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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1 棺 文 / 全部成為F

    男人站在瓦爾普吉斯之夜中,眺望著這片廢墟般的景象,灰濛濛的天地間,只有黑色巨人機械地摧毀反覆滋生的建築,除了自己之外,他再沒有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然而,比起這股寂寥的情緒,另一種由疑惑滋生出的擔憂卻更加強烈。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擔憂,但是,這片空氣中,彷彿殘留著某種讓他感到恐懼的氣味——這是熟悉的氣味,就在不久前,他的意識體被誕生出這種恐懼的力量摧毀了。他無法忘記那個少年的臉,以及依附在那個少年身上的恐怖的味道。

    那絕對不是「人」。少年不是,散播恐懼的那東西更加不是。他清楚自己的力量,他是l,是「**」的真正主人,然而,對方卻輕而易舉地打穿了他的「神秘」。這是第一次,在意識態世界裡真正意義上的被碾壓般擊潰。他耿耿於懷,卻也充滿了好奇。因為意識體的摧毀,沒能帶回太多的資訊,所以當時的具體情況,男人並不是十分清楚。他這一次又到了這裡,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中,還是原來的地點,就是想要再次確認一下。

    然而,那個少年,還有那個怪物,已經不見了蹤影。l思考著,假設著各種各樣的情況,這裡是瓦爾普吉斯之夜,是網絡球的自留地,對方會不會為了擺脫網絡球的騷擾離開了呢?亦或著,和網絡球達成了某些協議,所以已經沒有必要再留下來了呢?類似的假設很多,卻被他一一推翻了。他完全不覺得,那個傢伙會被網絡球扣留下來,網絡球有多大能耐,他還是知道的。但是,網絡球當前的境況,卻讓他們絕對無法投入更多的精力,去針對那個怪物做點什麼。正常世界中的情報已經明確證實了這一點,網絡球正因為突如其來的麻煩焦頭爛額,而這些麻煩。有許多線索都指向那個少年,那個怪物。

    網絡球的計劃是十分嚴密的,也在針對自己的敵人做一些佈置,瓦爾普吉斯之夜中的情況不可能完全逃過他們的視野,即便如此,l仍舊覺得,有許多事情已經超出了網絡球的計算。這個歐美地區,乃至於全球性的頂級神秘組織,再也不像它過去發展起來時。表現出的那麼無往不利——網絡球的壯大是半個世紀內的事情,它們嚴密的計劃和高效的執行效率,總能達成它們的預期目標,從而在這短短的幾十年裡,就發展成讓人頭疼的頂級神秘組織。它們的風格,相對來說十分正派,目光一開始就十分遠大,胸襟也十分寬闊。充滿了朝氣,一如人們印象中那些「人心所向」的組織。但是,這樣的神秘組織,在先期發展的時候,往往也是極為困難的,網絡球之所以可以發展起來,正是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失誤過」。

    從來都沒有失誤過——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評價。每個瞭解網絡球發展史的人,都會明白他們當時的境況,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偏差,都會讓他們功虧一簣。然而,沒有偏差。網絡球走在懸崖間的鋼絲繩上,在他人眼中,隨時會萬劫不復,但是,他們仍舊穩穩當當地走過來了,那樣的自信和魄力,就彷彿他們篤信自己不會摔下懸崖一般。

    這樣的網絡球是十分可怕的,但是,就在現在,在它們準備登上另一段輝煌的時候,風向有些不對了。l一直都在注視著,觀測著,揣摩著,將自己所能夠弄到的哪怕是一小塊碎片的線索,都珍而重之的拼合起來,於是,他嗅到了別樣的氣味——雖然還不是很清晰,但是,已經足夠他確認——網絡球失誤了,在這個關鍵而敏感的時期,產生了失誤,雖然還不清楚這個失誤到底是在哪些方面,到底會帶來何種影響,但是,從不失誤的網絡球失誤了,這本來就是一種讓人感到不自然的變化。

    l凝視著破碎的大地,這一帶的景像已經和他上一次來時變得截然不同,血紅色的彷彿是血液,卻又更加濃稠的液體啊,已經侵蝕了方圓幾千米的區域,雖然相比起瓦爾普吉斯之夜那彷彿永無止盡的範圍來說,這些被侵蝕的地方,不過是滄海一粟,但是,能夠侵蝕瓦爾普吉斯之夜的東西,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不僅僅只是在廢墟間流淌,不僅僅是在吞噬黑色巨人,在這種表象之下,必然還有更加深刻的「神秘」在作用著。

    l覺得,這一定是那個少年和那個怪物刻意留下的東西。他們離開了,卻留下了這樣的東西,他們過去一直呆在這裡,就是為了這樣的景象做準備嗎?他們如今又在什麼地方?計劃著什麼呢?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在事實上針對了網絡球,那麼,由此引發的暗流,會是網絡球產生失誤的原因嗎?而這樣的暗流,又會對自己,對更多的人,產生怎樣的影響?

    網絡球本身的實力,以及它所處在的位置,乃至於它正在進行的計劃,都注定要牽扯這個世界。網絡球的動盪,也必然會引發這個世界的動盪,毫不客氣地說,這個世界的走向,至少有四分之一是掌握在網絡球手中的。這樣的神秘組織,一旦被影響,一旦產生失誤,又有誰可以確信,自己能夠躲開隨之而來的動盪,不會被牽連呢?

    l所想到的一切,都讓他無法鬆開心中緊繃的弦,原先他對自己等人的計劃擁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可是,現在他卻覺得,再按照原來的步調走,成功的幾率,絕對不會超過五成。

    恐懼,不僅僅是來自於那個怪物所留下的氣息,所留下的痕跡,還來自於彷彿要吞噬自身的,如同滾滾洪流的趨勢——就如同感覺到了,命運正準備捉弄自己一般。

    那是複雜而龐大得無法捉摸,卻又可以稱之為不詳的直覺。

    「那到底是什麼……?」l的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少年的臉,「看起來很像是高川,但應該不是高川。是對高川的意識動了手腳的,那個神秘意識行走者嗎?他為什麼要變成這個樣子?是力量特性的限制?還是為了更深入的目的?」太多的疑問,無法得到解答,他覺得,為今之計,必須盡快找到這個少年。

    l脫離瓦爾普吉斯之夜。他所看到的,所想到的,所感覺到的,都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這讓他的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席森神父坐在自己的對面,似乎等在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又碰到那個傢伙了?吃了虧?」席森神父委婉地笑了笑,問話倒是十分直白。

    「不,更糟糕。」l的表情不怎麼對頭。席森神父也定了定神,聆聽對方的解釋:「那個傢伙不見了,怪物也不在了,只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被留下來,似乎在侵蝕瓦爾普吉斯之夜。」

    「不見了?」席森神父甫一聽到,也不由得錯愕,但是,他很快就聯想到l身臨其境時。所想到的東西,眉頭漸漸緊蹙起來。「真不是個好消息。其實,最近的消息是,網絡球已經啟動了桃樂絲計劃,而這個計劃在當下最大的用處,就是製造陷阱。」他盯著l,一字一句地說:「是針對在高川先生意識世界中做了手腳的那名意識行走者的陷阱。他們打算將對方引誘出來,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他們那麼確信,對方一定會出來,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準備了什麼法子去戰勝這個對手。不過。你也清楚,網絡球從來都不會失誤。」

    「你的意思是,那個傢伙的失蹤,其實就是鑽進了網絡球刻意張開口袋?」l揉了揉太陽穴,卻很快搖搖頭,說:「比起這個可能性,我更傾向於……」他說到這裡,頓了頓,雖然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對網絡球的認知,仍舊讓他準備說出口時,也感到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我更傾向於,網絡球失誤了。」因為很重要,所以他說了第二遍,「從來都不失誤的網絡球,失誤了!」

    席森神父的表情立刻有了變化,他雖然也覺得有這樣的可能性,但是,被正式提出來的時候,他也同樣覺得,自己心中的情緒,絕對不是喜悅。

    「網絡球失誤了?網絡球失誤了!」席森神父豁然站起身來,不斷踱著步,半晌後,他對l說:「我們需要更多的情報,但是,光是等待情報再做決定,可能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我覺得我們最好加快腳步。網絡球的計劃,不能在這個時候夭折,桃樂絲計劃必須成功,否則我們就會失去最強的屏障。我們不是網絡球的好朋友,但是網絡球的敵人,也不可能是我們的朋友。」

    「是的,我也這麼認為。網絡球打算把桃樂絲計劃當成陷阱,或用作其他什麼事情,都沒關係。對我們來說,桃樂絲計劃本身的成功,才是最重要的。真可惜,網絡球並不信任我們,桃樂絲計劃在會議結束後必然會成為公開項目,但是,那時已經晚了。」l說著,從椅子裡站起來,「q的情況如何?」

    「已經成功脫離。」席森神父清楚l要做什麼,而他的想法也是一致的:「他和h、s兩人去接k了。」

    「k也完成任務了?這樣一來,計劃的要素就已經齊全了。」l點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向門外,「立刻開始計劃吧,希望還趕得上。」

    「這一點倒是可以不用這麼擔心。」席森神父的語氣緩了緩:「網絡球就算失誤了,但也還有彌補的力量。倒是他們意識到自己的失誤的話,一定會重新進行部署,一旦他們將注意力轉移,我們這邊的壓力也會減輕不少。」

    「走火那裡——」l突然問到:「沒有更重大的情況嗎?」

    「更大的情況?」席森神父想了想,失笑地搖搖頭,「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們絕對會封鎖得很好,絕對不是第一時間可以搞到手的情報。」

    「是嗎?其實,我覺得,他們內部絕對發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l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用一種十分篤信的語氣說:「席森神父,你最好關注一下輪椅人的消息。」

    「輪椅人?你覺得那個傢伙也會發生不測?」席森神父反問。

    「他很強,在某些領域上。我必須承認自己不如他,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有可能出事。」l的表情嚴肅起來,「他的職責。注定了他會干涉瓦爾普吉斯之夜,他的能力,注定了他要下潛到非常態的意識海深處。這一切,都注定了,他必然會碰到那個怪物!如果網絡球的失誤,就是因為那個怪物而產生的,那麼,我有理由相信……」他在這裡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的不詳暗示,卻讓席森神父心領神會。

    「意識態的事情,你是專家。但是,我還是覺得……」席森神父瞇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也希望自己的感覺錯了。」l說:「輪椅人在這個時候發生不測的話,對網絡球也好,對我們也好。都不是什麼好消息。這意味著,我們將要在失去一個強大幫手的情況下。去面對一個更加可怕的東西。」

    「不提這個了,在得到具體情報前,什麼都無法肯定。」席森神父轉移話題,問到:「這次你進入瓦爾普吉斯之夜,對那件事確認了嗎?關於你遇到的那個少年,他和高川先生有聯繫嗎?」

    「關係一定是有的。但是,具體是怎樣的情況,還不好確定。」l有些猶豫地說:「我覺得……他可能並不是活人。有可能,直到上一次遇到他為止,他不是人。」

    「什麼情況?」席森神父的臉色也有些古怪。他對意識態的古怪早有聽聞,也有所經歷,但是l如今的說法,卻的確出乎意料。

    「那個少年,肯定是在高川的意識中做了什麼手腳。你之前提出的,有可能是高川本人為掩飾自己的某種打算而做的借口,亦或著,是高川的人格分裂之類的理由,都不太符合。」l謹慎地說:「我後來仔細回味了一下,那個少年,絕對不是人格意識的投影,絕對不是高川本人,他給我的感覺,更像是一個幽靈,一個鬼魂,只是盜用了高川的形象而已。有可能是某個已經死亡的意識行走者,附體在了高川身上,通過自己的神秘,竊取了高川的意識力量,從而獲得形體,所以,形象上和高川十分相似——嗯,簡單來說,就是類似於借殼重生之類的神秘。他本人也許很強,但是,絕對不會離譜,離譜的是,糾纏在他身上的另一種神秘,那是不屬於他的神秘,那才是真正的怪物!」

    「也就是說,這個少年的消失,有可能是他已經完成了重生,所以,沒有必要在停留在意識態世界了?」席森神父提出這個假設。

    l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不得不肯定,的確有這種可能性。

    「如果,那個人寄生在高川的意識裡,呆在在瓦爾普吉斯之夜裡,也僅僅是為了,讓自己渡過最初的磨合期,穩定自己的意識體,那反而是最好的情況。」l如此說到。

    走火站在一副棺材前,宛如默哀般靜立了許久。棺材又黑又重,但款式卻十分質樸,裡面墊上了厚厚的緩衝材料,營造得如同一張舒適的床,潔白色的被單上,躺著輪椅人的身體,他的雙腳早已經萎縮,讓褲管顯得有些鬆垮。死去的輪椅人,此時表情平淡,臉部的肌肉失去彈性,而顯得堅硬,就算上了妝也再也無法恢復那種圓潤的感覺,而他剛剛死亡時的表情,卻絕對不是這樣的。走火看到了,那張充滿了恐懼、焦慮和決然的神情,就好似凝固在他臉上的冰。

    僅僅從死相就能體會到,輪椅人必然遭遇了十分痛苦可怕的局面,做出了就算放棄自己生命也要辦到的決定,不,當時的情況,一定是輪椅人無法反抗的厄運,他想在厄運殺死自己前,努力去做點什麼——輪椅人在那個時候想做的事情,走火是清楚的,這個可敬的同僚,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最擔心的還是自己這些人。

    但是,輪椅人失敗了,他沒能將最後的信息傳出來。不,他並沒有完全失敗,因為,他的死相,乃至於他本身的死亡,就是一個最嚴厲的警告。走火很痛苦,他在半個世紀以來,在經受了太多同僚的死亡後,已經很少有這麼痛苦過了。

    他上前一步,將手中的花束放進輪椅人的懷中,一個人推合了棺蓋。

    「再見,老夥計。」走火喃喃地說著,直到他出去為止,靈堂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敢和他說話,更不敢透一口大氣。死寂而沉重的氣氛,壓著看見屍體的人們,幾乎無法喘息。

    我們失誤了,這就是代價,如果我們繼續失誤下去,還會付出更沉重的代價!——這是走火在靈堂上說的,好似重錘一樣,擊打在他們的胸口。

    網絡球有多久沒有失誤過了?網絡球,從來都沒有失誤,在這次之前!

    輪椅人,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毫無意義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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