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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0.有人墊背 文 / 圖樓

    北漠,王城靖鄴,旌陽宮。

    一身白色長袍的景流年身姿端正的站在堂下,堂上端坐著北漠王姬隨風,姬隨風今年大約才五十有餘,卻已經兩鬢斑白,容色憔悴,無休止的傾軋與爭鬥,使他似乎早早的步入了行將就木之年。

    景流年斂眉低頭,面色平靜,絲毫看不出來他心裡的情緒。

    姬隨風卻在專注的看著他。

    堂下站著的,是他迄今為止見到過的最為印象深刻的年輕人,他賞識他的才華,卻也忌憚他的身份。

    說來也可笑,若不是皇室自己互相爭鬥互相制衡,又怎麼會讓景流年這個御涼的質子坐上了北漠攝政王的高位?

    姬隨風想到這裡時眼神中已經有了微微的恨意。

    「愛卿為何如此堅持北漠和天明的戰爭?」姬隨風始終覺得這場戰爭很是古怪,尤其是聽探子說,最近天明隋州城也有些古怪,心中便有些懷疑。若不是其他制衡力量的全數贊同,他根本就不會同意這件事情。

    景流年一躬身,淡淡的說道:「回王上的話,流年認為,天明和北漠向來水火不容,種種挑釁終究需要有一個結果,邊關將士們也曾與微臣反應過,說每次都避而不戰,將士們士氣大減,於我北漠之軍大大不利。」

    這番話處處都是為國為民,姬隨風找不出什麼毛病,只好說道:「此事可有讓長公主知曉?」

    「回王上的話,此事已經快馬加鞭傳書給了長公主,只是長公主至今還未回信,大概是長公主如今貴為天明的昀王妃,不好再插手天明與北漠之間的戰事了吧。」

    「瑤兒前往天明,為我北漠和親,為的就是兩國和平,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恩將仇報!」姬隨風咬牙切齒的說道。

    景流年默不作聲,心裡卻在嗤笑——你當天明王室都是傻子嗎,你派一個如此強勢的長公主去到天明和親人家會猜不出來你的真正目的是什麼?讓她嫁了一個蘇安南就算好的了。居然還想姬秋瑤在關鍵時刻還能幫到北漠,做夢呢吧!

    「我聽說……你不就之前去濮陽視察邊情了?」姬隨風話鋒一轉,問到。

    如此頻繁的變換自己說的話題,為的是讓景流年猝不及防,在毫無準備之下,極有可能說出心中真實的想法來。

    他心裡,對這個來自異國的攝政王,總有一種警惕感。

    可惜姬隨風心裡的主意打得歡快,卻忘記了一件事情——他在防備著景流年,景流年又何嘗不是在防備著他?這樣的小小花招如果就能讓景流年屈服,那他又怎能做到攝政王的位置?

    果然,景流年面色依舊沉靜,不假思索的說到:「回王上的話,臣前不久確實去過濮陽,那時我軍是否和天明開戰尚且未下決定,臣前往濮陽,是為了瞭解邊關實情和邊關將士們的意見,綜合考慮,再決定是否和天明開戰。」

    姬隨風呼吸微微一滯——難不成,自己真的誤會了攝政王?

    景流年頓了頓,接著說道:「在濮陽,臣看見了滿目荒涼,民眾被天災**折磨得苦不堪言,天明軍隊還不斷在我邊疆線上進行騷擾,使我軍更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國家遭受如此屈辱,怎能不奮起反抗?」

    「國家?」姬隨風冷哼一聲,「攝政王莫不是被那群人恭維得太好了,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國家了?你的國家是御涼,不是我北漠!」

    「北漠是流年的重生之地,長公主對流年更是有再造之恩,如今流年更是得眾人厚愛,為民求福祉。是以流年不敢再以御涼人自居,只當自己是個北漠人,為了北漠的江山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景流年答道。

    姬隨風定定的看著站在下方的攝政王,年輕人長袍落地,如明玉無暇,皎皎生輝,面目如同刀刻,立體而深邃,不見少年人的張狂,只見歷經歲月人事之後的沉穩與內斂。

    這樣的一個男人,到底能不能信?

    罷了……

    不管能不能信,他都已經是在民眾,在將士心中威望極高的攝政王了!

    自己一個外強中乾的王,還能怎麼樣?

    姬隨風忽然仰天長歎:「可憐我泱泱北漠,竟然深陷王室內訌的泥淖啊!」

    這是在感歎自己的權利軟弱旁移了嗎?順便再提點一下自己,記著自己的身份,不要肖想其他不是自己的東西?

    從我來到北漠的那一刻起,這個國家就注定是我的了,我哪裡又肖想了不是自己的東西?

    景流年神色不變,深邃的眼眸裡飛快的閃過一絲放鬆之意,拱手說道:「王上不必擔心,臣定會為邊疆戰事嘔心瀝血,佑我北漠!」

    「是嗎?」姬隨風冷笑一聲,「可惜,如今我對攝政王,卻是不太放心了!」

    沉默已久的皇權終於在此刻發聲,姬隨風大概是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在不久之後的命運,在徹底覆滅之前,他必須要給自己拉一個墊背的。而因為貴族鬥爭才有機會坐上攝政王之位的景流年,成為了最好的動手對象!

    景流年驀然抬頭,眼神裡卻沒有絲毫的波瀾。

    他就那樣沉默的看著,身邊突然湧上重重武功高強的護衛,那些人在不久之前還曾經諂媚的看著他,希望他能以攝政王的權利,許他們一個光明的未來。

    他就那樣沉默的看著,他們的武器已經快要刺到自己的身體,離自己最近的幾人掏出一張雪蠶絲網,他們大概猜到了自己的武功不弱,一般的鐐銬困不住他,所以直接用了這水火不懼的寶貝。

    他就那樣沉默地看著,看著那幾人戰戰兢兢的,而又大著膽子把雪蠶絲網往他身上套,見他完全沒有反抗,不禁加快了動作,直到徹底把他禁錮在雪蠶絲網裡面。

    從這群人出現,到他被擒,整個過程,景流年一直沉默,琥珀色的眸子裡光華流轉,卻一直落在姬隨風的身上。

    這樣的配合,這樣的沉默,讓姬隨風意外,也讓他不安……

    直到景流年被押了下去,一直纏繞在他身上的目光終於消失,姬隨風身子一下子便軟了下來,靠在王座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剛剛不曾發覺,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的背上,已經被冷汗浸濕。

    而景流年離開時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個眼神……

    姬隨風身子一顫……

    不屑,嘲笑,諷刺,憐憫……那樣的眼光,看的不是一個國家的統治者,而是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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