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五十九章 軒轅爵 文 / 顧盼瓊依
第五十九章軒轅爵
那人終於有了反應,頓了頓,然後側頭看她,四目相對,臉對臉,很明朗的五官,無可挑剔的輪廓勾出傲挺的鼻樑,極具剛毅的下巴,眉宇間冷傲不羈,噙著一絲疏離,似乎不太容易親近。
事到如今唐珈葉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排隊看牙醫的最大欣慰,不是前面的人越來越少,而是後面的人越來越多。」
男子仍是沒什麼表示,過了幾秒才象徵性地挑了挑濃眉,又繼續低頭看雜誌。
完全沒反應,又一次踢到了鐵板,唐珈葉無聲地張了張嘴,也覺得自己挺無聊的,算了,這種人還是少惹為妙,說不定是什麼黑社會的,到時候想甩也甩不掉。
離一刻鐘才過五分鐘,唐珈葉為化解尷尬,隨手拽起旁邊的時尚雜誌,索然無味地翻看起來。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追求時尚的闊太太或是大家閨秀,翻了不到一分鐘便丟掉,又去翻第二本,暈,是本汽車雜誌,裡面名車一大堆。再翻是牙齒方面的書籍,頓時來了興趣,可裡面的專業性知識太強,看的是雲裡霧裡,而且圖片上多是牙齒比對,比如沒洗的牙之前是一片黃/色,洗完之後乾淨潔白,宛如新生。再比如沒補的後牙裡面有顆洞,中間還有菜葉,看上去好像是韭菜與豆腐乾,補完之後整齊無比,看不出任何破綻。
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反差太大的比對,唐珈葉差點沒把早上吃的東西嘔出來,趕緊把手裡的書扔掉。
男子坐在單人沙發上,手裡拿一本汽車雜誌,修長的雙腿輕輕交疊,大概是她的動作太大聲,男子又瞄了她一眼,並且嘴邊隱隱有一絲可疑的笑。
唐珈葉看不下去了,她現在最討厭這種笑,不僅有嗤之以鼻的嫌疑,而且最象溫賢寧那種不懷好意的詭笑、壞笑,於是怒視對方說,「笑什麼笑?你牙好看嗎?」
男子不鹹不淡地回了一聲,「嗯,沒你難看。」
「你……」唐珈葉下意識摀住門牙,氣呼呼地瞪著他,「別五十步笑一百步,你要是牙齒好的話能到這裡來?」
男子唇畔的笑加深,「我只是來洗牙。」
「洗牙又怎麼樣?別以為我不知道,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洗牙說明你牙黃,就像這圖片上的一樣,又黃又黑,難看!」唐珈葉放開手想說話,又怕他拿她的牙取笑,只得邊摀住唇邊回擊。
她捂唇的動作既嬌且俏,顯得無比可愛,又有些滑稽,男子抿了抿唇,「我沒看你跑。」
唐珈葉先是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在順著她那句『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來反駁的,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我……我才不是那種很普通的豬……」
說完發覺自己說錯了,可那男子哪容得她說話,微笑著反問,「那你是哪種特別的豬?」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生平第一次唐珈葉引以為傲的口舌凌厲在這個男子的面前居然變成了結巴,可太氣了,她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轉不過彎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唐小姐,您請先去隔壁清潔口腔。」這時候恰好護士進來打斷了他們。
見她氣得臉蛋發紅,男子勾了勾唇,若無其事地繼續低頭翻雜誌。
狠狠瞪了他一眼,笑吧,笑吧,笑死活該,唐珈葉氣哼哼地一拿背包,跟著護士過去。
那裡有準備好的一次性牙刷,上面是擠好的牙膏,在水池前裡裡外外仔細刷好牙,用力往手裡一呵氣,鼻子嗅了嗅,發覺嘴巴裡清香迷人。
心裡暗暗好奇,這什麼譚牙醫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沒聽同學說過去看診所牙醫,還會先給你準備好牙刷刷牙的。
想來想去,再結合這裡考究的裝修,她猜想這個牙醫一定是個怪老頭,而且還有嚴重的潔癖,受不得顧客行行色色的口臭。
刷完牙出來離一刻鐘還有五分鐘,唐珈葉又坐回貴賓室,男子仍靠在單人沙發上看雜誌,只不過這一次她剛在沙發上坐下,男子便抬頭直直地盯著她看,嘴裡倒開始解答她一開始的問題,「據我是常客的經驗來看,這裡的消毒措施做得最嚴,在你嘴裡工作的工具都是一次性的,所以你盡可以放心。」
男子明顯是在示好,唐珈葉卻不領情,冷哼了一聲把臉撇到旁邊。誰讓他剛剛把她弄得灰頭土臉,總得也讓他嘗嘗這滋味。
男子倒是不以為意,放下雜誌,糾正道:「還有,並不是牙齒黃或是黑才非得洗牙。為了保護牙齒,正確的洗牙時間是每半年一次,人人如此,只不過大多數人還不太熟悉罷了。」
唐珈葉繼續扭頭不看他,打定主意鄙視他到底。
然後,男子便被護士過來叫走了,貴賓室只剩下她一個人。
五分鐘後,護士又來叫她,這才算真正見到了譚牙醫。
穿一身白大褂,頭上戴白帽子,口罩把大半張臉捂得嚴嚴的,不過從側面看面部皮膚光滑,富有彈性,應該不是想像中的有潔癖的怪老頭,反倒像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男子已經洗好牙了,正在和譚牙醫說話,從兩個人語氣來判斷應該相當熟。
「……晚上還去那家pub喝酒……我請客……」
「你是想和我喝酒,還是想去泡妞?」
「兩者兼顧。」
兩個男人當著她的面肆無忌憚地開玩笑,唐珈葉裝沒聽見,輪到她坐上椅子的時候,那譚醫生果然才二十多歲的樣子,旁邊有專門的護士在一旁做下手,拿來一包一次性的用具。
見她老盯著自己看,譚醫生眨了眨睫毛,眼睛裡有促狹的神采,「我長得好看嗎?」
唐珈葉收回目光,又看了看那快要出去的男子,不假思索地回答,「不難看。」
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譚醫生笑了,「看來你認識軒轅爵。」
軒轅爵?好怪的名字,是那傢伙的嗎?唐珈葉再去看,那男子正側頭在跟護士說著什麼,同時遞給護士一張紙片,又看了看唐珈葉,轉身走了。
哼,唐珈葉氣還沒消,重新躺回椅子,譚醫生把椅子調平,然後從護士剛打開的一次性用具中拿出圍嘴一樣的塑料紙鋪在她胸前,護士從後面把帶子繫上。
仔細檢查過她的牙齒,譚醫生說,「你這牙根得拔掉,然後把旁邊的牙齒磨掉一些,才能鑲上牙。」
唐珈葉不懂,譚醫生又詳細解釋,「你這顆牙如果牙根長一些,我可以在外面單獨做個牙套,現在你牙根幾乎沒有了,得拔掉,不然的話以後在上面鑲牙極有可能會引發牙齦發炎。這樣一來鑲的牙不可能憑空懸在上面,得有個牢靠的依附,所以要把旁邊的牙齒磨小,做成一個牙套,把這顆要鑲的牙與這個套連在一起……」
這麼一講,唐珈葉懂了,點頭同意,拔牙根時打麻醉倒不覺得疼,後來在她口腔裡塞了消毒的棉花,譚牙醫便離開了。等啊等,等到不耐煩,問護士譚醫生哪兒去了,護士竟然說在打遊戲。
kao,唐珈葉徹底暈掉了,從沒聽說過醫生給病人看病看一半去打遊戲。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譚牙醫才過來,拿掉她嘴裡的止血棉球。
「我要開始幫你磨旁邊那顆牙,需要打麻醉藥嗎?」
唐珈葉想了想,搖頭,可沒想到磨旁邊的那顆好牙會那麼痛,最不堪忍受的是那機器磨在牙齒上發出的聲音,極其瘆人。她雙手緊緊握成拳強忍著,全身的汗毛全部豎起來。
磨牙、漱口、吐掉、再磨牙、再漱口、再吐掉,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不再聽到磨牙的聲音。譚醫生離開了,拿小藥瓶往一塊小長方形的玻璃上掉藥粉,調藥。
她又躺回椅子,盯著天花板發愣。
這顆牙是被他打掉的,記得那一次在商場她被人污蔑偷東西,當時關健去救她,那猥瑣的胖保安被打掉門牙,她還在幸災樂禍,認為是活該,現如今才過多久,她的牙齒同樣被打掉了,卻再也笑不出來。
與其笑那胖保安是活該,不如說她也是活該。
不是嗎?要是她看清溫賢寧的真面目,及時早撤退,或許就沒有後面的暴力與慘絕人寰。怪只怪她太自信,太相信愛情,以為自己能感動他,哪怕有一點點的小喜歡,也是收穫。
殊不知是自己的天真害了自己,這是不是就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又過了半個小時,牙齒裝好了,拿鏡子一看,果然變成以前一排漂亮的牙齒,再仔細一看,不對,這假牙終究是假牙,還是看得出來,雖是白色的,卻有點圓突,不夠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