不好聞。所以,老十三不願意熏著和嚇住了姑姑,沒讓黛寧去墓地,姑姑只得在左家莊衙門大堂裡等候,但傳來的消息,卻讓黛寧大吃一驚。

    胤祥請安起身,苦笑著道,「姑姑,怪事來了。棺材裡面有女屍,但岳家人看了都說不是。唉,其實不用他們說侄兒也看得出來,真是見了鬼,三四十歲的香蘭夫人,絕不該是個十!」

    黛寧傻眼了。

    胤祥也呆了。岳仲麒今生都難得把身翻得很高了,他的香蘭夫人就算是被獄卒們害死的,也可以從獄卒見色行奸,殺人滅口上去解釋,可屍體就是屍體,幾天之內被換了一具,這就很不好解釋了……誰會對岳仲麒老婆的屍體做文章?!變態佬?

    不可能,尋遍大清億兆人,也沒有變態到盛夏褻瀆屍體的啊,而且還換上年輕姑娘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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