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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553、師徒相逢 文 / 雲芨

    幾道氣息倏忽而至,沿著石道,往他們這邊迅速遁來一仙難求。

    四人同時起身,各自施放出防禦手段。

    來人亦是四個,其中有兩道十分強大,必是松風上人和夜霜魔君一行人無疑了。

    秦羲給陌天歌使了個眼色,傳音:「不行就跑。」

    陌天歌點點頭。如果松風上人和夜霜魔君仍是敵對的,那就還有生機,他們四人聯手,元後修士也不懼。但是,如果松風上人和夜霜魔君連成一氣,兩個元後修士,那只有跑了。

    不過,她覺得,前者的可能性很大。松風上人的個性,絕對不會跟人分享寶物,夜霜魔君一行人已經知道了此處庫房的存在,松風上人不會放過他們的,現在一同逃命,恐怕也是情勢所逼。

    腦中這麼一轉念,來人已經衝過了石門,果然是松風上人和夜霜魔君一行。

    一衝進來,看到他們,松風上人停住了,烏雲湧動不止。

    陌天歌轉頭,看到聶無傷蒼白著臉色,雙掌握拳,緊靠著牆壁。

    她在心中暗暗歎了一聲,她還是小看了松風上人對聶無傷的影響力,她這個樣子,引頸就戮還差不多。

    「賤人!」黑雲裡傳出森寒的聲音。

    聶無傷的臉色又蒼白了一分,牙關緊咬,看著眼前的松風上人。

    「你好大的膽子!」松風上人一字一字地說出這句話,帶著沁骨的殺意。

    陌天歌緊盯著聶無傷。能不能頂住松風上人的積威,是她獲得新生的最後障礙,這一關。別人都幫不上忙,只能靠她自己。

    聶無傷咬住唇,呼吸沉重。這些年,逃離師父的身邊,她很自由,也很快樂。她以為自己比原來強大了,面對師父,不再是那個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喘的小徒弟,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師父……聽到他聲音。她便克制不住內心的恐懼。這種恐懼,從她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深深種植在心裡,哪怕她不再是當初那個失去母親無依無靠的孩子,哪怕她結成了元嬰。成為頂尖的修士,看到他仍會顫抖。

    「師父……」她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直到今日,仍然會不由自主地叫他師父。

    「賤人。自己過來受死!」松風上人嘶啞的聲音,恨意滿滿。

    聶無傷緊緊咬著下唇,幾乎咬出血來。

    賤人……她想起年幼時,師父時常望著她。恨恨地罵著:賤人!

    她知道,師父罵的並不是她。而是娘。可今天,這個詞終於用到了她的身上。

    賤人……

    她想起三歲那一年,已經模糊的記憶;她想起被師父帶回洞府,日夜打罵;她想起時常被扔進元魔池,痛不欲生……

    聶無傷的目光茫然了一會兒,終於定住。

    她深深吸氣,抬起頭,慢慢道:「師父,我不是賤人,我娘也不是。」

    她的聲音鎮定而平靜。既沒有憤怒,也沒惶恐,儘管叫著師父。卻是平平淡淡,沒有敬意。沒有懼意。

    黑雲頓住了,黑雲忽然如被風吹一般散開,露出了松風上人的真容——一個乾巴巴的,如同人皮披在骷髏上的中年人。

    陌天歌忽然想起師父對松風上人的評價。人不人,鬼不鬼,道不道,魔不魔,根本就是個怪物。

    眼前的松風上人,果然如此。說是人,五官根本沒有生氣,說是鬼,卻還會起伏波動。

    他沙啞著聲音,一字一字地問:「你說什麼?」

    「師父,」聶無傷望著他,毫無懼意,「我說,我不是賤人,我娘也不是。」

    「你……」松風上人上前一步,骷髏一般的手向前一伸,似乎要把聶無傷抓過來。

    卻聽一聲輕響,一道無形的劍氣在空中繞了一個圈,「噗哧」一聲,刺入他們兩人之間的地面,切開了石板。

    松風上人抬起黑洞一般的眼睛,望向聶無傷身邊不遠處。

    在他可怖的目光下,景行止笑嘻嘻地抬了抬手中的劍:「不好意思,手誤。」

    這麼近的距離,哪怕是個煉氣修士,也不可能手誤。松風上人眼中閃過黑色的光。

    景行止卻毫無懼色,彷彿沒看到一般,自顧自地欣賞自己的飛劍一仙難求。

    松風上人乾枯的眼珠在眼眶裡動了動,緩緩說道:「原來是你們幾個小輩。」

    秦羲一笑,彷彿見到故人一般,拱了拱手:「一別經年,松風前輩別來無恙?」

    陌天歌隨後招呼:「上次得見前輩風采,還是在天魔山,一轉眼,都要一百年了。」

    「你們……」松風上人有些失語。如果他沒記錯的吧,他曾經做了一件會讓他們很噁心的事,他雖然沒有看著事情發生,但以當時的佈置,不可能會有意外,為什麼他們卻……

    松風上人望向秦羲,忽然陰森森地笑了:「秦守靜,天魔山送你的禮物還滿意嗎?」

    聽到這句話,秦羲與陌天歌相視一笑,松風上人這是試探他們,看來當年那件事,還是他的得意手筆。

    「師父,」插話的卻是聶無傷,她淡淡說道,「徒兒忘了告訴你,那件事,被我破壞了。」

    松風上人猛然轉過頭,定定地望著她,許久之後,暴喝:「賤人,受死!」

    黑雲席捲而來,瞬間便至聶無傷面前。

    聶無傷一抬手臂,一團元魔之氣浮現在身前,變成盾牌的形狀,硬生生受了這一擊。

    「噗!」一口黑血噴了出來,聶無傷跌倒在地。

    但,令人驚訝的是,聶無傷只是抹了抹嘴角,仍舊站了起來。

    剛才這一擊,松風上人憤而出手,全然沒有收力,是元後大修士十成十的一擊,照理說,像聶無傷這樣結嬰沒幾年的新晉元嬰修士,是根本承受不住的。幸運的是,這裡有白虎之息克制松風上人的魔功,他雖修為深厚行動如常,威力卻打了個折扣。而聶無傷身處匿靈陣中,實力不但沒有影響,那一擊的威力還被匿靈陣擋下來一些,受的傷只是不輕不重。

    松風上人見一擊不死,更加憤怒,再想出手,卻見一個人偶突然閃過來,擋在了他的面前。

    隨後,陌天歌慢條斯理地道:「松風前輩,您太心急了吧?」

    松風上人眼眶中乾枯的眼珠轉來轉去,看看聶無傷,又看看陌天歌,最後對聶無傷冷笑:「賤人,你真是長本事了,居然拉到人為你出頭!」

    看著眼前這四個人,松風上人只覺得充滿了狂暴。

    他恨,這個賤人,跟著他的時候,裝得規規矩矩,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結果卻陽奉陰違,甚至趁著他在元魔池中養傷的時候,將他最重要的一個乾坤袋偷走!

    他怎能不恨?他恨得想將她挫骨揚灰。就因為她的逃走,他失去了眾多法寶,這百年來,不敢踏入昆吾一步,以免被老對頭們趁火打劫。

    一百年了,他在狼突山躲了百年,這一切的緣由都是她!對他僅剩的幾百年壽元來說,一百年,何其寶貴?

    而這個賤人呢?拿著他的乾坤袋逍遙了百年,還結成了元嬰!

    想到她這一身的修為,和快活的時光,都是自己窩囊百年換來的,他便控制自己的恨意。

    尤其,她回到天極,還帶著別人到他的寶庫取寶。

    賤人,就跟她娘一樣!

    不過,還好,他還沒有失去理智,這個賤人現在有了幫手,不是自己能隨手滅殺的。這幾個小輩,都結成了元嬰,尤其是秦守靜,已然晉階中期。他們四人聯手,自己被白虎之息壓制住了實力,旁邊還有個雲中的老妖婆虎視眈眈,一個不好,反遭他們圍攻,那就得不償失了。

    望著聶無傷,松風上人重新平靜下來,冷聲道:「怎麼,你不是很害怕變成魔修嗎?還敢修煉元魔**?」

    聶無傷垂下眼眸,淡淡說道:「是道是魔,皆在本心,修煉的是不是魔功,有什麼關係。」

    這句話讓松風上人再次暴怒起來,偷了他的乾坤袋,拿走他的元魔**,居然還跟他談論什麼本心?

    黑氣湧動,他重又恢復成黑雲模樣,掩蓋自己的怒火。

    「好一句本心,」松風上人冷冷說道,「賤人,這一百年過得快活吧?」

    「我不是賤人。」他話音剛落,聶無傷昂起頭,這一次,她眼中帶了高傲與怒氣,「你憑什麼說我是賤人,師父?」

    松風上人還沒答話,聶無傷已踏前一步,站得筆直:「我是個人,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我不是生來就是你奴隸,我不欠你。」望著那朵黑雲,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沒有資格輕賤我!」

    這句賤人,只是松風上人隨口一句斥罵,她如此較真,只是為了最後一句。

    我來到這個世界,只受父母之恩。我亦是珍貴的生命,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我的存在因自己有意義,不取決於你。

    你,沒有資格輕賤我。

    「師父,」聶無傷緩緩說道,「曾經,我害怕你,我準備回天極的時候,還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沒辦法面對你。但是,現在,我要對你說,從今天開始,現在開始,我活著,與你再無干係。我的生命,只屬於我自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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