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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血玉涕泣兩三行 文 / 白焰

    「讓開,再有阻攔者,我絕不容情【江山不若三千弦39章節】。」

    風過山巔,撩起碎砂殘紅無數,長身站立的玄裝男子啟口清冷,沒有半點溫度。

    他們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驍勇部屬,多少年來為了破月閣、為了他的天下江山鞍前馬後披肝瀝膽。大浪淘沙,時光倥傯,曾經人員鼎盛的破月閣如今只剩下這些人了,如果連他們都要阻攔於前,這世上豈不是再沒有支持他的人?

    為什麼殺戮無度都可以忍,莘莘蒼生卻容忍不下他和夏傾鸞微末的癡戀?

    寧願自己的性命永遠不再受人關注,他想要的,只是和她在一起。

    「姑蘇,帶他們回去這是命令。」韋墨焰沒有把這任務交給邵晉侯或者少丞,這兩個人跟隨他時間比較久,感情上遠勝過姑蘇相公,縱是命令,如果危及到他的安全,他們必然違抗命令也要護他周全。

    情久彌深,他是冷的,可他們卻是暖心之人。

    閣中眾屬對半路出現且一直不被閣主信任的妖嬈男子抱有極大懷疑,姑蘇相公自己也是知道的,閣主將命令交與他執行不過是希望能借他之口勸說邵晉侯等人,這點他心知肚明。

    無奈地搖搖頭,被荊棘撕扯出數處破損的華服向前挪動幾步:「閣主,您這未免強人所難,鬼影他們的忠心其實在下能勸說的?我看不如各退一步,他們不攔著,閣主您也不必趕他們離去,就是等上一天半天也耽誤不了什麼事【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三十九章血玉涕泣兩三行章節】。」

    韋墨焰不語,邵晉侯他們是走是留區別並不大,他只是不願與彌夜的交談、之後救夏傾鸞有人打擾,僅此而已。

    「好了好了,各退一步便罷。九河堂主。」扶起倔強的年輕男子時姑蘇相公刻意用力,九河愣了片刻,順著其力量蹣跚站起。

    果然,沒有人能阻止閣主要做的事。

    抱著沉睡女子的墨色身影隨彌夜離去,仗劍牽馬的破月閣眾人無不黯然垂首。

    「那位祭司也是為紅弦堂主而來,目的並不在於難為閣主或是怎樣,若是能救回紅弦姑娘,對閣主而言有利無弊。」姑蘇相公望向二人去往的殘垣淡淡道,「是望他人活著還是心活著,你們當有決定才是。」

    沒有紅弦,人中之龍也不過是條失心之龍罷了,與死無異。

    先前與明砂近乎毀天滅地的戰鬥之後,火神教神殿基本上傾塌無餘,只這一片依著巨大山石的牆壁猶自挺立不倒。似是在回想些什麼,彌夜伸出手在牆壁側邊不斷摸索,頃刻,機括絞動聲響起,竟是那塊巨大山石緩緩露出一人多高的洞口,隱蔽而奇巧。

    韋墨焰不問,彌夜也不打算解釋,二人一前一後走入洞中,兩側石壁上便有微弱火光接連亮起。

    「中州都說南疆乃蠻夷之地,而此處自燃燭燈之巧妙領先中州數百年之久,可見許多人言都帶著偏頗。」走過短暫昏暗,當彌夜伸手觸在牆壁上某朵蓮花章紋時,洞內豁然明朗,「這裡是伊圖當年與芙沫教主密談之處,他們在外守著應當不會有人來打攪。」

    冷肅面容雖看不出半點急色,但彌夜知道,韋墨焰的忍耐已臻至極限,再拖下去對他對夏傾鸞都沒有好處。

    指向洞中一處蓮花狀石台,定下決心的精絕祭司道:「先把她放下,有些事我必須提前說明。」

    將夏傾鸞細緻置於蓮花台上,韋墨焰拂去沉睡面龐一抹灰跡,而她無動於衷,連眼皮都不曾輕顫半分。

    他說過,這世上唯一比他更加殘忍的人,就是她。

    漠然轉身面相精絕祭司,已經做好接受任何苛刻條件的破月閣閣主負手而立:「明砂說傾鸞天命已盡,再無轉圜餘地,你又能如何救她?」

    「在精絕傳說中,我們精絕子民都是神族後裔,歷任祭司擁有比凡人更加強大的法力與預知力,這些都來自星象與術法。丫頭會有今天我早就見到,當初囚禁她不肯放她回到你身邊也是為此是你的光芒吞併了她命星星軌,唯有遠離你方能存一線生機。」想起在石室裡她的堅決,彌夜垂目黯然,「我想讓她活下去,這份心情不遜於你。是她不肯放棄與你祖父的約定,明知回到你身邊會是何種結局,卻仍然執迷不悟往赴死地。」

    「我不想聽這些。」冷冷打斷冗雜敘述,剛剛平復心境的韋墨焰拒絕任何會讓他再次失去理智的刺激,夏傾鸞還有活下去的可能,他必須保持清醒不錯過些許機會。

    蒼狂悲笑的中州武林盟主打破了彌夜對他的厭惡,原本,對於把夏傾鸞推上絕境的那顆命星所示主人恨之入骨,可見到幾近全毀的火神教和那襲顛狂欲絕的身影時,所有一切煙消雲散,連他揮砍那一劍也並著抹去。

    為她撇下命定職責與精絕沉睡的亡靈們,為她遠行萬里來到星辰中雙子乍現預示著毀滅的那片天空下,為她捨棄作為精絕祭司特有的漫長生命,彌夜本以為,這世間最在乎她的,最能保護她的,是自己。

    然而,穿越大漠走過喧囂人群,耳畔聽到無數有關那對人中龍鳳的故事,漸漸地,他明白了為什麼她會不惜一切也要回到他身邊的原因。

    炎涼紅塵,多少虛偽背叛下背負仇恨而生的兩個人,他們在冰冷而短暫的歲月裡相互守候,彼此相信著又猜忌著,如此相像。愛的恨的極其相似,這讓他們在初遇季節便情根深種,當過多矛盾累積爆發時,她卻怕了,退縮了,是韋墨焰固執地向她伸出手,同時也揮出劍,用安寧與傷痕讓她宿命的軌跡越靠越近,直至湮滅。

    這些生死離別織就的信任,一直在荒涼大漠陰暗石室裡幻想等待的人給不了,所以,在確定韋墨焰的從未背叛她、一直都用無人可及的癡眷翻天覆地尋找著她時,彌夜做了最終抉擇。

    放手,成全她用殘生與執念拼湊的疑問,生而別離,或死亦相思。

    「精絕古法秘術中有延命之卷,可為命數終了者接上他人星軌,從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生死與共。」攤開掌心,那枚深紅如凝血的玉石指環在火光映照下光彩流動。彌夜將指環遞到韋墨焰面前,滿目惘然,聲音低沉:「我本打算等她回到石城後再施行此法續命延壽,誰知未等回來,她的命星便在剎那間晦暗下去,幾近消失。」

    那顆星失去光亮的瞬間,無數人宿命隨之改變。不幸中的萬幸是,或許上蒼聽到了誰朝朝暮暮祈禱聲聲,黯淡的近死之星並沒有墜落,似乎在等待著,等待有人將她沉眠喚醒。

    再續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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