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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七零章 婆媳相見(上) 文 / 夜雨驚荷

    恪親王府位於內城東北角,因此地有一口溫泉名喚金山,所以此街又叫金山巷,雖然名字是俗氣了些,但往來者非富即貴,王府門前的街心足有十五六丈寬,十兩馬車並駕齊驅也絕非難事,因歷朝皇帝喜歡將金山巷的府院賞賜給有功之人,所以時常微服或乘車架巡遊至此,街道每隔幾年就要修繕一次,有功勳的老封君們,她們的貞節牌坊鱗次櫛比,儼然成了金山巷的第二道風景御朱門。

    顧家的轎子就停在一棟器宇軒昂的府邸前,門前蹲著兩隻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著二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台階下石獅子兩邊各有兩班衛兵,跨刀長矛,氣勢凜然。

    王妃的陪房正從她自己的小轎裡跳出來,因行走的匆忙,險些沒被轎子的橫樑絆倒,陪房卻管不得這些,慇勤的來扶凝萱下轎。

    「委屈姑娘走幾步了,咱們王府的匾額是先帝遺跡,按照祖宗規矩,除去萬歲爺和皇后娘娘可直接坐轎,餘下人都需要步行跨過正門,不過姑娘別擔心,裡面仍舊也有小轎伺候。」

    凝萱將紗帽扔在了轎內,一手扶了陪房媽媽,一手挽住了碧潭的手。那些華服僕役們早就知道今日來訪的嬌客是什麼身份,卻並無一人抬頭,都規規矩矩、目不斜視的守著本分。凝萱暗自叫好,不是她有心攀比,可王府確實比廉國府更守禮節。聽趙煦說,老王爺近些年清心寡慾,身邊唯獨有一個姨娘伺候,平時還不得重用。老話說,一個家沒有女主人就會不成樣子,但凝萱看來,恪親王府比自己見過的任何世家都體面。

    門內果然停了一頂青蠶紗的小轎,四個年輕小廝在二門門口將凝萱放下,復又有年紀大些的媽媽們來接手。如此兩三遭,凝萱和宋嬤嬤等人才進了王府的內苑。在一處垂花門前,陪房媽媽終於停住了腳步,笑與凝萱道:「這裡是王府的後宅正院,我們王妃休養理事的地方。這院子的名兒也是王妃後改的,當年長春宮老祖看罷,一連叫了三聲好,說王妃這一個『守』字,守住了風水旺穴。」

    凝萱瞇著眼睛抬頭望去。就見石牌似的匾額上只寫了兩個大字「守園」。

    守住什麼?是守住王妃的一顆真心?或是守住對老情人的思念?凝萱對恪親王妃沒什麼想法,倒是覺得那位長春老祖果然八面玲瓏,怪不得觀中香火鼎盛。

    院子裡空寂寂的無人,連鳥雀在樹上嘰喳嬉鬧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而且越是往裡正殿走就越是冷清。人氣最旺的就當屬凝萱這夥人了,凝萱有些猶疑的沖碧潭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小心警惕,這個守園似乎透著詭異。陪房媽媽將二人的互動看在看中,不禁苦笑。

    她何嘗不希望守園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管家娘子們也好,各院管事也好,都馬不停蹄的來給王妃秉承消息御朱門。無奈人心不古,王妃這才走了幾年。那些後提拔上來的小蹄子們就不念舊情了,腳底抹油似的遠離著守園。偏偏王妃現在要見未來世子妃,擺明了是要叫王妃下不來台。

    陪房媽媽越走越生氣,不禁低聲暗咒罵了幾句。凝萱和碧潭聽的真真的,卻知趣的沒有搭話。

    正殿台階上站著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鬟,又小又單薄。一見陪房媽媽歡喜的跑了上來:「娘,你怎麼才回來。」陪房媽媽先是瞪了那小丫頭一眼,繼而不好意思的看著凝萱等人,「這是我們家最小的一個,跟著王妃學學規矩。倒是叫魏姑娘見笑了。」

    凝萱的目光落在小丫鬟身上,孩子的衣服是簇簇新的,有些地方連褶子都沒掰開。小手拘謹的貼在兩側。凝萱就忽而想起了趙煦曾經說過的,他的生身母親是涪原武將世家的小姐,英姿多過溫柔,跟在這種主子身邊做事,學的果真是規矩?還是行事的任性?凝萱沖小丫頭淡淡一笑:「無妨,媽媽還是先引著我去見見王妃吧。」

    陪房媽媽無視女兒欲言又止的樣子,領著凝萱穿過正殿往後廂房去,她哪裡留心,這支隊伍裡故意錯後拉下一人,卻是凝萱的心腹笑槐,笑槐手中捏了只銀角子,樂呵呵的湊近了陪房媽媽的小女兒

    後院這邊顯然多了不少人,不是在灑掃院子,就是在廊上閒談,見了凝萱等人忙湊在一處嘀嘀咕咕,眼睛時不時的瞄上幾眼,若是撞上了凝萱的視線,就趕忙若無其事的轉開。想到剛剛在正門見到的場景,再想到守園裡的「規矩」,凝萱不禁對這個未來婆婆的印象越糟了幾分。

    「魏姑娘先在這兒略等等,我去請示了王妃。」陪房媽媽不由分說將凝萱扔在了大太陽底下,任毒辣辣的日頭烤的人心煩意亂,她卻一面扇著帕子一面捲身進了竹簾內。

    宋嬤嬤從後面貼了上來,嘴唇微動,吐字卻異常清晰:「這別是給咱們的下馬威吧?」

    凝萱冷冷一笑:「碧潭帶著懷表,現在給我掐算,一刻鐘人還不出現,我直接厥倒在這兒,嬤嬤就只管使勁兒的嚷嚷,話說我也好久沒去拜訪老王爺了!」

    宋嬤嬤聽了姑娘賭氣似的餿主意,險些沒笑出聲來。笑槐不知從哪個角落裡擠了進來,低笑道:「剛才我問了那小丫頭,姑娘猜怎麼著?老王爺的那個姨娘剛領著浩浩蕩蕩一批人給王妃請安了,聽說不像請安,倒像是示威來著,王妃在裡面脾氣正不順呢,那小丫頭就是想給她娘提個醒,偏陪房媽媽沒多理會」

    不等說完,室內「啪」的一聲,片刻的功夫,丫鬟端著簸箕尷尬的從凝萱等人面前溜走。

    凝萱低笑:「汝窯精品,王妃果然是大手筆,一砸就是三千兩,足夠我幾年的月銀!」宋嬤嬤聽了直皺眉:「有些不像話了,就是再生氣,也沒聽過哪家夫人這麼做,四夫人嬌氣吧,有脾氣吧,當年為了四老爺納妾的事兒也不過是叫人拔了她園子裡的牡丹洩氣,這三千兩足足能買下兩間不錯的鋪子。王妃確實有些過了。」

    笑槐倒是不以為意,反正雜碎的也不是燕園裡的東西,管它值多少銀子呢?小丫頭不懷好意的嘿嘿一笑:「說不定王妃根本不知道那玩器的價值,所以才下手豪爽,若是知曉了,指不定怎麼肉疼呢!」宋嬤嬤剛要去呵斥,凝萱卻擺擺手,沉聲道:「你們還別說,事情果真有這種可能,你們瞧守園裡僕婦們的穿著打扮,再看行為舉止,根本不是王府該有的體統。涪原畢竟偏僻,王妃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咱們可不敢妄加斷言。」

    碧潭拽出了懷表的表鏈:「姑娘,整整一刻鐘了。」

    屋內仍舊悄然無聲,凝萱好以整暇的拍拍裙角,幾個丫頭興奮的直喘粗氣,只宋嬤嬤一人無奈的苦笑,不過仰頭瞧了瞧更加炙熱的日光,宋嬤嬤選擇了閉口不言。

    凝萱剛要來個嬌柔不造作的暈厥,就見陪房媽媽從裡面出來。

    「哎呦,魏姑娘這是怎麼了?」陪房媽媽一聲驚呼,笑槐和碧潭兩個一左一右夾住了凝萱,這倆丫頭語氣可稱不上好:「媽媽還好意思問,日頭這麼毒辣,別說姑娘這種金枝玉葉的小姐了,就是我們這些粗打粗磨的下人也受不了啊。」

    大公主派來的這些丫頭個頂個不是省油的燈,雖然不能出聲,但都陪著著笑槐的話,用一種憤恨的眼神直戳陪房媽媽。

    陪房媽媽待要辯解,可張望四處,見王妃身邊的人無不貼著陰涼處的圍廊站著瞧熱鬧,陪房媽媽老臉一紅,羞臊難當。凝萱忙笑道:「不礙事,媽媽別放在心上,自來都是晚輩等長輩的道理,就是再遲些也理所應當。」

    陪房媽媽卻暗自撇嘴:王妃說的一點不錯,就該狠狠的給她個下馬威。現在連自己都敢得罪,將來就未必能將王妃放在眼中。一想到屋中還有恪親王妃為自己做主,陪房媽媽底氣也足了幾分,便肅然道:「王妃就喜歡通情達理的小輩,姑娘要真是沒深沒淺的在這兒胡攪蠻纏反倒叫王妃不喜。」

    凝萱忙擺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陪房媽媽見狀,才心滿意足的將人引進了廂房。

    凝萱一進門就滿眼的翠色,迎面一扇大大的翡翠珠簾掛在牆上,銀紅的簾幔,杏沙的坐褥,當間一個四十上下的夫人端坐其中。凝萱忖度此人便是恪親王妃,不過瞧著著實比同齡夫人們面老,也或許是她身上那襲青灰色袍子顯的,身體發福,頭髮挽著道姑的髮髻,中間插了一根稀鬆平常的竹木簪子,板著臉不見半點喜色。

    「我的兒,快來叫娘瞧瞧。」

    一句「我的兒」,叫的凝萱是毛骨悚然,陪房媽媽揪著凝萱的袖子就往前拉,笑盈盈道:「王妃瞧,多水靈的一個丫頭,單從相貌上來講和咱們世子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凝萱心中冷哼,擎等著她們出下一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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