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十六章 掰得這麼分明 文 / 小樓明月
第八十六章掰得這麼分明
郭琇的號令聲音剛落，兩個戈什哈立刻殺氣騰騰地站了上來，吳典等人儘是大驚失色，生恐郭琇和凌嘯當場翻臉。
郭琇到底宦海多年，一句來人喊出，已是後悔，當場翻臉他絕沒有好果子吃，凌嘯的身份固然非等閒輩，他也和自己一樣是欽差身份，自己有的玩意，凌嘯手裡一個不缺，更何況凌嘯有著湖廣官場的強力支持。火氣一壓再壓之下，他已是硬生生地說出了一句全場嘩然的命令來，「替本欽差拿一個棉褥子來！」
通古柯唯恐天下不亂，這兩個欽差都是都是太子爺眼裡的刺頭，要是能挑得兩虎相爭，於自己的陣營將是一件好事，當下強忍笑意，頗為關心地道，「郭大人，莫非是痔瘡犯了？下官認得一個……。」
郭琇面紅耳赤之際，凌嘯一口氣打斷了通古柯，「郭大人勤勞王事，凌嘯深感欽佩，來呀，將我那榻上的高麗軟墊取來，為郭大人墊上。郭大人，這養生之道還需平心靜氣，善加調養。」當下凌嘯給郭琇上了一堂養生課，絕口未嘗提過痔瘡一字，卻把現代的醫學保健知識說了半天，郭琇這才聽出凌嘯並無取笑之意，凌嘯夾槍夾棒地最後一句話還說得他心下悶笑。
「十男九痔，以我輩為官之人來說，更是如此，不僅長期坐堂辦事，甚至還有孌帷雅事的，就更難避免了。否則通藩台也不會專門結交善治痔瘡的神醫啦，哈哈。」
郭琇的臉色好看了，輪到通古柯面紅耳赤了，可惜這兩人他都惹不起。
氣氛稍微緩和下來，凌嘯不等郭琇開口，立即和吳典、蘇克濟談起了目前守住漢水大堤的重要性起來。將這幾日的籌款、備材、民夫到汛情都介紹了一遍。
湖廣諸位官員都知道凌嘯的用意，無奈凌嘯碰上地是一根筋的郭琇，凌嘯的介紹剛剛完畢，郭琇猛不丁地抓起公案上的令箭盒，一股腦地砸在堂前，「來呀！將涉及兩大案的九十名官員盡數逮來，本欽差要開堂問案！」
凌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好說歹說了半天。連這些犯官都在第一線的事情和理由都講了，可是這位郭琇如此不通人情。他看看一副鐵面判官模樣的郭琇，心裡真想給他兩嘴巴子，好，你郭琇要玩，老子就陪你玩。
當下凌嘯也不說話，把金虎找來耳語幾句之後，就在公堂上閉目養神起來。急得旁邊的吳典把嗓子都咳啞了，凌嘯就是鐵打不動。
一個時辰後，除了在較遠工段上地官員外，郭琇的戈什哈已經抓來了近五十名官員，擠得凌嘯的臨時公堂十分擁擠。
凌嘯抱臂在胸。眼望屋頂，聽到身旁郭琇將牙咬的咯崩直響，心裡暗笑，這個都御史大人看來要酷刑上陣了。郭琇驚堂木猛地一砸。「啪！」先行開審了。
令得堂上所有官員大出意料的是，郭琇的這一拍，竟然拍得威力駭人聽聞。四十名犯官竟然就像老實到了極點的鄉民，齊齊地跪倒在地，直接一片「我認罪」聲響起，弄得連郭琇都莫名其妙。
他當了這麼久的監察官員，莫說是直接認罪地罪犯他沒見過，就是腦筋有些傻氣的。也曉得默不作聲地抵賴一番，可是今天的情形實在太過於順利了吧？他憋了一肚子的狠勁，準備把膽敢抵賴的人整得死去活來，現在卻無處洩憤了，對於一個認罪地人，你能再上大刑了嗎？
吳典和三大員更是面色如土，心底的駭異加上恐懼，已經使得幾人汗如雨下。吳典還是很清廉的。但是他的汗水流得最凶。上百地屬下官員貪贓枉法，任何一個總督都逃不脫干係。他看看凌嘯還在悠閒地看著屋頂，真想把自己暴打一頓，當日要不是自己嫌棄凌嘯已經有了正室，現在凌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吧？
「既然你們已經認罪，本官就不為己甚了，把各自的事情始末交代一下吧。」沒有機會發飆的郭琇鬱悶歸鬱悶，能夠輕易辦好案子，他也就放下心了。接下來就要看凌嘯如何敢保這些個貪官了，郭琇很期待凌嘯身敗名裂的結局。
犯官們一片沉默。
「怎麼，剛才不是已經說要認罪了嗎？難道是戲耍本欽差不成？」郭琇勃然大怒。
沒有人搭理他的問話。
郭琇獰笑起來，正要開始一個一個地死整這些人，卻無意間發現了犯官們都再望著凌嘯，心下一陣歡騰，凌嘯啊凌嘯，好好的欽差大臣你不當，居然和這些私通反賊的傢伙們攪在一塊，你可不要怪老郭心黑手辣啊！
「韓維！本欽差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否則就大刑伺候了。」郭琇眼見一個千戶眼睛盯著凌嘯目不轉睛，決定拿他開刀。
誰料這個韓維竟然是個半吊子性格，不耐煩地張口就道，「郭大人，你想要我交代什麼？該交代的我早向候爺講得明明白白了！我們都是投案自首地，在你大人來之前就向候爺交代了，候爺管的就是吏治民情，這案子是吏治吧？」
犯官們一片附和聲裡，滿場皆驚。
郭琇睜大眼睛，愣愣地看著凌嘯，他現在明白自己被湖北官員和凌嘯給涮了。
凌嘯站起身來，對郭琇嘿嘿一笑，「郭大人啊，你看，本侯本來要說道清楚的，可是你猛然間就要審案，本侯也是怕你以為我是來搶差事的，不得已只好讓犯官們自己來說清楚了。」他拍一拍還在發愣的郭琇，「都是為皇上辦事嘛，其實不需要分得這麼清楚的，這樣吧，等水情緩解之後，這些個犯官我再押回省城，細細地核實清楚。再與郭大人一起上報朝廷如何？」
郭琇氣得是手腳冰涼，偏偏卻是毫無辦法，凌嘯的差事就是巡查湖廣的吏治民情，管地比他要寬泛多了，這個案子就是一個重疊之處。如果從常理來說，既然皇上指定他來審案，凌嘯就不應該插手，最多只能和自己一起辦這個差事。但是如今在湖北地界上，他一人又怎麼說得過芸芸眾口？更何況官員們已經向凌嘯這常駐欽差投案了，自己將再也難以搶過來獨自審理了。
想想終覺不死心，郭琇冷笑道，「那麼凌大人準備如何辦理此案？本官可是聽說了很多地謠言，說你準備網開一面？」
凌嘯哈哈一笑，對吳典說道，「制台大人。你記得我和郭大人的差事全稱嗎？」
吳典老奸巨猾，正色道，「候爺地差事是巡查湖廣的吏治民情，而郭大人的差事是審理兩大案。」
「聽到了嗎？查案是我的事情，審案是你的事情。至於最後的判處，這上百的官員犯事了，恐怕不是你我的一句話能算數地吧？」
郭琇萬萬沒有想到，凌嘯竟然將這個差事裡面的區別劃分的如此深入。掰得這麼分明。一種受制於人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而凌嘯離開公堂前的一句話，更是將他的這種感覺化為了現實。
「啊，郭大人啊，忘了說一聲，眼下湖北的任何事情，都及不上這三十萬江漢百姓地性命重要，正好犯官們也在此處效力。這樣。何時水退，何時開始查案，何時查完，何時移交你處進行審理。最後有件事還是要澄清的，絕對不存在包庇犯官的事情。既然他們在危急之時戴罪立功，我決定還是兌現之前的承諾，按照他們在此次水患中的表現，向朝廷申報減罪。」
郭琇今天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省城地。總之。他已經忘了屁股上的火辣辣了，相比於臉上的野山椒。痔瘡連青椒都算不上了。人活一張臉啊，可就是這張臉，今天連張草紙都不如，在湖北官員和凌嘯的眼中，他地作用不過是為這兩個案子擦屁股罷了，而且擦屁股的時間未定，還要看凌嘯什麼時候需要！
回到驛站的時候，郭琇只想找一個地方好好發洩自己的悲憤，可惜他現在有客人了，還是他不得不見的客人，一塊雕著金冠雛鳳的罕見藍玉告訴他，這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平凡的容貌，高貴地氣質，矜持的冷漠，還有一種執拗，這個年輕人的模樣郭琇很熟悉，即使是一身文士打扮，郭琇依然認出了，她就是欣馨公主，那個被凌嘯拒婚的大清和碩公主。郭琇對於這個文采風流的公主女扮男裝並不詫異，但是有宗室禁足規定的公主現身武昌，就讓他感到詫異了。尤其是她的兩個女隨從，竟是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內女官，他就更加不解了。
大內女官，文武雙全。能有這樣地人保護，至少說明了公主是半官方地出遊了。
「郭大人今日風塵僕僕地出外公幹，可是讓秦某好等啊。」欣馨溫文儒雅地致意道。
郭琇立即回過神來，施下一禮，「原來是秦公子，不知道秦公子來晤有何貴幹？」他的腦袋轉得飛快，一定要套出公主是否私自離京，要是，肯定必須將她送回京城。
欣馨單刀直入，「聽聞郭大人地差事辦得很是不順，正好秦某隨姑姑路經此地，願為大人獻上一策，管保大人名留汗青。」
「你姑姑？」郭琇一愣，欣馨的姑姑起碼也是一個已嫁的長公主了，會是誰？
門口忽地傳來一聲咯咯笑聲，銀鈴般好聽，像極了小女孩的清音嚀嚀。
「郭琇，莫非你已經忘了你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