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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零四回:釜底抽薪 文 / 墨筱笑

    玉璇真人背在身後的右手食指微微曲了曲,暗暗皺眉仙渡。

    「放她過來。」他心底煩悶,語氣也便比平常冷厲了幾分,「葉青籬,你有何事?」

    言語間氣勢森然,大有葉青籬一言偏差,就治她一個大罪的架勢。

    不過話一出口,玉璇真人又有些後悔。他堂堂一派掌門,在眾目睽睽之下,竟這般呼喝一個低輩女弟子,實在是太過了些,未免就顯得氣量狹小,臉面難看。

    就見葉青籬快步衝過來,在離得玉璇真人五尺遠的地方險險頓住腳步。

    她原本是低著頭的,這時候站定了,便匆忙一抬頭,那臉上的驚慌焦急一閃而過。

    玉璇真人注意到她神色倉皇,又看她再度低下頭,雙膝一屈,恭恭敬敬跪下來行了個大禮:「弟子葉青籬,拜見掌門。」短短幾個字出口,語聲間卻有著隱忍的顫抖和焦慮。

    眼見著這麼一個青蔥年歲的少女在自己面前露出這般緊張模樣,玉璇真人也有點不忍了。

    他緩和了臉色,淡淡道:「葉青籬,此刻正在論劍大會百煉一節各項比試的緊要關頭,你不在試法台上奪取玉籌,卻來此處擅闖雲台,是何緣故?」

    一邊說著,玉璇真人心底也有些疑惑。就他往日觀察,葉青籬雖非什麼大智慧的天才人物,但也極少會表露出如此倉皇焦慮的神情。她也是闖過顛倒五行大衍陣的人,堂堂玉磬書院弟子,何事竟能令她如此失措?

    「弟子……」只見伏跪在地上的少女聲音頓了頓,她似是在收拾激動的心情,「弟子求掌門相救顧師弟。」

    「你要救何人?」玉璇真人微皺眉,那一個「顧」字立刻激起了他心底敏感的情緒。叫他剛有些緩和的心情又更加不悅了。

    「顧硯,顧師弟。」葉青籬垂著頭,本有些緊張的聲線漸漸平緩,一字一句格外誠懇,「不敢欺瞞掌門,弟子與顧師弟自幼相識,雖只是師姐弟,但實如同胞親人。昨夜弟子比試完後,就在太虛群山的極西處親見顧師弟被兩位玄衣執法鎖在手中。顧師弟年幼,縱是有所錯處。也……」

    她說到此處彷彿詞窮,語聲便是一噎。只連忙抬起頭,一臉期盼地看著玉璇真人。

    玉璇真人雖然對昨日陳涵之抓捕顧硯之事已經十分清楚,此刻卻還要裝作不知,只是聲音驟然冷淡下來,問道:「你親見玄衣執法抓捕顧硯?那當時你在何處?又可知事情究竟?」

    葉青籬的身體輕輕顫了下。原本撐在地上的雙手緊捏成拳。她猶豫了片刻,才下定決心般一咬牙。道:「弟子原本只是關心顧師弟,因此……因此跟蹤了他,我當時綴得遠,等到發現顧師弟出劍擊傷了一位同門師兄時,已經來不及阻止。此事正好被凌光閣的兩位玄衣執法所見,因此鎖了顧是滴。」

    「既是如此,顧硯罪有應得。你又要求什麼?」玉璇真人怫然不悅。

    葉青籬忙又道:「話雖如此,但是……弟子後來聽聞到,顧師弟竟是被關進了風雷崖。顧師弟年紀小,脾性不定在所難免。他雖然一時衝動傷了人,但萬幸收劍及時。也並未害人性命。而風雷崖乃是玄雷聚集之地,顧師弟年小力弱。只怕經受不住。弟子實在心焦,這才斗膽請求掌門。」

    玉璇真人聽得這話,只覺荒唐。既然是事實俱在,顧硯犯了大錯,且被凌光閣的玄衣執法當場拿走,又哪裡還有什麼可以容情的餘地?葉青籬這番求肯,不止是可笑,簡直就還有些不辨形勢,不識好歹了。

    他正要發作,卻聽旁邊的魏予笑問:「奇了,你不過是一個無權無職的低輩弟子,凌光閣乃是我崑崙執法要處,頂頂森嚴所在,你又如何得知,那顧硯卻是被關押在風雷崖?」

    葉青籬的臉色立時一白,又慌忙垂下頭,只不做聲仙渡。

    玉璇真人也感疑惑,便追問:「你既然說了顧硯當場傷害同門師兄,怎地又說他沒有害人性命?」

    「弟子……」只見伏在地上的少女又再度抬起頭,結結巴巴吞吞吐吐,心虛之極地道,「弟子識得幾位消息靈通的朋友,這些事情都是通過幾位朋友得知的。」

    「哦,你那是個什麼朋友,竟然能夠說得出凌光閣的機密要事?」魏予繼續問道。他雖然每一句都問在要點,但神情上卻是似笑非笑的,並不顯得嚴厲。

    玉璇真人用眼角餘光不著痕跡地觀察他的態度,心裡也有計量。崑崙一派,雖然號稱弟子百萬,但這實際上只是個虛數,而真正決定其中各脈勢力地位高低的,還是眾歸元期長老的意向。

    崑崙實際弟子二十四萬人,其中歸元期長老通共也只有七十一人。這七十一人地位之尊崇,權威之濃重可想而知。

    玉璇真人雖是崑崙掌門,但崑崙各脈勢力交雜,在他身後,真正完全支持他的歸元期長老竟只有十一個。而那凌光閣向來由陳家、齊家、水家三家掌管,其體系獨立於掌門體系之外,卻是玉璇真人也無法控制的。

    若非近萬年來三家互相爭鬥,只怕崑崙的掌門一系早就被凌光閣給架空了。

    而魏予,正是崑崙現存的七十一個歸元期長老中,少有的中立派和實權派。

    玉璇真人知道,魏予當年同顧蒼城交情匪淺,就在當年,若不是連他在內的幾個歸元期長老一力要保存顧蒼城遺孤,顧硯就算能夠留得性命,也定然沒有如今自由。

    一瞬間,玉璇真人腦中閃過無數念頭。

    他又看向跪在眼前的葉青籬,心底不免思索:「她倒是情深義重,只是不免有些傻氣。」

    仔細回憶過葉青籬往日的種種行徑,玉璇真人又皺了皺眉:「我雖然也想順著她這個台階將顧硯救下來,正好賣給魏師叔一個便宜。但她這般空口白話,我又豈能輕易就答應?」

    聽葉青籬道:「回稟魏師叔祖,弟子的那位朋友名叫十七,她一貫來是消息靈通的。」

    魏予便挑了挑眉,不再說話。

    玉璇真人向身後招了招手,一個白衣弟子走過來,垂手侍立。

    「沐光,你可知昨日顧硯被鎖進風雷崖之事?」

    名叫沐光的白衣弟子恭敬道:「回稟掌門,昨日……」

    他大致將事情說了一遍,敘述間言語呆板,不偏不倚。

    「你說齊思闌重傷垂危,心室破裂,現今只是吊著一口氣?」玉璇真人的臉色又沉了下來,他看向葉青籬,冷笑,「青籬,你也聽到了,齊思闌傷勢之重,只怕是難以治癒。這般情況之下,你還有何理由為顧硯求情?莫以年幼為借口,再如何年幼,他能傷得了築基期大圓滿的齊思闌,便也足夠有為自己行為負責的能力了。」

    說到此處,他雙目炯炯地盯著葉青籬。

    玉璇真人其實並不相信葉青籬會蠢到如此地步,口空白話就想來做如此荒唐的請求。

    他清楚記得當日在掌門殿中,葉青籬最後走出那顛倒五行大衍陣時,用的卻是歸元期高手才能施展的躡空步。當時玉璇真人和其他五個歸元長老同在殿中,眾人便一致認定葉青籬的背後另有高人——甚至,那個高人極有可能就是葉千佑。

    這也是玉璇真人明明感覺到葉青籬身上疑點頗多,卻依舊放任她的原因。

    此刻他這話一出口,心底卻是在想:「葉青籬,你莫要讓我失望才好。」

    玉璇真人實則是在暗自期待,想看看葉青籬究竟能用什麼方法來讓他鬆口。

    卻見少女的雙眼驀然亮了起來,她壓著些緊張,慌忙問道:「請問掌門人,若是那位齊師兄的傷勢能夠有救,那顧師弟的罪責能否減輕?弟子知道犯錯領罰原是正理,只是擔心顧師弟因此而一蹶不振,因此希望掌門相救,至少讓顧師弟……脫離了風雷崖才好。」

    玉璇真人聽她言語雖然可笑,卻又似另有深意,便耐著性子道:「齊思闌心室已破,神仙難救,此事如何假設?」

    「弟子……」葉青籬咬著下唇,頓了頓,「弟子卻聽聞,這世上原有一物,能夠起死回生。只要此物在手,何人……何人不能救?」

    「可笑!哪裡有這樣的東西?」玉璇真人脫口便是訓斥。

    他的心底卻是暗暗一緊,隱隱覺得葉青籬是要亮出底牌了。而能夠起死回生之物,除了那東西,還有什麼?

    葉青籬半垂著眼瞼,道:「此物原是弟子家中祖傳,雖然記載所言頗為荒謬,但先祖既以此物傳家,想必也不是全無用處的。」她又抬起頭,一臉期盼地看著玉璇真人,「弟子年輕識淺,還望掌門為我解答。」

    玉璇真人袖子底下的手指又不自主地稍稍曲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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