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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范陽之春(三) 文 / 八寶飯

    ps:感謝雲卷雲舒、極品處男的打賞,謝謝!

    范陽軍校新八期培訓的課程是重新由李誠中本人校訂過的,為時一年的培訓期中,前九個月為軍校學習期,後三個月為軍隊實習期。但在第一個月,則要重拾初級軍校的那一套課程。

    頭一個月的培訓很簡單,上午隊列跑操、下午讀書識字,這樣的生活讓絕大部分參加培訓的軍官都感到很習慣,也很舒適,但也有例外,來自外鎮的十七人就明顯不適應。

    李存勖的生活是這樣開始的,卯時(上午五點)起床,匆匆穿好衣服,到校場列隊,與昨日參與鬥毆的五個人一起,圍著校場跑圈。被編為「先登」的一共有六人,除了李存勖外,還有李繼唁、錢元灌、頡木裡、王師悅和李嗣業。

    六個人按照個頭,最矮小的頡木裡在前,最高大的李存勖在後,在教官的監督下慢跑起來。李存勖的前面就是身高僅次於他的王師悅,慢跑了幾步,兩人便開始較勁,李存勖一個衝刺就趕到了王師悅前面,王師悅大怒,想要反超李存勖,卻被李存勖拿屁股始終擋在身後。

    李存勖邊扭頭看身後的王師悅,邊諷刺道:「豎子,敢與某鬥,讓你吃老子一屁股灰……」

    正喊得起勁,冷不丁教官斜刺裡衝了上來,兜頭就是一鞭,打在李存勖肩膀上:「誰允許你插隊的?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李存勖火往上撞,一把抓住教官的皮鞭,冷冷道:「你想死?」這一下衝突發生,小小的六人隊伍便跑不下去了,頡木裡站到李存勖身邊,惡狠狠的瞪視著教官,李繼唁在李存勖身後冷笑,錢元灌則略有些不知所措。王師悅不懷好意的看著李存勖想要諷刺兩句。卻被李嗣業拽住了衣襟。

    教官毫不畏懼,腦袋湊到李存勖面前,逼視過來,大聲喝道:「學員,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忘了昨天入學時背誦的軍校誡律了麼!」吐沫星子幾乎噴到了李存勖的鼻子上。

    頡木裡在一旁怒了,一把推開教官,喊道:「你是什麼狗東西?這是某家太保、天子親封的忠武將軍,敢對某家將軍無禮,若是在河東,某就砍了你!」他推搡著教官。就要施以拳腳。

    幾個值夜的軍校守衛已經聞風趕到近前,毫不廢話,直接一擁而上。頡木裡想要反抗,卻被橫刀逼住,幾個掙扎間就被守衛摁翻在地。

    李存勖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怒,就要上前開打,旁邊的李繼唁也躍躍欲試,想要衝上來幫拳。卻忽聽王師悅陰測測的挑唆了一句:「天子親封?嘿嘿,也不過如此。」

    若是沒有王師悅這句話。李存勖就不顧一切衝上去了,他武勇之力冠於河東,眼前幾個守衛哪裡放在眼裡。但王師悅這麼一說,李存勖反而停下了腳步。他雖然長的粗壯,卻並不代表他為人粗鄙,恰恰相反,他其實是一個很精細的人。他昨天粗粗學了一遍軍校誡律。現在仔細回想,想不起到底那一條與眼前發生的事情有所瓜葛,但似乎又都有瓜葛。於是李存勖強壓怒火,選擇了退讓——無論如何,第一天便於這勞什子的「教官」發生爭鬥,總不是一件好事情。

    「某等知道了,便請放了某這部下。」李存勖指著被摁倒在地的頡木裡,向教官道。

    頡木裡還在地上掙扎,半張臉上全是泥灰,嘴裡也不知吃了多少沙子:「亞子將軍,不可求這狗才,今日若不殺了某,來日某必殺了他!」

    那教官仿似未聽到一般,冷冷道:「今日算是初犯,便不計較爾等頂撞之過,等熟悉了條令後再要犯到某手上,到時便不姑息了!回去跑圈!」

    李繼唁在旁邊跳著腳道:「別不識好歹,趕緊放了頡木裡兄弟!知道某等是誰麼?某是岐王之子,亞子將軍是晉王之子,你算個什麼東西?就敢胡亂綁人……」

    那教官猛的瞪了李繼唁一眼,李繼唁立刻感覺到一股寒意,後面的話頓時噎在喉嚨裡。

    只聽教官道:「這裡沒有王子,也沒有將軍,更沒有部下,這裡只有教官和學員。某是教官,你們是學員!今後記住這一點,否則別怪某手辣!」說完,他瞟了瞟李存勖和李繼唁臂上的標識,喝道:「學員八五一、八五二,立刻歸隊,跑步!」又指著地上的頡木裡向幾個守衛道:「老規矩,向教官施暴,禁閉三日!」

    李存勖咬著下牙槽緩緩道:「很好,怎麼稱呼?」

    教官淡淡道:「某姓杜,今後稱呼某杜教官!」

    一場衝突以李存勖的冷靜退讓而結束,「先登」們少了一個,剩下的五個人繼續跑圈。這次王師悅重新排回到李存勖前面,他故意壓著腳步,好幾回都冷不丁「趔趄」一下,好在李存勖留神防備著,這才沒有中了王師悅的「暗算」。

    王師悅搞了幾次,正在暗自得意,卻被杜教官衝上來一鞭子:「好好跑!」引得李存勖在後面長舒了口腌臢氣。

    跑圈結束後,「先登」們得到了小半個時辰的修整,五個人分成兩撥坐在地上喘氣。兩邊時不時怒視對方,想要斥罵兩句,但看見教官手中的皮鞭,終於還是忍住了。

    李繼唁一邊喘氣一邊用殺人的眼神瞪視王師悅和李嗣業,還不時趁教官不注意的工夫偷偷罵兩句「狗殺才」。亦或是向李存勖安慰兩句,大意無非是「若是在鳳翔,老子早就如何如何」之類的狠話。

    錢元灌當過幾年質子,對寄人籬下的體會相當深刻,便不似李繼唁那般忿忿不平,反而勸解二人,說「萬事向前看,能忍人所不能,才可成人所不成」等等。

    李存勖一言不發,腦子裡卻一直在打轉,他在思考今天上午的一幕,這個教官究竟是什麼階別?到底有何底蘊?竟然敢對自己這等身份貴重之人痛下狠手?難道他就不怕將來遭受報復?今日這一幕是燕王的授意還是軍校的規矩?如果是燕王的授意,那又是為了什麼?如果說是所謂的規矩,那這規矩為何如此嚴厲?就不怕軍官嘩變麼?

    小半個時辰轉眼過去,沉悶的牛角號在軍校內響起,卻是卯時下一刻(早上六點)到了。很快,各處房舍內便傳來匆忙凌亂的腳步聲,一群群學員自外迅速跑進校場之內,眨眼間便聚集成兩個方隊。大多數都衣裝嚴整,少數幾個邊跑邊系褲帶和絲絛,轉眼間便收拾妥當。

    第三聲號角響起的時候,兩個小小的方隊便已經宣告成型。

    「向右看——齊!向前——看!

    「報數!」

    「一!二!三!四!……」

    兩個方隊立刻橫直豎一,齊整如林。看得校場邊休息的李存勖等人眼睛發直。

    「娘得哩……號響到現在……這也太快了吧?有一刻時麼?」李繼唁喃喃道。

    「恐怕半刻時都沒有,這幫人是不是不睡覺的?」錢元灌也起身張望著眼前的隊列。

    李存勖、王師悅、李嗣業沒說話,都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報告教官,左隊五十人,實到五十人,無一遲到!」

    「報告教官,右隊五十人,實到三十三人,十七人未到!」

    杜教官身邊不知何時又來了一名教官,抄著手,看著隊列,又看了看校場邊的李存勖等五人。杜教官和後來的那名教官小聲嘀咕了幾句,杜教官向右隊出列稟報的學員道:「讓你的隊員歸隊。」

    那名學員大聲道:「是!」跑步來到李存勖等人身邊,高聲呼喝:「右隊學員八五一、八五二、八五四、八五五,立刻歸隊,斬第一排左側序列!」

    這一嗓子喊得中氣充沛,震得李存勖等人耳朵鳴響。李繼唁嘀咕道:「傳個話而已,用得著那麼大聲麼。」錢元灌拉了拉李繼唁的衣角,這廝才沒繼續喋喋不休下去。

    李存勖等人在那名學員隊官的指點下,依照序列排在右隊左首,但身旁第一排乃至第二排的其他位置仍然空缺無人。李存勖早就看得清楚,沒有趕到的人裡面就包括李繼韜和周盛茂。

    時值正月之末,冬日的嚴寒還未過去,校場上冷颼颼的,凍得人渾身哆嗦。李存勖等人剛才跑出了一身汗,此刻冷風一吹,忍不住就開始發抖。右隊學員隊官站在隊伍左側出頭,見李存勖等人小動作不斷,邁步過來便開始糾正,將李存勖環保胸前的雙手一巴掌打了下去,讓他垂手肅立,又將李繼唁豎衣領的手拍走,將他衣領重新折正,接下來是錢元灌、王師悅、李嗣業等人。都整理好以後,隊官低聲喝道:「不許亂動!」

    兩個隊列加在一起不到百人,但在寒風中的校場內肅然挺立,一言不發,一舉不動,竟而站出一股凜然威勢來。就連牢騷最多的李繼唁也越站越感到心頭發楚。

    「娘咧,這麼傻站著是要作甚?」李繼唁心裡發毛,斜著眼角沖李存勖小聲道。

    李存勖注視著前方同樣肅然挺立的兩名教官,心中思量片刻,回道:「等人吧……」

    李繼唁也琢磨過味兒來了:「是等他們?這幫兔崽子,怎麼還不來?這規矩也太不合情理,他們沒到懲罰他們便是,關咱們屁事,為何要咱們陪著?」

    「不許說話!」杜教官惡狠狠的向隊列這邊瞪過來,唬得李繼唁不敢再說,就這麼哆嗦著靜靜等待,心裡卻早已罵了無數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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