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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江山天下作輓歌 文 / 白焰

    江南的雨總是不定何時到來,滿地泥濘尚未乾涸,又一場淅瀝從天而降【江山不若三千弦24章節】。

    春夜或許可算喜雨,而這時已是初冬,無雪無晴只有陰雨連綿,難免惹人煩躁,尤其是在被許多人圍住盯視的情況下。

    煩躁得,想要殺了所有人。

    神秘男子何時離去的完全沒有注意,當韋墨焰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時自己正坐在議事堂內,少弼、鬼影等人面帶憂色立於堂下,外面喧嘩不斷,聲聲刺耳。

    「閣主,可要暫緩婚事?」少弼上前詢問。

    婚事……不能再緩了,再緩她又會消失,跑到他看不見的地方躲起來。

    如此失魂落魄狀態讓下面眾人皆提了口氣在胸中。方才神秘人一走,立時有人趁著閣主受傷、心智不定暗中偷襲,大概是無意識的反應吧,雙目全然失了光芒的閣主撿起墨衡劍,在閣中子弟上前保護前便將偷襲者瞬間斬為兩段,那般凶神惡煞的氣息令得所有人不敢再靠近,就連被帶來處理傷口的大夫也嚇癱在地動彈不得。

    那是龍怒,凡人豈能承受?

    少弼向堂外候命的子弟使了個眼色,滿眼敬畏的年輕子弟戰慄上前。

    「去通知閣內所有人,婚事暫不舉行,所有來賀者亦不得離去盡快查清剛才暗中偷襲的都有哪些門派,一個不留,斬草除根。」

    正要退去的子弟剛轉過身便被人攔下,淺色長衫配著洞簫在腰間撞擊輕響跨入堂內。

    「婚事不可再拖,這件事,也不能告訴紫袖堂主。」

    越亂越多事。姑蘇相公苦笑,目光望向門口的文雅男子:「華玉堂主,如果能順利進行的話當然最好,可依著閣主現在的狀態……只怕對他們二人均無好處。」

    蒼白骨節緊緊攥著白竹洞簫,要如何處理眼前狀況,華玉心裡也是毫無頭緒。

    這是紫袖最後的心願,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繼續拖下去誰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熬到明天,甚至,能不能過了今晚都難說【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二十四章江山天下作輓歌章節】。

    五臟盡損,早該辭世的女子全靠著意念強撐至今,她要的只是能站在那人身邊片刻、作為他的妻子哪怕一瞬,可天總不遂人願,還有半日便可一嘗夙願,偏偏這時橫生枝節。

    「韋墨焰,答應過的事就去做到,你還想負她多少次?!」

    一向平和疏遠的紫微堂副堂主忽地厲喝,堂中幾人一震,煩亂陡生。

    沒有紅弦的日子破月閣寧靜無波,人還未出現,不過是有人提到了生死未卜的她或許還活著,閣主便這般激動。眼看,準備好的第三場婚事又要破滅。

    倒不如,她永遠消失。

    「傾鸞呢,還沒準備好?天快黑了。」坐在椅中眼神渙散的男子忽地開口。

    今天是他和傾鸞大喜的日子,前晚她還做了湯,雖難以入口,可他還是喝了個乾乾淨淨。此刻她正在房內梳妝打扮吧?穿慣了那身代表殺戮的紅色長裙,終於可以看她穿上大紅婚服,為她特地趕做的、繡著鸞鳳紋案的華貴婚服。

    「閣主?」覺察到語意不對,邵晉侯小心翼翼皺眉躬身,「今日……是您與紫袖堂主大喜之日。」

    不是的,他要娶的不是紫袖,是傾鸞,夏傾鸞。

    頹然氣息猛地一變,墨衡劍閃著寒芒胡亂揮過,幸好旁側少丞眼疾手快將邵晉侯拉到一邊,否則,只怕又是一場飛來橫禍。

    如此混亂怎能繼續婚事?一時間眾人都沒了主意。

    終於止住了漫無邊際的回想,韋墨焰低頭,手中握著的是本該懸於房中、早已折斷的家傳之劍,而今那雪亮劍身無半點劃痕,平若明鏡。是了,那人說,是傾鸞求他重新鑄的劍身,用最為傳奇的材料,異夢石。

    抬起眼眉,深邃雙目恢復了冰冷與淡漠,玄色身影凜冽之氣盡收,不過片刻,凌傲天下的武林盟主、人中之龍再臨。

    「姑蘇,那人是誰?」低沉嗓音還帶著沙啞,正是閣前他蒼狂失笑的痕跡。

    風姿妖嬈的男子稍作沉吟,眼前挾風帶雪的冷酷氣息令他十分滿意:「火神教教主,明砂。」

    「火神教……」

    遙遠南疆的主宰,神秘而詭異的邪教。

    「把你所知全部說出,若有半點保留姑蘇相公,從此不會再出現於武林。」

    無聲笑意蔓延唇角,明明是被人以性命相威脅,掌握天下之秘的組織此代傳人卻覺得興奮異常。最傳奇的歷史,無人可以超越的歷史,他終於可以親眼見證,萬世絕代。

    是誰為一抹淡漠身影翻天覆地,血染江山,掀起江湖飄搖人間血雨,點就一場曠世的真龍相鬥,神魔再現,修羅鬼哭,逆天改命。

    而他,將會親眼、親筆記錄所有。

    屏退所有人,議事堂內只留下一身玄裳一身浮誇綺羅,緊閉門外,數人各懷心事,凝眉等候。

    冷酷如他,手握生死,殺人如麻,於滾滾紅塵中踏遍乾坤,背後怨靈惡泣卻傷不得人中之龍半分;淡漠如她,潔淨之蓮,戾氣之鬼,仿若冥河忘川邊怒放的彼岸花,容不得任何人接近碰觸。

    這樣的兩個人看似無情無畏,追根究底,也不過是活於人世間不得不被上天玩弄的可悲棋子,跌跌撞撞在黑暗中行走、相遇,而後彼此並肩相守以為那便是永遠。

    然而,人之力,如何能勝過天道宿命?

    與天相抗,不若憐取眼前人。

    悠揚嗚咽的簫聲在紛紛雨幕中傳出很遠,修長疏離的身影依著扶欄,一曲斷腸,腸斷一曲。

    「這笛聲真好聽。」遙遠而冰冷的屋簷下,少女忍不住歎道。

    「這並非笛聲,清幽淒婉,當是洞簫才對。」黑袍下雙手抱肩的男子淺淡一笑,「破月閣之中不少有趣之人,想來也都是充滿故事的,如果阿璃在的話一定會纏著他們不放。」

    那個名字讓雙生少女同時黯然:「教主,阿璃姐姐一定會醒過來的,對嗎?有那麼純淨強大的靈魂做餌食,至少可以縮短很多年。」

    「也許吧。」

    雨有些大,被風吹斜時打濕了安靜的長袍,男子無奈解下,滿頭純白髮絲灑落肩頭。

    「夏傾鸞……那人應該會來找她的,雖然只剩下身體,那也總好過在未知之地化為枯骨。可惜她的壽命本就不長,不然,留下與阿璃作伴倒是不錯。」

    他沒有殺她,是她的壽命走到了盡頭,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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