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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衝動的懲罰 文 / 小樓明月

    第五十二章衝動的懲罰

    豪成帶著小雅回來的時候,已是午時尾了。他來到凌嘯的院裡,本想訕訕地解釋一下,自己不過是帶小雅回家了一趟,圓一圓她想念家人的願望而已。院亭軟榻上,凌嘯怔怔地趴著,連招呼也不打一個,這下可把豪成唬住了,丫環可是弟弟的,莫非他不高興了?

    凌嘯卻是愁煩萬分,康熙用蘭芩和親的事情,他是始料未及,也是頗為不捨。

    如何讓康熙放棄成命,難度真的很大,此事還牽連著滿清的政治和國防,就算是等閒王公貝勒,怕也是無計可施,那蘭芩的父親就是康熙的叔伯兄弟,他都眼看著愛女遠嫁萬里,只能有俯首聽命的份。慢說自己在康熙心裡沒有這麼大的份量,即使是有,恐怕也要賠進去自己的寵信和前程,弄不好還要搭進去這卿卿小命。

    「她是我什麼人?沒太大關係啊。再說我也是想幫忙,但是力有未逮啊。還是祝福她吧!」凌嘯終於明智地知難而退了,把蘭芩往爪哇國裡一拋,就看到豪成面色訕訕地站在榻旁,小雅則悄悄第一溜煙從院門口跑進自己的偏廂房去了,凌嘯假裝沒看見。

    「哥哥,可把我給急死了,你上午出去哪裡了?我讓下人找遍了全府,都沒見你的面啊。家裡面出大事了啦!」

    豪成吃了一愣,急忙問道:「出了什麼大事?」

    「完了完了,這下可不好給內務府交代了。」

    豪成更加緊張,「快說啊嘯弟,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別嚇唬我啊。」

    「我們府裡那個叫小雅的丫頭丟啦,不知道是自己跑了,還是被人販子給拐跑了。這下可真慘了,怎麼交代啊。」

    「……去你的!」

    午飯就在亭子裡擺上了,凌嘯一口一口地吃著小依喂來的飯菜,很是感歎自己現在的幸福生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高官顯爵,年少多金,上有老大罩,下有兄弟幫,美人侍候在側,將來可娶妻妾,世襲罔替福子孫,汗青正史可留名。

    「為何要去找不自在?」凌嘯嚥下一小塊鮮美的麂肉,自言自語道。

    豪成好奇,剛想問問凌嘯,一個太監進院稟報,「葉太醫來了,說是要給爵爺換藥。」凌嘯連忙讓豪成去陪陪葉城,自己趕快讓人收榻回房,要是被葉城看見自己沒有臥床靜養,還不把老頭氣暈了?

    「爵爺,你恢復得比一般人快得多了,果然像葉斌說的一樣,異於常人啊。」葉城檢查了傷口後,對凌嘯說道。

    「老爺子,可別一口一個爵爺地,叫我小嘯就行,我可承受不起啊。好的快,是老爺子你醫術高明,看老爺子現在的得意模樣,應該是名震杏林了。」凌嘯也喜歡打趣他,想起以前學習穴位深淺的時候,老爺子以為是要比拚醫術,竟然毫無保留地賣弄,凌嘯就覺得好笑。

    「唉,」葉城卻歎了口氣,不結話茬。

    凌嘯很是奇怪,這老頭平日裡,但聽到懂醫之人誇他,就表現出一副下巴都可以笑掉,卻兀自表示自己喜怒不形於色的滑稽樣,為何今天這麼鬱鬱謙虛。不過凌嘯也不追問,老爺子想說終究會說,不想說的可是牙關緊閉,想用這招引自己發問,免談。

    老爺子終究沉不住氣,「有一個王爺的福晉,懷疑是得了腸癰之症,內務府指定老夫診治,可是你也知道,這病症十有九亡,想向你請教一下,看有什麼好的療法。」葉城一臉期冀地望著凌嘯,凌嘯的一句話卻讓他幾乎吐血。

    「什麼是腸癰之症?」

    葉城滿臉不可思議,學醫之人竟有不曉得腸癰的?算了,上次就見到你治療自己的傷口很有一套,還會用烈酒祛風,不想交流就明說,充什麼愣?老爺子倔氣一湧,就換了個話題,談到了凌嘯的傷口上,凌嘯興致勃勃請教了防治褥瘡的事宜。他可是十分擔心,萬一褥瘡傷害到生殖器官,今生就可真的了無生趣了,那時候自己的爵位可就真的世襲無接替了。

    葉城老得成精的人物,在凌嘯反覆暗示對寶貝的擔心之後,看了看一旁的小依,甩下一句話就告辭了。「每天清洗腹腹部以及私處兩遍,可保無虞。」

    他一走,凌嘯就覺得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和羞澀起來,因為小依立即起身張羅浴具的時候,可以看到她的臉蛋紅撲撲的。要他自己清洗,他這傷者做不到啊。要豪成幫忙,凌嘯很有心理障礙。雖然讓小依這小丫頭來做,也很有心理障礙,但是凌嘯覺得,相比豪成起來,自己心靈上所受的「傷害」要小的多。

    溫軟的毛巾緩緩地在皮膚上擦拭,心理上變態的舒服要比觸覺爽得多了。毛巾的熱雖然比不上小依臉上的燙,可是足夠點燃某些什麼火來著的。

    「啊!-」小依輕聲的驚叫聲裡,凌嘯明白她被某種變形金剛的事物給嚇著了,半閉著眼的凌嘯,索性放縱血液的自由調遣,反正自己也約束不住。看都看了,還怕被摸,摸都摸了,還怕變形,變都變了,還怕……丟臉!

    憋得久了,難免有些不爭氣。

    凌嘯帶著人生如此,夫復何求的感慨睡著了。如果他知道小依接下來做的事情,肯定後悔自己為何要睡著。

    凌嘯不爭氣的時候,小依剛好彎腰去揀起另外一條掉在地上的毛巾,並且轉身丟到房門外,所以她並不知道,有人把遮著某部位的毛巾反面給弄髒了,不知所以的小依依舊拿起毛巾,給凌嘯從上到下又擦了一遍。

    臨走換毛巾的時候,看到她的爵爺睡夢中流出了口水,順手就用毛巾擦掉口水,忽覺得很不衛生,又改用小手擦拭凌嘯的口角。小依從此之後形成了一個映像,爵爺的口水是黏糊糊的,以至於她某夜真正嘗到凌嘯口水的時候,在香衾中笑得直打滾。

    一陣少女幽香入鼻,凌嘯的耳邊響起簧語鶯歌:「師傅,你以後如果有些不方便在大家面前唱的歌曲,我希望能夠有幸聽到。」

    夢裡醒來,已是夕陽西下,殘照當窗。凌嘯暗自思索,難道是因為趴著睡覺容易做夢?為何夢裡不是別人,卻是那爪哇國裡的蘭芩?

    「小依,你去請大爺過來。」

    再一次確定自己無能為力之後,凌嘯做了決定。

    「哥哥,我想請你幫忙,能去把蘭芩小姐請來嗎?就說凌嘯想為她唱首歌。」自己從沒機會為這徒弟唱上一曲,這次就為她圓一個心願吧,就當是盡師父的責任吧。

    應邀而來的蘭芩依舊溫婉如藍田玉暖,依舊恬靜如月夜海棠,踏步蓮花地來到凌嘯榻前,微微一福,展顏如花:「弟子先恭賀師父建功封爵,再預祝您老人家早日傷癒安康。出閣之前終於有幸得聽師父佳曲,弟子他日定可於大漠之中,揚我中原文藝。」

    別無他人的房裡,凌嘯無言。看來自己拒絕雅茹的事情,蘭芩已經知道了。一點愧疚升起,凌嘯連忙壓制住,清清嗓子,用盡所有的情感唱道。

    不要問不要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一刻偎著燭光,讓我們靜靜的渡過

    莫揮手莫回頭,當我唱起這首歌

    怕只怕,淚水輕輕的滑落

    願心中永遠留著我的笑容

    伴你走過每一個舂夏秋冬

    幾許愁幾許憂,人生難免苦與痛

    失去過,才能真正懂得去珍惜和擁有

    情難捨,人難留,今朝一別各西東

    冷和熱,點點滴滴在心頭

    願心中,永遠留著我的笑容

    伴你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

    若有緣,有緣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重逢在燦爛的季節

    傷離別,離別雖然在眼前

    說再見,再見不會太遙遠

    若有緣,有緣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重逢在燦爛的季節

    就像歌詞一樣,蘭芩的淚水也是輕輕滑落的。

    凌嘯在心裡面強迫自己去想些噁心的事情,比如戰場上的血腥。不錯,效果出來了,現在他敢於正視蘭芩無聲的悲傷了。

    蘭芩抬起柔若無骨的纖手,拭去了珍珠般的淚水,用她習慣性的方式,靠近凌嘯的耳旁,珠落玉盤的聲音響起,入耳竟是那首歌。

    如果沒有遇見你

    我將會是在那裡

    日子過的怎麼樣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許是蘭芩的感情太投入,貼耳的低聲歌唱使得凌嘯都忘記了其他,只想好好稱讚,待要說話,手背忽覺一熱,卻是一滴熱淚滴落,抬頭欲要安慰幾句,蘭芩卻貼耳更近,青發發稍觸及凌嘯耳鬢,一陣細癢。

    「弟子有一恨一痛一悔一幸。所恨著生於宗室,所痛者遠嫁大漠,所悔者聞師父之曲,所幸者得師父贈曲送別。薄命已是注定,師父勿要歉疚。唯願師父保重,弟子去了。」

    凌嘯心痛這弟子的遭遇,不知出何言語。蘭芩卻是駭人地在凌嘯臉龐上朱唇一觸,再輕柔地為凌嘯紮了扎被子,垂首一福悄聲退出房去。

    蘭芩留下的幽幽暗香,飄蕩在房裡,驚呆了的凌嘯聞得心中沉醉,又復聞得心神具碎。

    同樣驚呆的還有豪成,在進了房門之後,任誰看到凌嘯臉上的唇印,都會明白過來,剛才那位待嫁他人的和碩公主,吻了凌嘯。這絕對是可能掉腦袋的「醜聞」啊,豪成驚中帶怕,連忙拿衣袖要擦去凌嘯臉上的唇印,凌嘯卻不像一個傷員,揮臂猛地推開了豪成。

    凌嘯覺得自己應該為這個女孩做些事情,成不成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了,否則,他一輩子都會覺得內疚。理智和感情用事的交鋒裡,後者很要命地取得了勝利。

    老實話來說,他並不是急公好義的聖人,換作是任何一個他不認識的公主郡主的,他根本**都不**此事,即使下嫁的換作是欣馨、瑾虹、雅茹的任何一人,凌嘯都會在嗟歎之餘,祝福她們好運幸福。可是蘭芩不同,雖然凌嘯可以肯定地告訴自己,現在自己並沒有愛上她,很親密的交往都沒有過。但是,哪怕蘭芩是在情緒悲傷下的冒失一吻,凌嘯卻不能無動於衷。

    剛剛閱讀凌嘯的這份密折,康熙就苦笑不得。先不說這奏章裡的內容,光這些歪歪扭扭的字體,就很難為已經老花眼的皇帝了。

    「奴才竊以為,西北邊陲之藩屬,於國家之塞防殊為重要,故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脅之以兵,驅之以利,使之永為我朝藩籬,外則協拒入侵之敵,內則貢呈所出之產。」

    康熙笑了笑,有些欣喜,這傢伙居然還有這份見識。

    「上訴四途,無非實力與情理二詞。孰為輕重緩急,奴才以為當以兵先,次以利,再以理服,最後方以情撫之。刀兵之痛,實力弱者最為畏懼。吾皇堪稱千古一帝,所創大清盛世兵甲百萬,藩屬已懼若驚弓之鳥。」

    「至於利益與情理,奴才竊聞嘗有俗語云:人之相交,最鐵著莫過於四,同寒窗、同守疆、同貪贓、同嫖娼。今之世人,同窗同袍互相出賣者,纍纍不絕。而貪贓犯案之同黨卻逮之甚難,蓋一方有難,八方來援矣。可見人心中,利字當於先!國亦如此。」

    看到這裡,康熙也不拒絕馬屁,更對其中的四個「同「拍案叫絕。

    康熙學究古今,當然知道,古今的帝王都是打著儒家的旗牌,行的卻是法家的治國策,所以他當然明白凌嘯的利益觀念。

    「奴才以為,如能開闢若干朝廷官營之務,邀各藩屬加入其中,將所得利以中央輔助之名義,發放各藩,則可捆綁諸藩屬之利益,使其於朝廷同氣連枝。倘使異邦危害我朝,則亦害諸藩之利,無須朝廷詔令,諸藩必爭相奮勇……奴才深受皇恩,願以三年之期,為皇上謀劃此事……和親之舉,乃屬以姻情相撫,竊以為其效誠不及聯綁共利。且易使藩屬以為朝廷軟弱,而中央輔助之名義則可示恩於眾藩,潛移默化其歸順之心……」

    看完全部,康熙明白凌嘯的想法,但是如何削弱藩屬,強化中央,如何開闢他所說的官營之務,等等,都有需要斟酌的地方。在康熙看來,凌嘯的奏折未免空乏,沒有什麼具體實務。不過康熙卻有些意動,凌嘯能夠有這份見地,並且自告奮勇,是不是給他試試?

    康熙卻不曉得凌嘯寫這份奏折的時候,曾經洋洋灑灑,可是後來都刪去了。若論富國強民,凌嘯的思路和康熙的出發有本質的區別。現代人的凌嘯,肯定是民本思想作為指導,康熙根本上的出發點卻是維護滿族的安穩統治,當中涉及到很多富民與富家天下的衝突……寫到實務的部分,一來凌嘯還需要思考各種實務的可行性,二來有很多是與封建形態相違背的。凌嘯現在暫不在其位,也是難謀其政。

    凌嘯需要的只是一個勸阻康熙的理由,只要康熙意動,真正認識到,和親的效果不如聯結共同利益,他就有機會懇求康熙收回成命。

    凌嘯要想改變蘭芩的命運,無奈在短時間裡也難以有更多的籌劃,他不是神仙,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康熙在已經意動的前提之下,對金口玉言究竟有多重視,以及自己的護駕之功有多少的份量了。凌嘯已經決定不惜搭上自己的功名利祿,反正這功名利祿來的似乎也不難,多磕頭,多求情,反正康熙絕對不會殺他這兩度救駕的功臣!

    凌嘯把自己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可惜的是,他還是運氣差了點。

    康熙作為人,會有喜怒哀樂的變化。凌嘯早把這個因素考慮到了,所以選擇了康熙正好新添一名皇子的好日子,興沖沖地趕到乾清宮。

    君臣倆的融洽交談,在凌嘯跪下提出為蘭芩求情的時刻,出現了巨大的變故,使得滿心歡喜的凌嘯嗟歎不已。

    康熙果然沒有大發雷霆,只是聽了凌嘯的話語後,兀自沉吟。正在凌嘯心叫「有戲」的時候,一名太監匆匆趕到乾清宮,低聲報告了康熙一個壞消息。納蘭明珠的妹妹,大阿哥的母親,竟然因為喪子之痛,辱罵她懷疑是幕後兇手的太子,以致氣得皇太后舊疾復發,經過太醫推拿,現在已無大礙了。

    康熙一陣煩躁,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聞得皇太后有恙,康熙已經準備盡快結束和凌嘯的對談,前往探視。

    事後凌嘯很是佩服康熙的修身養氣功夫,何止是喜怒不形於色,簡直就是反方向壓制自己的情緒。當時凌嘯看到康熙依然和顏悅色,知道事情一旦提出,就要一鼓作氣地多磕頭多求情,騰地就把康熙的火給撩撥上來了。

    早叫蘭妃不要疑神疑鬼,遷怒於太子,她卻不聽!怎麼?內宮朕說話不算數,這外朝也說話不算數了?!

    君臣一陣抬槓,終於以凌嘯削職負債,被侍衛們趕出而收場。

    凌嘯終於絕望又無愧地離開了內廷,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看來蘭芩的命運真的無可更改了。

    還未過太和門,李德全氣喘吁吁地從後趕來。

    「忠敏侯爺,皇上宣你火速趕往慈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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