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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河南(三) 文 / 八寶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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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eagle周兄,成為本書宗師!

    天祐三年正月二十九,燕軍出太行陘,取孟津渡口過黃河。孟津渡口位於河清之北,是一處渡越黃河的便宜之地,河道狹窄且河水不深,極易架橋,自古以來便與上游三百里外的風陵渡齊名,是重要的渡河點。

    此時孟津口數里河段上,仍有架設完好的六七座浮橋,且時方冬季,很多淺水段都已結冰,正適合燕軍龐大的輜重車隊通過。

    大隊軍士依次從各個浮橋過河,高唱著燕軍獨有的軍歌,雖然按照軍令,隊形刻意沒有維持齊整、腳步也凌亂不堪,但那份大戰磨礪後的從容和殺氣,讓行伍間散發著一種特有的自信。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軍歌聲,河面上幾處結冰的淺灘則傳出震耳的號子,燕軍的各式車輛被軍士和後勤兵拉拽著,沿事前測好的安全地段向對岸蜿蜒而去。

    騎兵們正小心翼翼的牽著戰馬,隊形分散得很遠,跟在大車後面踏上冰面,相互間以繩索連接,防備著萬一冰面破碎而導致的不慎落水。

    李誠中站在渡口邊一處高丘上,正在觀瞧大軍渡河,身邊十多名大小將佐簇擁在他身後,人人都披著灰白色的燕翎大麾,卻是剛剛上表降順的李嗣本自雲州送來的禮物。

    高丘之下,以奚車改成的一排行軍大案上,一大群虞侯參謀正在圍著輿圖辛苦勞作著,傳令軍士在旁邊排隊等候著,挨個接過軍令。然後躍馬飛馳而去。數百個營頭、數十種物資、上千輛大車、數萬匹馬騾的渡河及安營工作,簡直可以把人累死!

    渡口向南五里外的河清縣城,已經被裊裊炊煙所籠罩,那裡正在熱煮著軍士們的午餐,燒製著大鍋大鍋的熱水。

    此番東征河南,燕軍一共動員了十五萬大軍,以趙霸、元行欽統領的趙州軍萬餘鐵騎為先鋒,李誠中及軍事參謀總署親率滄州軍、莫州軍、魏州軍、幽州軍、晉州軍、上百個補充營為中軍。趙宏德、崔和領後勤營及輜重為後軍。

    除東征大軍外,燕軍恢復上黨行營設置,由作訓司總管周坎為行營大總管,教化司總管姜苗為行營監軍使,負責新兵整訓,下轄定州軍、媯州軍兩支軍馬,其中王思同、李定難的定州軍鎮澤潞。高行周、張會景的媯州軍鎮河清及河陽,看護孟津渡和汜水關兩處戰略要地。

    軍事參謀總署新設陝州行營,以解裡、章順乾、趙讓的懷約聯軍鎮陝州,焦成橋、魏克明、朱元宥的營州軍鎮弘農,向西威懾關內、向南威懾西川。耶律解裡出任行營大總管,焦成橋任行營監軍使。

    上黨行營主要作用在於整訓降卒,為東征大軍提供源源不斷的新兵補充;陝州行營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震懾岐、蜀兩地。防止李茂貞和王建竊取燕軍上黨大戰的勝利成果。兩大行營一東一西,將東都洛陽夾在其中,按照燕王殿下的說法,這是為了保護天子的安危。

    數十萬大軍南渡,場面何其蔚為壯觀,李誠中立於高丘之上,心頭也不禁生起一股豪邁之情。正左顧右盼之際,有一隊人馬自後方而來,直至高丘之下,隊中打著幾桿旌節。過不多時。一名虞侯急速跑上來,附耳向韓延徽說了幾句,韓延徽點了點頭,然後上前兩步,來到李誠中身邊。

    上黨大勝之後,李誠中威望如日中天,臣僚部屬們對他愈發敬畏,這種情緒連韓延徽都不自覺受到感染。此時很自然地便向李誠中躬身,極為謙恭的以儒家禮節向李誠中稟報:「殿下,洛陽來人。」河清離洛陽不遠,相當於洛陽的北門戶。放在後世的話,基本上等同於洛陽的遠郊,此刻有洛陽來人,並不奇怪。

    李誠中眼中望著河道上屬於他的數十萬大軍,臉頰微側,問:「什麼人?」

    「門下侍郎、平章事獨孤損。」

    「獨孤損?」賴調查統計局佈局於洛陽之力,李誠中雖然遠離東都,但對朝堂上的事情也並非毫不知曉。自崔胤及黨羽被梁王殺死後,朝中為之一空,那些素孚威望的重臣幾乎死了個通透,現在的中樞之上,都是中下級官吏火速提拔上來的。而今政事堂共有三位相公,尚書右僕射裴樞、門下侍郎獨孤損、中書侍郎柳燦,都是從翰林學士、給事中等管制上驟然提拔起來的。其中裴樞為宰相、獨孤損判度支、柳燦判戶部事。

    獨孤損是政事堂三相之一,若是往年的話,也算得上位極人臣、權傾朝野,但可惜碰上了這個倒霉年月,別說是李誠中了,就算在韓延徽眼裡,也不過一待宰的羔羊,渾沒半點地位。

    「他來幹什麼?」李誠中隨口問,眼光仍然在掃視著渡河的的大軍。他穿越前看大決戰那部電影的時候,覺得電影中的大軍真是氣勢恢宏,但此刻身臨其境,才發現現實比電影來得更震撼,故此捨不得將眼睛挪開。

    「說是奉天子之令,來見殿下。」

    「哦,讓他上來吧。」不是李誠中刻意跋扈,而是實力和地位到了他的這個地步,這些禮數其實都已經不需要再去考慮了,因此,這句話他說得很自然,也壓根兒沒有往心裡深思。

    但這話一說出來,韓延徽和後面擁立著的張興重、鍾韶等一干大將頓時大喜,個個如飲醇酒,只覺到心曠神怡。

    過不多時,滿臉憤懣之色的獨孤損爬上了高丘,來到李誠中面前。獨孤損感到很憤怒,作為天子的使者,李誠中哪怕身居王爵,又是皇室玉牒上記載的宗親,也應當下來迎接自己才是,怎敢大刺刺的讓自己上來見他,居然半步都不移動?雖說中樞衰微,但從來沒有一家藩鎮這樣對待過天使。哪怕是屢次劫持天子的李茂貞、強行遷都的朱全忠,在天子或是天使面前都同樣表現得恭恭敬敬,持禮甚嚴!

    獨孤損很想拂袖而去,但一想到身負的重任,最終還是強行壓下了這口怨氣。

    「陛下聽聞上黨決勝,特遣本官代致賀意!」

    「好說,謝過陛下了。」李誠中點點頭。因為從來沒有見過天子,也沒有人告訴他天子向你表示祝賀的時候,你該持什麼禮節,所以李誠中很淡定的向獨孤損致謝,就此了事。

    等了片刻,沒有等到李誠中虛禮遙致的那套禮節,獨孤損險些憋出內傷。在李誠中好奇的目光中尷尬了半天,才訕訕道:「陛下說,宗室之中出了殿下這樣神武的豪傑,由衷為之歡喜,只是從未見過殿下,卻不知殿下是否有暇,前往洛陽一敘?」

    說這話的時候,獨孤損心中立刻緊了起來。燕軍在上黨和諸侯聯軍決戰,可謂舉世矚目,身居洛陽的天子當然關心。聽說燕軍大勝之後,整個洛陽都轟動了,天子也陷入了極為矛盾和糾結的狀況之中。

    按說梁王戰敗,天子確實感到如釋重負,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一座大山忽然消失了,這種輕鬆感是很爽快的。可是燕王攜數十萬大軍南渡,卻又令他感到極度恐懼。天子還記得往昔聽聞李誠中在河北崛起時,自己還為之歡呼雀躍,聽聞燕軍多次挫敗梁軍時,還激動得落淚不止,可是當燕軍取得了決定性勝利的時候,自己怎麼會忽然間害怕得渾身戰慄呢?

    燕軍從孟津渡河的消息傳到洛陽,天子立刻想起了去年底燕軍騎兵一出現,自己所募的三萬將士便頃刻間煙消雲散的往事,於是緊急在病榻上召集臣僚商議。商議來商議去,也沒有什麼好主意,最後只能讓獨孤損前往「致賀」,順便以邀請燕王入都相見的借口,看看燕王是否會揮軍進駐洛陽。這便是獨孤損的真正來意。

    「洛陽啊?」李誠中想了想,搖頭道:「恐怕現在沒工夫了,大軍就要東征,盡快掃平河南,便請相公回稟陛下,且待將來再見吧?」

    獨孤損揪著的心忽然鬆了下來,立刻道:「如此,便祝殿下東征順利。」

    獨孤損回到洛陽,直入皇宮。乾元殿上,聽說李誠中並無意進入東都,天子和重臣們都歡快的吐了口濁氣,天子斜靠在寶榻之上,無力的揮了揮手,讓人把藏在乾元殿夾壁後的甲士撤去。以天子和重臣們的計較,如果燕王真的揮軍入城,還真沒有什麼阻止的辦法,只能暗藏甲士,待燕王赴宴時殺出,或可搏一個活命的機會,這已經是不得已的法子了,能不用當然最好不用。

    「難道燕王真個忠於大唐、忠於朕麼?難道說他就真的只是跋扈而已?為何不進洛陽呢?」天子皺著眉苦苦思索,心中疑惑不解。

    天子的疑惑,同樣存在於燕軍將領之中,韓延徽和張興重等人面面相覷,搞不清李誠中為何不「順道」進一下洛陽?

    韓延徽在李誠中面前素來敢言,因此又有「韓大膽」之稱,他正要開口詢問李誠中的時候,卻聽李誠中說話了:「傳令,讓太子即日啟程,遷東宮於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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