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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23章 劍南 文 / 樓枯

    穎王府的東南角有一所偏僻的小院,面朝南三間正房,東面有兩間偏房,院中有兩株槐花,時值冬日,槐花樹上落葉已盡,只剩光禿禿的筋絡。這所小院是穎王府太監總管汪春的住所,身為王府總管,有一處屬於自己的小院並算不得稀奇,稀奇的是這所小院有兩扇門,一扇在王府內,一扇卻可直通穎王府之外。

    有門可以直接到外面,這表示這是一所獨立的宅邸,身為太監能擁有一所獨立的宅邸,這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氣。

    張鶯鶯正在清掃地上的積雪,看到汪春吃力地捧回一個紫檀木盒,她丟了掃帚正要上去幫忙,臉上早已笑成一朵花的汪春突然向她丟了個13-看-網把門關上。」

    小院有三間正房和兩間堆雜物的偏房,汪春住在正房東廂,張鶯鶯住西廂。地爐裡的炭火正旺,正房裡暖烘烘,但空氣中卻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煙味。

    汪春皺了皺眉頭:「傻丫頭,你怎麼不燒白炭呢?白炭沒煙呀。」

    張鶯鶯道:「白炭不好起火,女兒嫌麻煩,故而就用黑炭了……」

    汪春呵呵笑了起來,他把紫檀木盒放在桌案上,自己到偏房取來半簸箕白炭。撥開封存炭火的炭灰把木炭一塊塊架上。汪春一邊撥弄著炭火,一邊跟張鶯鶯打趣:「你呀,真是連說個謊也不會。嗯,你是嫌這炭金貴,捨不得是吧?」

    張鶯鶯抿嘴一笑,她默認了。這種白炭是河東進貢來的貢品,耐燒熬火,無煙,無異味,李昂常將此炭賞賜給諸王親貴,以示寵信。穎王李炎和安王李溶每年可得三千斤。其他王公大臣只能得到一千斤。

    穎王府人口眾多,若是人人都用,三千斤木炭肯定是不夠。若單供李炎王妃用,又肯定有富餘。身為大總管,汪春自然有權決定富餘的白炭讓什麼人用,不讓什麼人用。因此對張鶯鶯的這種做法頗有些不以為然。

    「不管是白炭還是黑炭,都是拿來燒的,王府裡有這麼多的炭,殿下那邊是怎麼用也用不完的。我們不用也是給別人用,何苦便宜別人,虧了自己呢?」

    張鶯鶯咬了咬嘴唇,認真地說道:「乾爹是王府總管,留點炭自己用,自然是受用的起。但王府裡總有些亂嚼舌根的人,他們說的話早晚還是要傳到殿下、王妃的耳朵裡去的。女兒以為乾爹不值得為這點小事在殿下、王妃那邊跌了身份。」

    「不必管他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殿下、王妃不會因為這個怪罪乾爹的。」

    汪春故作輕鬆地說道。其實他心裡也清楚,自自己調任穎王府總管以來,下面就一直有一股勢力明裡暗裡在跟自己較勁。李炎幾乎從不過問王府內務,王妃體弱多病,無力過問。下面的管事們沒了管束,偷奸耍滑,貪污公帑,把穎王府鬧的烏煙瘴氣。自己上任後,銳意革新,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因此暗中總有一股力量在跟自己過不去。

    張鶯鶯咬著嘴唇說道:「雖說都是謠言謊話,但說多了聽多了也難免成了真話。王妃是一副菩薩心腸,難免給壞人可趁之機。乾爹又何苦在這些小事上授人以柄呢?」

    汪春聽到這心中頗為感慨,沒想到十歲的孩子能有如此見識,又能把話說的這麼溫婉。穎王妃耳根子是出奇的軟,好話歹話她總是一聽就信。張鶯鶯說的不錯,自己何苦在這種小事上授人以柄呢。

    於是他把剩餘的白炭收了起來,提回偏房換了一簸箕黑炭過來。張鶯鶯見到自己的意見被採納,心中頗為興奮,看見桌子上的紫檀木盒,就問:「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寶貝?」

    汪春興致盎然地說道:「你猜猜看,若是猜中了,乾爹有賞。」

    張鶯鶯擰眉思索一陣,答道:「多半是金銀珠寶。」

    汪春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道:「再猜一次。」

    張鶯鶯又想了想,道:「若不是金銀珠寶,也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不對,還是金銀珠寶,一定是的。乾爹,你說是不是?」

    汪春豎起了大拇指:「好見識!你怎知道盒子裡裝的是金銀珠寶?」

    張鶯鶯嘻嘻一笑道:「乾爹剛一進門就讓女兒把院門關好,可見您並不想讓外人看到紫檀木盒。您用了兩隻手才將木盒放在桌案上,這表明盒子很沉重。這麼小的一個盒子裡面除了金珠,又會是什麼呢?」

    汪春把紫檀木盒搬到地爐前,當著張鶯鶯的面打開盒蓋,盒子裡是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金條和八顆雞子大小的珍珠。張鶯鶯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黃金,一時驚得目瞪口呆。汪春拿起一顆珍珠對張鶯鶯說道:「這一顆珍珠就價值一千兩銀子,八顆就是八千兩。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窮其一生也賺不來這一顆珍珠啊。」

    汪春把珍珠放回紫檀木盒,鎖好,然後把木盒推到張鶯鶯面前:「你替乾爹好好收著。」

    張鶯鶯驚道:「這莫不是他給您賄賂?」

    汪春笑了笑:「先前是賄賂,如今殿下已經知道,那就不算是了。」他微微歎了一聲,又說道:「其實這是他送給你的禮物。你好好保管著,將來准有用著它的時候。」

    張鶯鶯對汪春的後半句話有些疑惑不解,這明明是楊昊賄賂他的東西,怎麼反倒成了他送給自己的禮物?但她沒有去詢問其中的緣由,就像她弄不明白汪春為何要把別人賄賂他的東西告訴李炎一樣,有些個人和事永遠是那麼難以捉摸。

    ……

    綏州刺史府大牢,深夜。

    文蘭雙手被縛吊在半空,武曹揮舞著皮鞭狠狠地抽打著,為了防止文蘭淒厲的慘叫聲驚擾四鄰,武曹在他嘴裡塞進了一條十三娘用過的褻褲。

    這無疑是對文蘭的極大侮辱。身為階下囚,文蘭只有聽天由命的份。但讓他憤憤不平的是有能力解救自己的薄仲彥,此刻竟也是一副無動於衷、幸災樂禍的架勢。

    武曹本來已經答應釋放文蘭回長安,壞就壞在文蘭的一張臭嘴上。在武曹給他擺的壓驚宴上,喝的醉醺醺的文蘭,摟著武曹的脖子噴著酒氣說:「十三娘以後就歸你了,兄弟我是無福消受了。」武曹當時就翻了臉,掀了桌子大罵而去。

    隨後文蘭就被稀里糊塗地帶到了這裡,若不是薄仲彥及時趕到,今天所受的就不僅僅是這四十皮鞭這麼簡單了。據獄卒們說,就在自己說錯話的當晚,刺史府的後院就傳出一個女人的淒厲的哭喊聲,有人說那是武曹鞭打十三娘的聲音,也有人說武曹把十三娘吊起來用針扎她的肌膚,一共紮了七百八十多次。

    不管是哪種說法屬實,文蘭現在對武曹已經是怕到了骨子裡,這個滿臉陰氣的年輕人他現在哪怕是看一眼也會心驚膽顫。

    武曹打了四十鞭子,額頭就見了汗,他手臂有些酸麻,氣喘的也有些不均勻。他摔掉了鞭子,恨恨而去。薄仲彥就在身邊。氣頭上他可以對他不理不睬,但氣消了該顧的面子還是要顧的。薄仲彥示意士卒抽出塞在文蘭嘴裡的東西。

    文蘭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四十鞭子打的他遍體鱗傷,看著很難看,但絕沒有傷到筋骨。薄仲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滿臉的不屑。文蘭抽搭了一陣,齜牙咧嘴地責問薄仲彥:「你明明能救我,為何袖手旁觀?

    薄仲彥冷笑道:「這是他的地盤,客隨主便,我能說什麼?他能放你一馬,你就知足吧。」

    文蘭氣的渾身發抖,發狠道:「此仇不報非君子,我遲早要砍下他的人頭。」

    薄仲彥冷哼一聲,武曹敢這麼對付文蘭,除了他性格中的陰狠、殘忍,主要還是他看準了自己不會因為文蘭而跟他有任何不愉快。薄仲彥剛剛幫武曹收編了文蘭舊部,即駐守綏州的三千神策軍。仇士良給他的指示是扶持武曹自成一家,使綏州成為關中和豐州、夏州的緩衝地帶。仇士良肯做出這樣的讓步,自然是有他的考慮。

    半個月前,劍南黎州歷書縣饑民暴動,官府無力彈壓,遂請求當地駐軍協助鎮壓。駐軍出動三個旅入歷書縣彈壓暴民,不想三百名軍士竟臨陣倒戈,與饑民站到了一起。憤怒的饑民攻佔了縣衙,搶奪了一個軍械庫,隨即一千名由饑民組成的土軍又趁機攻佔了黎州城。他們奪取糧倉,開倉放糧,他們搗毀公署,逮捕官吏。黎州官、軍、地主、富商紛紛奔命。

    黎州暴亂之後,臨近的眉州、雅州、嘉州等地,也相繼爆發民變,饑民組成武裝焚燬官署,搶佔倉糧,驅逐官吏。劍南南部地區全部落入暴民之手……

    四州饑民搶奪軍械庫,組織軍隊,號稱「蕩寇軍」,他們又與當地蠻族結盟,相約共同抗拒官軍。劍南屯兵十萬,光成都府就駐軍一萬。「蕩寇軍」兵力不過三五千,且都是沒有經過訓練的烏合之眾。此時官軍若進兵剿滅,勝算很大,讓人不解的是四州全部陷落後,駐軍竟視若無頓,聽之任之。

    這十萬士卒多半是劍南本地土著,他們與蕩寇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因此進剿時刻表一推再推,終至尾大不掉之勢。

    劍南原本是刺馬營的地盤,大明宮變後仇士良的勢力開始滲入,一度曾佔據了上風,但這兩年刺馬營的勢力在迅速回升。劍南的局勢已經處於一種互有攻守的膠著狀態。此次饑民暴動,幕後的主使就是刺馬營,他們的目的是徹底奪回劍南的控制權。仇士良自然不肯輕易放手,他要集中精力與刺馬營爭奪劍南,就只能暫時對北方採取守勢。綏州他可以丟,但不能丟於楊昊之手,否則至少在表面上他就被刺馬營壓了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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