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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74章 三陽 文 / 樓枯

    「咚、咚、咚……」

    豐安城西浮光寺的銅鐘陣陣響起,此時半輪圓月還掛在西天,但旭日的紅光已經染紅了東天的朝霞。

    楊昊又是整整一宿沒睡,昨天晚飯時,豐州刺史府會同參謀司、軍政司擬訂的軍墾方案最終版放到了自己的案頭。這讓楊昊有些為難,本來自己已經答應去小魚房裡過夜,難道又要失約?

    這些日子自己混混糟糟的亂忙,已經好久沒去後院了。晴兒和呂芮還能忍著不說什麼,但小魚卻不能,她就是那種心裡有事藏不住的人。兩天前吃晚飯的時候,自己突然想起一件公事,稍微發了一下呆,竟惹得這小妮子大發雷霆,差點沒把自己的碗砸掉。

    但楊昊最終還是失約了,上萬人的吃飯問題,不容自己有絲毫的拖延。為了防止小魚半夜過來吵鬧,楊昊把幾個書辦小吏都叫到書房坐著,自己則是挑燈夜讀這份厚達七十六頁的《豐州軍墾方略》。

    看得出張虎臣、凌彤、李通等人是十分用心,時間這麼緊能趕出這麼有份量的方略,應該說是十分不容易的。土地位置、土質、水利、道路、作物、成本、人力、管理機構描述的十分完備。但用現代系統管理的角度來看,這份方案的缺點也顯而易見。這耗費了楊昊的精力。等他把所有的問題都一一列出來,不知不覺竟用了十張便箋。

    或許是因為書辦和小吏們在場,小魚一晚上都沒有來鬧,楊昊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因此在晨鐘響起的時候,楊昊放下手頭的事情,打發了書辦和小吏們回去睡覺,自己則推開角門到後院去探望小魚。

    側廳裡還點著燈燭,傳出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小魚、晴兒、呂芮還有丫鬟冬雨四個人圍成一桌在打麻將。一個個哈欠連天的,洗牌的手也有些僵硬。大唐開成年間似乎還沒有出現麻將,四人玩的麻將是楊昊畫出圖樣,讓關索找匠人做的,玩法是楊昊親手傳授給她們的。

    這件事的起因是三人因為要防備摩紗刺客,成天呆著家裡,一個個閒極無聊的樣子讓楊昊心裡覺得有愧,於是就想出了這個法子給她們消磨時間。哪知道三人學會之後癮大的不得了,成天纏著楊昊跟她們一起玩。沒辦法,楊昊只得把丫鬟冬雨拉來湊數,四個人從此昏天黑地玩的不亦樂乎。

    丫鬟冬雨得了這個差事更是茶也不倒水也不端,儼然以四號女主人自居,羨慕的外面的幾個婆子眼裡都噴出血來。

    晴兒見楊昊走進來,冷笑著說:「今兒什麼日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這麼早就肯回來?」

    呂芮朝門外看了看,漫不經心地說道:「是有早啊,天還沒黑透呢。」

    冬雨忽然驚叫起來:「不對!是天亮啦,天吶,咱們打了一夜了。」

    小魚聞言慌裡慌張跑到門外去看了看,回過頭來就一臉寒霜地盯著楊昊,楊昊聳聳肩,得意地哼了聲。

    「冬雨快收拾桌子。」晴兒聲音有些慌亂。身為當家女主人,帶著小妾丫鬟們打了一夜麻將,心裡還是有些愧疚。

    「冬雨快打水來洗臉。」呂芮叫道,她聽人說熬夜的人臉色有黃又黑,還會長斑,忙慌裡慌張跑到鏡子前仔細端詳自己的臉色,似乎真的有了黃褐斑。

    「冬雨,快叫關老爺送早飯來。別讓爺餓著。」晴兒心裡總是把楊昊放在第一位。

    ……

    楊昊陪四人吃了早飯,飯後不點名地批評了晴兒:就算是不能出門,也不能整天窩家屋裡,可以到院子裡活動活動筋骨,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整天坐著打麻將,比誰先練成黃臉婆嗎?

    晴兒低著頭一聲沒敢吭。飯後楊昊勸四人都回房小睡一會。呂芮跑的最快,晴兒交代了幾件事後也回去了。

    唯有小魚眼勾勾地盯著楊昊,見楊昊沒有拒絕的意思,便勾著他的手指喜眉笑眼地拉著自己的獵物回房去了。

    ——————

    羊弘揚和陽山是正午時分到豐州防禦使署的,那時楊昊還麼有起床。

    楊昊本來只準備小睡一會就起來,軍墾的事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堵得自己喘不過來氣。必須盡快把方案確定下來。

    可楊昊最終沒有經住小魚的軟磨硬泡,和她做了一番**之事。楊昊沒有敷衍小魚,他集中精神全力以赴,事情的結果是楊昊感到從未有過的疲乏。於是他躺在小魚的懷裡昏昏沉沉地睡去,本來只打算休息一個時辰,結果睡到日上三竿還沒有醒來。

    到了午飯飯點,兩人還沒有起床。晴兒不得不派冬雨去叫。楊昊軟塌塌地坐在梳妝鏡前讓小魚給他梳頭。門房忽報麟州有客人到,楊昊正在疑惑的時候。陽山已經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他也不顧身穿睡袍的小魚在一旁面紅耳赤一身的尷尬,就和楊昊摟抱在了一起。

    外面正忙著擺飯的晴兒,得知所來的羊弘揚和陽山既是楊昊在刺馬院的同窗又是結拜兄弟,忙讓關老爺到城中最好的福祥樓定一桌宴席送來。羊弘揚笑道:「嫂嫂不必去忙,咱們兄弟會面只要有酒就行。最好咱們還是分兩桌吃,免得攪擾你們吃飯。」

    晴兒弄清李芸萊、李茉莉兩姐妹身份後,便道:「既然叔叔不介意,我也就不客氣了。」對關老爺說:「還是您老陪他們吧,我陪兩位妹妹去了。」暗中卻叮囑關老爺:「攔著點,別又讓他喝醉了酒。」關老爺笑道:「夫人只管去,這裡有老漢盯著,萬無一失。」

    酒席擺上,喝了一圈酒,各自說了別後的一些事。原來這年七月羊弘揚和陽山便業滿出師,兩人先都分在千牛衛當差。不久之後陽山被調到少陽院做了太子親隨,羊弘揚則被外派到麟州,在麟州團練使署供職。

    楊昊問二人:「此次到百花宮救人,你們究竟是奉了哪家之命?」

    陽山道:「是太子爺讓我幹的,我想一個人也幹不了,就找二哥幫忙了。」

    楊昊又追問道:「太子爺為何要救她二人?東宮今年才十幾歲,跟李孝本大人應該並無交情啊。」

    羊弘揚道:「此事說來話長,李孝本大人因去年宮變被閹黨所害。一家老小全部刺配神策右軍為奴,兩位小姐更是被罰做營妓。幸好得陛下天恩,將她二人接入宮中居住,不料此事竟引起拾遺魏謨大人的誤會,老人家誤認為陛下貪戀女色,幾次當面諫諍。陛下不得已只得將她二人送出宮去。仇士良的黨羽將她二人販賣到麟州的八大巷,後又被游利達買到百花宮為妓。東宮聞之此事傷痛不已,便命我二人設法營救,先安排我到麟州就近探聽消息,然後又派三弟帶宮中禁衛前來救人。天可憐見,竟讓我二人得手。」

    陽山驚愕地問羊弘揚道:「什麼?你到麟州是太子爺安排的,那你為何不跟我講呢,還要我幾次在太子爺面前為你求情。」

    羊弘揚紅著臉道:「三弟,我給你賠罪了。是太子爺怕你嘴快給說出去了,所以才沒讓我告訴你實情。」

    楊昊聞聽這話默默頷首,暗中想:「都說太子少不更事、遊樂無度,頗被人詬病。可如此看他竟是有膽識、有謀略更有一顆仁慈之心的好儲君,看來外面那些傳言是有人編出來惡意中傷他的。」

    陽山喝了點酒,臉紅撲撲的,對楊昊說道:「小弟有份大禮送給大哥,不知大哥願不願意去拿。」

    楊昊一笑:「你是想讓我攻打游利達?」

    陽山道:「那個馬匪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其實沒什麼了不起的。他在小長安設了一座騾馬市,把搶奪來的女子和男童當做牲口一樣買賣,如此做派簡直傷天害理嘛!這種人要不興兵剿滅,枉活為人了。」

    羊弘揚笑道:「你又來了,你是不是想從大哥這借兵去端了他的窩啊?」

    陽山聽了這話更來勁了,捋起胳膊叫道:「大哥若是肯借我五百兵馬,我立即就去端了他!」

    楊昊看著虎背熊腰卻又一臉稚氣的陽山不禁一笑,撫摸著他結實的背說道:「不滿二位老弟,哥哥正想出兵去剿他,只是一時不知深淺,沒敢動手罷了。」

    楊昊這話不是隨口說的應景的話。軍墾的方略即使今冬能順利實施,真正能見到效果也是一年後的事了。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今冬怎麼辦?明春又怎麼辦?上萬人的過冬糧食從哪裡來?!

    楊昊原本打算向王仁通這樣的豐州大戶再借貸些銀糧度日,但是除了王仁通答應借三萬兩銀子外,其他的大戶一家也不肯鬆口。沒辦法楊昊只能把目光轉向散落在豐州周邊大大小小的鬼城上,就像孟博昌年中做的那樣,從狼嘴裡搶食。但這些鬼城吃了幾次虧過後,也都變的精了,他們結盟聯保,共同進退。牽一髮而動全身,讓楊昊不得不多一份顧忌。

    此外楊昊還有一層計較,鬼城之民雖無大唐戶籍,到底原來都是大唐百姓,他們平日是做一些劫掠行商的無本買賣的,但大部分人大部分時間還是靠耕種放牧、經營手工業度日。不問青紅皂白一律絞殺,自己確實有些不忍心。

    就在自己左右為難的時候,昊天商社的大掌櫃吳成龍突然到了豐安,他此行的目的是促請楊昊出兵剿滅游利達等活躍在河中一帶的馬匪。

    豐州、勝州、振武軍等邊鎮每年都要從河東和關中購買數十萬石糧食。這筆生意孟瑤的昊天商社要佔四成五,並且近三年每年都在提高,運送這麼大批糧食到邊鎮既辛苦又危險,綏州往北數百里地盜賊出沒,就是重兵押送的軍糧有時都難免被搶,更不用說商社的糧食了。

    為了保證糧食運輸安全,昊天商社不僅供養了一支龐大的護商隊,每年還要重金打點沿途州縣軍鎮官員。即便如此,每年運送的糧食還是要被河中十三連寨的馬匪搶去不少,其中最貪婪的就是盤踞在麟州的悍匪游利達。

    此人原是朔方鎮的一個戍主,後因罪被流放,半途中他打死押解公差逃脫,在麟州落草,七八年間兼併了河中十幾股盜匪,號稱「西北王」。打家劫舍,攻城破寨,無法無天。麟州官吏無人能治,朔方、夏綏、河東等鎮都曾派兵討伐,最後卻都無功而還。

    吳成龍表示,只要楊昊出兵剿匪,糧餉由昊天等七家商戶解決,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楊昊安頓吳成龍暫時住下,連夜召凌彤、張延年、魚重、莊雲清等人商議,凌彤、張延年同意出兵征討,莊雲清卻以匪情未明不易貿然進軍,大軍南征,後方空虛等理由反對出兵。

    楊昊因此下不了決心。

    陽山聽了這話大笑道:「有這等好事大哥還猶豫什麼?跟那些老頭子有什麼好商量的?你要是信得過我,給我五百壯士,我一定帶著游利達的人頭來獻你。」

    楊昊笑而不語,目視羊弘揚。羊弘揚沉吟片刻,問道:「剿滅游利達並不難,但絕非一時半刻之功。大哥的後院可穩固?」楊昊知道他的意思是問自己出兵剿匪後豐州會不會亂。

    於是說道:「八月,我跟孟大哥在豐州跟回鶻人幹了一仗,林中部損兵折將五千多,首領小齊金重傷臥床,我想今冬明春他們是無力南下了。至於兀禿部的白水狐,我不敢保證明後年他會怎麼樣,但今冬他是不會有任何動作的。至於王謙、劉沔,我三家和議已成,一兩年內自可安枕無憂。豐州後方穩固的很。」

    羊弘揚又問:「馬匪如同狡猾的狐狸,來去如風很不容易抓住。大哥有追狐狸的鷹犬嗎?」

    楊昊知道他的意思是問有沒有騎兵可用,便說道:「我有鬼軍四營,個個都是捕狐的高手。」

    陽山看二人說話跟打謎語似的,便焦急地催促道:「那還等什麼?小長安金銀堆積如山,再不出兵,可就讓人家得了去。」

    羊弘揚也起身道:「偌大哥出兵剿匪,小弟願為前鋒。」

    楊昊又問:「依你看出兵多少為宜?」

    羊弘揚叉開五指:「五千人。」

    陽山叫道:「用不了那麼多人,游利達不過一千來號人,出五百人足以破他!」

    羊弘揚笑道:「出兵越多,在後方吃閒飯的人就越少。秋高氣爽的,正好拉出去練兵嘛。」

    楊昊拍案叫好:「就依此計,發兵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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