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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36、說不出口 文 / 雲芨

    「你隱瞞她身份,究竟有何企圖?一仙難求!若是不說明白,休怪我取你性命!」

    秦羲沉默良久,輕聲道:「我若不隱瞞她身份,她就不會留在玄清門。」

    「留在玄清門?」鍾沐靈有些詫異,又沉聲問,「她留在玄清門,你想做什麼?」

    秦羲露出苦笑,卻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她不留在玄清門,能做什麼?」

    鍾沐靈聞言一滯。這話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一個煉氣修士,體質特殊,又無靠山,能在修仙界活多久?而他再一轉念,發覺這句話還有一個意思。天歌不留在玄清門,這小子自是做不了什麼。

    他稍稍緩了語氣,道:「這麼說,你是好心了?」

    這一次,秦羲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很久以後,才說道:「不知前輩可知道,我與她父親之事?」

    此事陌天歌是說過的,鍾沐靈哼了一聲:「聽過。」

    秦羲笑了笑,卻道:「有些事情,她並不清楚,想來前輩也不知道的。」他頓了頓,慢慢說道,「二十多年前,她父親隕落之前,助我脫困,交代我照顧他的妻女,卻是允了我一件事情。」

    鍾沐靈一怔:「什麼事情?」

    秦羲一字一字,緩緩說道:「他日此女雙修之事,皆由我作主。」

    他說完這句話,再也沒有聲音。

    忽然靈氣波動,鍾沐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臉色鐵青。

    「由你作主?」他一振衣袖,靈壓散開。秦羲再一次栽倒在地,傷上加傷。

    鍾沐靈臉色沉沉:「你的意思是說,她父親是將她許了你?」

    重傷在身,秦羲卻露出了笑容,毫不低頭:「前輩若要這麼理解,也是可以的。」

    「那麼你呢,你怎麼理解?」

    「我?」秦羲抹去嘴角的血跡,坐了起來,「在她二叔坐化之前,我應允。她若不願,不會勉強。」

    鍾沐靈不再說話,臉色陰晴不定,一時閃過厲色,一時又緩下。緊緊地盯著秦羲蒼白無血色的臉。

    秦羲沒有看他,卻也無所畏懼,神色坦然。

    「阿靈!」小屋內再次靈氣波動。元寶突然出現,饒有興趣地看著秦羲,向鍾沐靈道,「你不覺得。雙修是個好主意麼?」

    鍾沐靈臉色不好地怒視著他。

    元寶攤手,無辜地道:「好吧。雙修不是個好主意。不過,這小子有陽靈珠在身,又是金火二靈根,陽氣極盛,給天歌做個爐鼎不錯。」

    此話一出,秦羲臉色就變了。他抬頭盯著這兩人,卻見鍾沐靈臉色緩了,沉吟著慢慢點頭:「這話倒是有點道理。」

    兩人又低頭看著秦羲,似乎在檢查他夠不夠格。

    秦羲體內靈氣翻湧,氣怒攻心。忽然又吐出一口血來。

    元寶「嘖嘖」幾聲,蹲下來抓過他的手,澎湃的靈息衝進秦羲體內:「做爐鼎這麼弱可不行。阿靈。把這小子交給我好好調教吧?嘿嘿,他體內有陽靈珠。與純陽體質相差不遠,倒是適合學我的東西一仙難求。」

    鍾沐靈哼了一聲,一甩袖,消失在屋中:「你喜歡就拿去,問我做什麼?」

    ………………

    「爐鼎……」

    秦羲輕輕念著這兩個字,睜開眼。

    這一輩子,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羞辱!

    他知道,那兩個人雖然將他打成重傷,卻也給了他許多好處,就算無恩,亦算不得有仇。只是,他嚥不下這口氣!

    爐鼎……居然想讓他做爐鼎!

    他自小修的是道家心法,從不曾起過用爐鼎的心思,但也沒料到,居然有一日,有人想讓他做爐鼎!

    閉上眼,秦羲平靜了一下心情。

    自八歲來到太康山,他還從來不曾有過如此情緒波動的時候。有個元嬰祖師,他自身修煉又快,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看,即便獨自出門,亦有足夠的機智保存自己。

    那短短幾日,那個叫做元寶的化神修士傳了他一套口訣,又給他吃了許許多多奇怪的東西,有些令他痛不欲生,有些又讓他修為快速地增長,幾乎把他折騰得只剩半條命。離去之時,元寶笑嘻嘻地跟他說,要早日結嬰,才能做一個好爐鼎……

    想到此處,秦羲雙掌再度合攏,抿緊了雙唇。

    爐鼎!這些話他對師父都說不出口,只能把這件秘事埋在心裡。

    元寶給予他的口訣,令他越來越向純陽體質靠近,許多晉階的門檻於他將會越來越容易,如此對他自是天大的好處,若是沒有再做過分的事,他也不會恩將仇報。只是,那些話不僅讓他感覺到羞辱,還要擔心,若是這二人當真準備在他晉階之後去當爐鼎,他該如何?

    他不討厭陌天歌,也不否認自己曾起過心思,但那只是一瞬的事,大道未成,他的心裝不下其他東西,雙修之事,亦不在考慮範圍。只是,發生了這樣的事,令他面對她時感到無比的難堪!這種難堪不關她的事,卻讓他不想面對她。

    他想了許久,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若是修煉口訣,他的純陽之氣將會越來越盛,直至無限靠近純陽之體,也就……更適合做他們口中的爐鼎。但若不修煉,他的修煉速度就不會那麼快,甚至有可能終身困於元嬰,無法化神……

    所以,他最後決定,不但要修煉,還要快。盡快結嬰,而後化神,只有當他化神之後,掌握自己的命運,才能抹掉這羞辱的滋味!

    深深吸一口氣,秦羲站起身,走出洞府。

    他的傷已經全好了,這兩年修為亦有進益,過些時日,便可準備衝擊結丹後期。他自忖把握很大,再花上二三十年,直至結丹圓滿,便可嘗試結嬰。如此算上五十年的時間,他如今一百四十三歲,兩百歲結嬰很有可能。

    至於結嬰之後,卻不知要花多少年了,師父四百歲結嬰,如今八百餘歲,在元嬰境界停留了四百多年。仍然只是元嬰中期,至今摸不著後期的門檻。他的資質比之師父只差不好,只因陽靈珠在身,又心無旁騖,才有如此修為。若是元嬰之後,只怕也占不得好處……

    心不在焉地想了一路,忽然聽到前方有動靜。腳步一停,忽地一怔。這裡是……

    「天歌,恭喜你了,這麼快就被師祖收為正式弟子。可真羨慕死我了——啊,不對。我應該叫你師叔才是。」

    陌天歌一邊收拾洞府的東西,一邊跟洛封雪說話。聽她這麼說,不禁笑道:「洛師姐,你這句師叔叫得我真心慌。」

    「心慌什麼?」洛封雪理所當然地道,「你是師祖的正式弟子,自然是要叫師叔的。你可別再叫我師姐的,如今我可擔不起,叫別人聽見了也不好。」

    「那……好吧,封雪。」

    聽到這句稱呼,洛封雪展顏笑了:「居然直到今日才聽到你叫我名字。陌師叔。其實你才是戒心最重的人啊……」

    她這句陌師叔帶著調笑的口氣,卻讓陌天歌赧然。洛封雪說得不錯,她只是不願意與別人距離太近。所以遲遲不肯叫她名字,而洛封雪卻一直赤誠待她。真說起來,卻是她對不起洛封雪了。

    「封雪,我……」

    「行了,你不用解釋。」洛封雪笑道,「我自是明白,你過去經歷坎坷,所以對人都存有戒心,你若不是守靜師叔帶回來的人,又被師祖收作弟子,我也不會真心待你的。」

    這麼說讓陌天歌心裡好受些,她便笑道:「好了,封雪,以後我不住這裡了,藥田就交給你處理了,以後若有新人住進來,要不要移走都隨你。」

    「好啊。如今你是師祖的正式弟子了,上次咱們在丹鼎門買的靈草還在我手裡呢,我也不客氣,全要了,你不會反對吧?」

    陌天歌失笑:「那是自然,如今我是長輩,當然不能跟小輩計較。」

    「哈,你適應身份還挺快的,如今就給我端長輩的架子了。哼,反正我佔了實質的便宜,這名頭上的便宜就不跟你爭了。」

    兩人閒話了一陣,便由洛封雪帶著陌天歌去見玄因真人。

    兩年前那場大戰,洛封雪和魏佳思都受了傷,魏佳思的傷重些,如今還在休養,洛封雪已是大好了,還得了門中獎賞的丹藥等物一仙難求。至於韓清玉,則是近段日子受的傷,眼下還在閉關療傷。所以,陌天歌回來,只見到了洛封雪。

    走近洞府,陌天歌看那守門弟子立刻上來招呼:「見過陌師叔,洛師姐。」

    陌天歌有些詫異,她被收為正式弟子的事,已經傳遍清泉峰了麼?

    洛封雪悄悄地跟她說:「師祖一回來,就說你在妖獸之戰中敢於隻身面對五階妖獸,不墮我玄清門威名,所以宣佈收你為正式弟子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守門弟子一見便改了稱呼。

    走進洞府大廳,玄因真人正在閉目打坐。洛封雪喚道:「師父!」

    玄因真人睜開眼,目光掃過她們,最後望著陌天歌:「天歌,你可還好?」

    陌天歌走上前,慎重地行了一禮:「玄因師伯,我一切安好,勞您掛心了。」

    玄因真人撫著長鬚,含笑:「你已被師父收為正式弟子,以後不必再喚師伯,稱呼師兄便好。」

    「是,」陌天歌改過稱呼,「玄因師兄,數年教導之情,天歌不敢相忘。今日我要離開了,特來拜謝。」

    「你這孩子……」玄因真人望著她,目光愛惜。兩年失蹤,兩年築基,真正算來,他的教導不超過三年,只是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天歌,你既入師尊門下,往後自當努力修煉,不可墮了師父威名,知道嗎?」

    「謹遵玄因師兄吩咐。」

    「嗯。你我往後見面的機會亦多,不必傷感,去吧。」

    「是。」

    鄭重地謝過,陌天歌隨著洛封雪退了出來。

    「好了,封雪,我這就回洞府了,以後若是無事,亦可來找我。」

    洛封雪笑了笑,上前擁了她一下:「我知道了。」雖然這樣說,可她心中卻明白,以後見面的機會必定少了。靖和師祖的洞府,她怎能常去?

    告別了洛封雪,陌天歌轉身,卻瞧見有個人站在不遠處,臉色不豫。

    是秦羲。

    自落雁崖一別,他們有兩年多沒見過面了,當年從鍾沐靈的虛天境出來,秦羲的臉色就很不好看,如今看著她的目光,亦複雜得難以言說。似乎有些懷念,目光卻又帶著疏離,態度冷漠,面色卻又掙扎。

    陌天歌停住了,心情亦複雜得難以言說。要不要去跟他打聽招呼?一時覺得不甘,一時又覺得不該去在意。最後她終於舉步,露出笑臉,往秦羲的方向走去。

    可下一瞬,秦羲卻垂下視線,轉過身,毫不猶豫地走了。

    她怔在當場。

    他……不是沒看到她走過去,而是不想跟她打招呼。

    心中一悶,說不清是惱怒還是氣悶。

    「天歌?」

    陌天歌轉頭,看到洛封雪驚疑地看著她。剛才那一幕想必她都看到了。

    她深深吸一口氣,向洛封雪露出笑容:「沒事,我回去了。」

    「……好。」洛封雪遲疑的答了這麼一句,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將所謂秦師兄的事說出口。

    畢竟,這件事情,如今天歌也是師叔了,她一個外人實在沒有插手的必要。

    回到新洞府,陌天歌在小廳中坐了一會兒。

    這個洞府,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別人留下來的,似乎滿滿的都是那些過去的不屬於她的年華。

    它曾經的主人也許就像她一樣,坐在這裡,端著茶杯,或者與誰說話,或者只是在沉思。他也曾經在修煉室裡打坐,翻閱著那些書籍,紙面上還遺留著他的筆跡。煉丹室、煉丹器、休息室……無一不留著他的痕跡。

    最後,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將這些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通通放進一個空著的儲物袋。桌椅也好書籍也罷,這些都不是她的,不如全部換掉。

    「陌師叔!」耳邊傳來一聲驚呼。

    陌天歌掃了一眼,看到門口站著兩個女修,吃驚無比地望著她。

    「怎麼,有事?」她面無表情地問。

    「您在做什麼?」

    「收拾我的洞府。」

    「啊?」

    陌天歌冷冷掃過一眼:「怎麼,不是說這洞府的東西全部歸我處置嗎?我不想用還不成?」

    「這……」兩個女修無措地看著她。話是這麼說,可她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位陌師叔會把守靜師叔的東西全部丟掉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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