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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百零一章 文 / 小樓明月

    第四百零一章

    凌嘯的請罪很是惶恐,但康熙卻不太需要他的惶恐。

    想要人畏懼自己的君威,隨便到天街上吼兩嗓子,保管有人嚇得發抖,而凌嘯是自己知己般的女婿,康熙不僅不在意他的君前失儀,相反倒有些欣賞凌嘯的直抒胸臆。畢竟,稱孤道寡的康熙,寂寞得太久了,要不然,也不會在後來提拔些白衣卿相來陪自己。

    康熙需要的是凌嘯給他解惑,「嗯,起來吧。以後注意君前禮儀,雖說你出身行伍,雖說那個b字,也是朕收入康熙字典的,但九州中樞之地,論及九鼎之計,不能不有些尊敬體統!不過,你為什麼說他裝b?……難道不能是裝別的,比如說裝模作樣?」

    凌嘯聽了康熙的大度點撥,很是高興,而康熙居然問出了一個後來人都能領會的常識問題,忍不住腦海裡面翻騰起一個笑話,於是起身賠笑道,「皇阿瑪,話說有一戶人家,男主人貧窮,夫人娘家卻權勢不弱,最是河東獅吼。兩人連生七八胎,都沒有個男丁,男人怪夫人,夫人大怒罵曰:每日讓你快活,還不知足,爾當老娘生兒不疼嗎?疼死了,疼死了,疼得死去活來!自今以後三年不許爾碰我。罵完後就把男人趕到書房去睡覺,可沒過兩個月的一個晚上,男人被敲門聲驚醒,明知是強悍夫人,卻裝傻問曰:誰敲門?夫人答曰:不怕死的又來了!」

    「∼撲哧∼!」康熙畢竟是道學們壓抑下的純潔男人,哪裡經得住這種久經考驗段子的衝擊,一口漱口茶噴出來,捂著肚子,呵呵呵呵地痛笑起來,「呵呵,朕明白為什麼要說是裝b了,明明想得要死,卻說自己不想,有道理,有道理,貼切,真貼切!表面道貌岸然之最者,一字道盡矣!熊賜履就是裝b啊,呵呵。」

    凌嘯陪著他笑著笑著,忽地想起了自己的駙馬身份,不禁訕訕起來。康熙也覺察到和女兒的相公談論這個有點心魔障礙,馬上一斂笑容,正色道,「嘯兒,你要信得過朕。是該動一動朝廷上的人事了,來人,換朝禮吉服,朕要上朝!」

    凌嘯一愣,康熙怎麼突然沒頭沒腦地一句「信得過」他?!

    待要深想,康熙皇帝卻是已經站起身來,根本就是連牙縫都沒有塞滿的凌嘯,只好先行辭出來,到天街上去,尋著和一幫超品王爺列班,和裕親王、八阿哥等人稍一點頭,就等著靜鞭聲響。

    但這等候的一炷香光景,凌嘯卻感覺到自己赫然成了王公百官們的視力焦點,遠處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的,那眼光眼神無一不是瞟在自己的身上,凌嘯一眼望去,卻又都慌忙轉頭避開。凌嘯略一沉思就明白過來,康熙連續五天自我幽閉,一出來就發飆殺人,加上今天上午南書房風波,竟是除了自己之外,凡是和他接觸過的朝臣皇子,都倒楣透頂,百官畏懼之下,誰不惴惴不安地望著自己這唯一能影響皇帝的人?可凌嘯也是有苦難言,因為,他也在百官中看到了熊賜履,這位吏部尚書一刻都沒有消停,身邊聚集了好多的清流言官,雖也不時瞟自己幾眼,但和一群同僚交頭接耳得熱熱呼呼,顯然是在醞釀著朝會上向康熙發難!自己身為康熙的小弟,幫吧,一個人怎麼說得過幾十張攸攸之口?不幫吧,康熙在戊寅之變後本已經受損的威信,自己又怎麼能容許它受到進一步質疑?

    「吁吁吁∼∼啪!」三聲靜鞭抽響,百官們連忙各自歸位,魚貫而入。

    眾人進來的時候,才發現康熙早已經到了,背著手仰望著「正大光明」匾額,默然扔給大家一個背影。直到群臣三跪九叩的山呼之後,康熙也不轉身過來,連「眾卿平身」也不說一句,任由百官跪得心中打鼓。

    半晌,康熙吩咐一聲,「張廷玉擬旨明發天下:寧夏將軍舒恕,既往戍邊勞苦功高,此次又毫不猶豫馳援京師,著賞黃馬褂,賜爵一等候,調領九門提督。哈密都統碩岱,不毛地苦守十餘年,當日西征即向朕千里報警,最是忠貞之士,一等候,轉上書房行走,兼轄驍騎營護兵營前鋒營!佟國維之子隆科多忠心持正,敬惕非常,著賜爵一等候,入上書房行走,兼領豐台提督職事!」

    碩岱和舒恕滿臉的興奮,萬萬沒有想到回京一趟,沒趕上京城大戰,卻趕上調回京城的封賞,一個個得到肥缺,真是喜從天降,連忙滿口子的謝恩。隆科多因為杖責之傷沒有上朝,佟國維一面為他謝恩,一面對父子齊拜相的榮耀欣喜莫名,但他畢竟老於揣摩,康熙一口氣調碩岱和隆科多兩名武將入上書房,這讓向來是文官之地的上書房變得有些不倫不類起來,難道是要打仗了不成?!但百官卻心思不在打不打仗上,而是都偷偷望了一眼凌嘯,心道,沒趕上打仗的都大加封賞,陞官的陞官,換肥缺的換肥缺,封侯的封侯,那凌嘯這浴血奮戰的,該要如何賞才行?!

    康熙卻沒有接著賞下去,話鋒一轉,依然背對著眾人,緩緩地把上午南書房之事說了出來,「……嗯,熊賜履既然如此不通,凌嘯,此建議是你向朕提出來的,你說服他吧,也讓百官聽聽!」

    ∼嗡!

    一時間,大殿之上就像是千隻蒼蠅聚會,全都小聲議論起來,原來那個改嫁阿哥福晉的主意,竟是凌嘯給皇上提出來的!餿主意!餿不可聞!

    凌嘯已是被康熙的這句話給驚呆了,看到前面的裕親王向旁邊膝行閃開,後面的老八慌忙悄悄移腿後撤,就知道自己竟然被康熙給當眾賣了!熊賜履氣赳赳地螃蟹般來到中間,全身發抖地一指凌嘯,怒聲斥責道,「駙馬爺,你、你竟然置皇家顏面於不顧,置招攬天下讀書人大計於不顧,教唆皇上行乖戾偏頗之舉,實在胡鬧,老夫萬萬不能任由你蠱惑皇上!皇上,請皇上緊記聖人之道,親君子遠小人!」

    康熙沒聽見凌嘯的反駁聲,不容置疑地道,「凌嘯,講給熊賜履聽一聽!」

    凌嘯卻是火冒三丈,你惹出來的事情,憑什麼要我擦屁股?後來的當年,哪怕是有了辛亥革命民國西風漸來的基礎,魯迅都和遺老遺少舌戰筆供了幾十年,老子就算說破口皮子,也搞不定這些老夫子啊!但康熙已經栽贓到自己身上了,凌嘯不應付兩句實在是不成的,可改嫁之事涉及到的原則是男女平等和自由,那可是自古以來任何經典都找不到依據的,而且還要不洩漏出胤礽已成太監的醜聞,在諸多的限制之下,凌嘯如何與他們辯論?!

    一籌莫展之下,凌嘯不愧是大學裡面選修過辯論的人,腦袋瓜子急中生智,笑道,「熊大人稍安毋躁嘛!若是你再瞪著我,讓我說不出話來,本駙馬就給你一個大耳刮子!」

    百官全都傻了,當即湧出來十幾個老頭子和熊賜履並肩而立,怒視凌嘯,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這裡是乾清宮,雖是被你的炮彈打出了大窟窿,可它也是皇上的地盤,國家的宮闕,不是你發飆放潑的地方!

    康熙也被凌嘯的狠話給驚了一下,猛然轉過身來,卻一看氣得全身發抖的熊賜履,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下連凌嘯都愣住了,自己都還沒有開始絕地反擊,康熙就對自己這麼有信心?康熙卻不是對凌嘯有信心,一時不慎笑了出來的原因,是因為他還沒有放下凌嘯的笑話。他轉身看到熊賜履和一幫道學在哪裡氣得發抖,忍不住想起了那句「裝b」,馬上不禁聯想到,乾清宮真是群b林立啊!以至於,早已經幾個月沒有沾女人的他,看到老夫子們臉上的縱橫老淚,都想到些不雅的液體上去了。

    「不得放肆,說!」康熙好不容易收起聯想意『淫』,冷聲喝道。

    王公大臣們都看著凌嘯,一個個捏汗的捏汗,幸災樂禍的幸災樂禍,看他如何打贏這場絕對不可能勝利的口水仗。那些府邸挨過勤王軍炮彈的,更是等著看康熙的下場,看凌嘯的下場:輸了,凌嘯就是天下聞名的小人,是皇帝應該遠離的小人。

    凌嘯卻已經胸有成竹了,傲視一眼群臣,亢聲道出一番話來,「熊賜履,你聽好了,皇上之所以要石玉婷改嫁,乃是因為石玉婷有大功於國家,卻有大過於天家。她的過失,乃是皇家的事情,皇上完全可以用七出之條,將她休出天家,那就是殺掉或者出家。不過,石玉婷的功勞就擺在那裡,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

    熊賜履人一愣,冷笑道,「她有什麼過失?」

    凌嘯有些誇張地吃驚道,「啊?皇上沒告訴你?哦,那就是你這尚書沒資格知道!」

    凌嘯羞辱人的方式很刻薄,大殿裡響起竊竊笑聲。

    熊賜履臉一紅,接口道,「那她有何功勞?」

    凌嘯更是誇張地驚訝道,「不會吧,這你都不知道?古人講要不棄糟糠之妻啊,這可有點不好啊,熊大人,你多久沒有和你的正室夫人同床了?!這是整個京城勳貴都知道的事情,你……唉,今晚回去問問糟糠吧,她會告訴你的。」

    百官中多有知道緣故的,不少人點頭,更多的人卻笑出聲來,尤其是聽到「回去問問糟糠」一句之後。再看熊賜履身邊的老夫子,都在悄悄回撤,都是一副恥於與棄糟糠者為伍的模樣。

    康熙已經猜出了凌嘯找到了什麼制勝妙招,不禁愣住了。

    果然,凌嘯環視一圈後道,「二福晉石玉婷為擁護皇上,為百姓社稷,成功地串聯各府夫人,令得京畿駐軍怠戰,不僅使得忠勇將士少犧牲上萬人,而且一錘定音地決定勝利!皇阿瑪是重社稷明賞罰之明君,有過需罰,有功須賞,這才秉持了聖人的中庸之道,逐出石玉婷以成全天家之倫理,卻饒其性命不使其受伶仃之苦,以成全國功之踐賞!諸位大人,並不是凌嘯囂張跋扈,要毆打熊大人,實在是忍不住要謳歌皇上,忍不住要感謝上天給大清朝一個英明神武的領袖啊!∼∼吾皇萬歲!」

    好一手漂亮的法場翻案,群臣立刻跟著他山呼萬歲起來。

    凌嘯造神搞個人崇拜的時候,兩個人卻是愣了。

    熊賜履呆呆地磕頭,只曉得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啊,咋不早說呢?慘了。」

    康熙也在望著凌嘯呢喃,要是凌嘯聽到了之後,定會嚇出一身冷汗。

    「任他群b林立,我自巋然不動。這樣你都不倒,你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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