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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盧龍節度(二十六) 文 / 八寶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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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平王朱全忠率宣武軍主力在晉州與河東軍大打出手的時候,鳳翔城內正在舉辦一場宴飲。

    宣武軍留在鳳翔附近的軍隊很少,帶領著新歸順的京兆、華州等僕從軍繼續圍困鳳翔。鳳翔軍屢次進京,李茂貞也很喜歡沖天子指手畫腳,但面對禁軍威風凜凜的鳳翔軍在宣武軍面前卻羸弱到了極點,雖然數倍於敵,卻不敢出城迎戰。

    宴飲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緩解連月來緊張的氛圍——李克用出兵將朱全忠引走,對於此刻的李茂貞、韓全誨等人而言,實在是天大的喜事,確乎應當慶賀慶賀了。

    既然是宴飲,當然要湊齊人數,除了李茂貞、韓全誨等主事的大員外,天子李燁也被招來當陪襯,有皇帝陪酒,這酒水飲起來才暢快嘛。

    天子李燁很鬱悶,很沮喪,很無奈,當然,也很憤怒。自從「被駕臨」鳳翔之後,他就成了李茂貞、韓全誨等人的「筆桿子」,兩人想要什麼詔令,他就不得不提筆寫什麼詔令。比如朱全忠還在來鳳翔的路上時,他就寫過好幾道詔書,說自己沒事,只是到鳳翔狩獵而已,讓朱王爺不要勞神過來。朱全忠兵臨城下時,他還寫過詔書,說自己真的沒事,只是為了躲避長安的旱災,到鳳翔來打打牙祭的,讓朱王爺趕緊回汴州看顧自家田莊,免得也顆粒不收。

    這些詔書都不是李燁的本心,他還是想讓朱全忠來解救自己的。但後來朱全忠要讓天子駕臨東都洛陽的奏折明示天下後,他對朱全忠也害怕了——這怎麼看都有點漢獻帝的味道!所以後面幾道催促朱全忠回去的詔書就比較誠懇了。

    天子為勸朱全忠回轄地。還當真動了不少心思,他任命給事中嚴龜為岐、汴和協使,並且提出賜朱全忠姓李,想要做和事老,讓朱全忠和李茂貞結兄弟之誼,卻被朱全忠嚴辭所拒,態度相當桀驁。在天子眼裡,朱全忠一改往年的恭順,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在感到害怕的同時。脆弱的內心也受到了深深的傷害,覺得很屈辱。

    早知道這樣,當日就不該默許崔胤向姓朱的秘密請兵,何曾想過此乃前門拒虎,後門引狼之舉?

    天子舉著酒盞自個兒喝悶酒,一邊看李茂貞和韓全誨談笑,一邊暗自內牛滿面。

    除了姓朱的,讓天子感到最屈辱的還是李茂貞和韓全誨,尤其是韓全誨。

    去年冬天。宰相崔胤密信朱全忠,於是宣武軍西進,鬧得長安惶惶不可寧日。於是韓全誨緊急向好友李茂貞求助,準備讓天子「駕臨鳳翔」。當時天子以為姓朱的是來解救自己的。還死活不肯走,韓全誨帶兵進宮敦促天子動身,天子不從,拔劍亂砍。不讓軍士們近身。

    後來天子跑到乞巧樓上不下來,韓全誨就威脅天子,說要放火燒樓。天子無奈。只得下樓,又跑到思政殿,可是思政殿門已經緊縮,天子被軍士們前後圍住,不得已,就爬到殿前的石欄杆上,一隻腳懸在石欄杆外跨坐著,哭著說你們誰敢過來,我就跳下去。

    後來韓全誨將皇后、妃嬪從少陽院趕出來,又到十王宅將諸王送到思政殿下,將他們都驅上車,對天子說,陛下你若是不跟我們走,那我們就先走了,為了防止宮殿落入姓朱的手上,我們要放火把這裡燒了,同時長安的百姓也要跟我們一起逃難鳳翔,整座城池沒有人,也沒有吃的穿的,你可別怪我們。

    於是天子大哭,只得從欄杆上下來,上車跟著韓全誨一起離開。剛出宮門,就見宮殿已經燃起了大火……

    這就是天子李燁去年冬天的悲慘遭遇,所以他越看韓全誨越不順眼,心裡唉歎,天下還有沒有忠臣啊?

    酒宴相當熱鬧,除了天子、李茂貞和韓全誨以外,還有跟隨天子到鳳翔的部分朝臣、學士、官吏,這些人都是聽命於韓全誨、李茂貞一派的官僚,大部分中立或者崔胤一派的官吏都留在長安沒有跟過來。去年年底宣武軍入長安的時候,留在長安的百官在崔胤帶領下,長樂坡郊迎朱全忠,場面和禮儀擺得跟迎接皇帝都差不了多少,正是這次郊迎的盛況傳到了鳳翔,才令天子李燁看清了朱全忠的真實目的。

    兩京都已經落在了朱全忠手上,天子只能在鳳翔藏身,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被劫持還是來避難的——局面實在是太亂了!

    宴會正熱鬧時,有軍士進來,先到李茂貞席間向他低語幾聲,然後李茂貞立刻拉上韓全誨等數人離開了酒宴,到一旁開小會去了,這些人起身的時候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完全忽視了天子的存在,不過天子也早就習慣了。天子現在只能瞭解李茂貞和韓全誨想讓他瞭解的事務,其他的壓根兒也不能過問,問了也白問。

    李茂貞和韓全誨等人一離開,天子只感覺身上的壓力一輕,重重出了口長氣,仰頭將盞中酒水飲完。喝了一會兒酒,天子朝座中眾人挨個看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此刻身邊離得較近的有韋貽范和韓渥兩人,多飲了幾杯的天子頭腦發暈,見韋貽范笑呵呵欣賞歌舞,似乎很悠然自得,於是忍不住了,目視韋貽范道:「韋侍郎好雅興,這酒很好喝麼?」

    韋貽范笑了笑,回答:「今日歌舞美不勝收,難道陛下興致不高麼?」

    天子氣道:「你知朕何以巡幸至此嗎?」

    韋貽范當然知道天子在發脾氣,當下只是笑,搖頭道:「陛下決定駕臨鳳翔的時候,臣在外,不知其然。」

    天子鄙視的追問他,你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韋貽范自顧自飲酒,裝作沒聽見。

    天子很生氣。嘲諷說:「你怎麼敢在朕面前胡說什麼不知道?無論你這宰相之位是否得來正當,但既然入了政事堂,就應該秉公執政,如果你做得不好,小心朕依照舊例貶黜你!」天子這話屬於氣話,沒有執行的可能性,所以韋貽范仍是不理他,天子被鄙視得羞怒交加,瞪視韋貽范,卻拿對方無法。只是惡狠狠的小聲道:「向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先杖責二十再說!」

    韋貽范原為給事中,後依附李茂貞,由李茂貞舉薦為工部侍郎兼同平章事,成為了如今在鳳翔城內的百官之首。所以天子看他很不順眼,所有怒火都衝他發洩過去。

    天子又轉過頭來對翰林學士韓渥道:「你看,這樣的人也能進政事堂,真是奸臣當道,忠良不行啊。」

    韓渥是座中唯一偏向天子的大臣。但此刻「吾道孤行」,他也不敢隨便搭腔。時至今日,天子連最後一塊遮羞布都被人扯走了,可以毫無顧忌的發洩。但韓渥不敢,他要是亂說話,指不定哪天就被拉出去砍了。

    韋貽范面對天子「奸臣」的指責,感到非常憤怒。於是不懷好意的端起大杯給天子斟酒,天子不喝,他就把酒杯一直端在天子面前不放下。一直抵在天子下巴上。

    天子和韋貽范正互相置氣,李茂貞和韓全誨等人開完小會回來了,見了這一幕,笑嘻嘻的讓天子喝了,然後向天子稟告,說是有好消息傳來。

    卻原來是幽州眾將擁立李誠中為節度留後、告請天子敕封旌節、加節度的奏章到了。

    李茂貞對李誠中不熟悉,但韓全誨卻是大喜過望,要知道,上次朝廷敕封李誠中為營州都督的詔書可是他親自送去柳城的!韓全誨自認和李誠中關係密切,且手下張茂安還是李誠中送到他身邊的親信,當即就將這層關係告知了李茂貞。

    對於當前的天下形勢而言,能夠在朱全忠剛剛平定的河北掀起風浪,無疑對如今的京畿、關內局面是個絕大的利好!兩人立刻商定,準備實授李誠中盧龍節度使,同時按照李誠中的提議,對所報上來的各幽州文武一一的陞遷和任命全部照準!

    鳳翔城裡既有天子,又有樞密使袁易簡和周敬容,更有入了政事堂的韋貽范,還有給事中嚴龜,全套班子齊全,詔書立刻就能下,所以兩人將事情說了,當即在宴會席上讓韋貽范擬詔,袁易簡替天子朱批。

    張茂安掌管印鑒,他捧著天子玉璽上堂,天子麻木的取過玉璽用印,然後交給事中嚴龜核准,一份嚴格符合大唐程序的詔書寫就。

    授李誠中為中書令、盧龍節度使兼幽州刺史,晉正三品上冠軍大將軍;

    授周知裕同平章事、盧龍節度副使兼營州都督;

    授馮道禮部侍郎、盧龍節度判官;

    授張興重、姜苗、周坎各為牙門將,晉從四品上宣威將軍;

    授鍾韶滄州防禦使,晉正五品上定遠將軍;

    授耶律解裡懷遠軍城使,晉從五品上游騎將軍;

    授孟徐興幽州防禦使,晉從五品上游騎將軍;

    授焦成橋營州防禦使,晉從五品上游騎將軍;

    授周小郎莫州防禦使,晉從五品上游騎將軍;

    授王義簿幽州團練使,晉從五品下游擊將軍;

    授劉金厚滄州團練使,晉從五品下游擊將軍;

    授趙原平莫州團練使,晉從五品下游擊將軍;

    授魏克明營州團練使,晉從五品下游擊將軍;

    授章順乾懷遠守捉使,晉從五品下游擊將軍;

    授趙弘德、高明博、韓延徽、蕭哲元、秦月山、趙讓等為節度府馬、步軍虞侯,晉從五品下游擊將軍……

    一下子封出去一大批五品以上的將軍,也只有在這個年代才毫不奇怪。

    這是一份奇怪的官職任免,同一州出現防禦使、團練使並存,且同一軍城內軍城使和守捉使並立,這樣的任命相當罕見,令李茂貞和韓全誨十分不解。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李誠中入主幽州之後大封手下,這個毫無問題,但每人都會分封在不同的地方,一人占一塊地盤,這才是分封的正道,可盧龍發來的名單上為何會出現那麼多同存同立的現象呢?要知道盧龍可是還有很多州可以拿出來劃分的。

    最後韓全誨猜測,這樣的任命可能出自李誠中「同城相制」的思路……

    當然,這都是別人的「內政」,與朝廷無干,兩人雖然奇怪,但還是照單全部任命了。

    張茂安想要當傳旨中使,回幽州見見「好朋友」李誠中,但他如今身為印監令,職責重大,更是韓全誨的得力手下,韓全誨須臾間離不得他,所以只能無奈放棄。

    最後韓全誨推薦了下樞密使周敬容去幽州宣旨。

    這個規格就太高、太隆重了!下院樞密使周敬容是北衙的二把手,相當於南司排名第二的宰相,由周敬容去幽州宣旨,代表著韓全誨對李誠中真心實意的交好。當然,也有韓全誨本人一點炫耀的心思在裡邊,韓全誨是左神策軍中尉,按制由樞密管轄,但他卻可以指揮得動兩個樞密使,派樞密使給他跑腿,無異於告訴李誠中——咱家雖然不是樞密,但在內廷之中,卻是咱家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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