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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三章 並蒂曼殊行詭路 文 / 白焰

    南疆自古被視為蠻夷之地,中州百姓聞得南疆之名無不嗤之以鼻,然而鮮有人知,此處少戰亂無烽煙,卻是難得的安逸之所【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三章並蒂曼殊行詭路章節】。

    覆蓋了整個南疆地區的火神教主張隱忍為旨,某些教義與佛教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是而民眾極少有惹起爭端的暴徒,行於並不繁華卻樸實的村落之中,夏傾鸞不禁感慨人間竟有如此無塵安寧的世外桃源。

    神殿的聖火是這些忠實教眾最為尊敬的聖物,實難想像一個外人強行污染的話會招來何種禍亂,然而她管不了許多,一如過去的二十餘年浮生裡無數次違背所願走到今日地步。異夢石與墨衡劍殘身在手,差的,就是聖火鍛造。

    比起這幾年與韋墨焰並肩走過的生死江湖,對付手無寸鐵的普通教眾輕而易舉,畢竟是無辜生命,夏傾鸞盡量不下殺手,儘管如此,一路從南疆邊界闖入火神教所在瀾滄江畔,死於赤情之下的冤魂仍以難以數清。

    殺戮,對她來說已經麻木。

    近乎無情的弦舞勢如破竹,妖光所過,血染淨土,趕到火神教神殿時,不過是兩天一夜之後的傍晚。

    碧水清幽,靜雲繚繞,山氣迷離如煙,目之所觸無不是寧靜安和,除了突兀的紅色衣袂。

    那襲純白勝雪的重紗已被血漬污濁,祭奠著被赤色長弦撕裂吞噬的亡靈們,地下冤魂低聲詛咒,詛咒她所沐浴血雨為罪,永遠無法抹消。

    高大神殿由切割齊整的條石組成,模糊映出戾氣纏繞的進犯者。手握殺戮,夏傾鸞卻還是忍不住驚訝於這般雄偉巍峨的建築,根本看不出是南疆蠻夷之民所建。

    清脆鈴聲突兀地從大殿深處傳來,暗暗收緊赤情,秀眉間殺氣凜冽。

    「生為罪,殺為罪,哀哀犧牲,不奉仙魔。」稚氣的童音四起,夏傾鸞蹙眉回頭,四周竟被身著麻衣的數十童男童女牢牢圍住,這些稚童個個面帶笑容,目光中卻散發出深達魂魄的寒意。

    火神教,三大邪教之首,其教擅惑術,奉真火涅羅為神。

    這些孩子想來自幼便被施了惑術迷失心智,由生至死皆為火神教教主所選最忠實僕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算不得活人他們的生命尚未開始,便已經終結【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三章並蒂曼殊行詭路章節】。

    「我火神教從不與中州江湖有何矛盾,姑娘屠戮我無辜教眾近百,煞氣直衝九霄,不知意欲為何?」不見人影的殿門深處,平靜清和的男聲幽幽傳來,入耳全然分辨不出距離遠近,中州平話說的倒是極好。

    「若非他們攔我,我亦不想大開殺戒。」夏傾鸞微微側身,眸中一絲驚詫閃過。這人,無論內力魄力均遠在她之上,硬闖神殿只怕得不到任何好結果。

    淡淡歎息滿含慈悲,隨著這聲輕歎,周圍童男童女竟齊齊收了笑容開始低聲啜泣,景象詭異非常。

    惑術與離教的幻術看似相近實則不同,幻術只影響被施術者耳目,所見所聞皆是虛假,全靠著假象引人赴死;惑術不同在於,它不需要任何聲音或氣味做引,也不需持續施術,一句話一聲低喃便可使人生死受縛,難以擺脫。當然,如此高深惑術也只有火神教教主和幾位地位極高的巫姑巫祝等才有機會修習。

    幾聲衣袂獵獵飛響,兩道人影自殿門內激射而出,直直落在夏傾鸞身後兩根三人高的黑曜石柱上。定神看去,竟是長相完全相同的雙生少女,一人衣藍,一人衣碧,眉眼間嬌俏不盡,眼神卻同樣怪異莫名,似笑非笑。

    「你是誰?」這二人連詢問居然也是異口同聲。

    夏傾鸞微有猶豫,少頃後還是仰頭作答:「夏傾鸞。」

    顯然對方並不太熟悉這名字,帶著困惑對視片刻,忽然一同驚道:「呀,教主,她是破月閣的人!」

    神殿之中傳來低低笑聲:「破月閣第一殺?夏姑娘單槍匹馬闖入南疆,可是想將我火神教也一併收入麾下為韋墨焰當牛做馬任其驅遣?」

    聽這話似乎火神教對破月閣懷著極大不滿,想來中州風雨變幻亂世沉浮,千里之外的火神教也頗為關注,所以才會有如此滿含嘲諷的說辭,而從那對兒雙生少女對殿內之人的稱呼亦可確定,他就是火神教教主。

    赤情悄無聲息纏繞掌心指尖,夏傾鸞全神戒備,待火神教教主一出現便可給予致命一擊眼前狀況想要和和氣氣鑄成墨衡劍前絕無可能,對破月閣的反感加上她一路殺生太重,便是想要從此地全身而退也是極為不現實的。

    「我已脫離破月閣,所犯殺戮與韋墨焰無關,不必連累旁人。」

    「若沒記錯,夏姑娘似乎在一年前驚動中州的大婚前失去影蹤,之後破月閣大肆掀風起浪,藉著尋你之名對各門派廣加欺壓。今日夏姑娘來此,難道是為了找借口將我火神教也拖下水,兩派開戰?」殿中人並不信她,卻也沒對她出現於此表現絲毫驚訝。

    作為破月閣第一殺、太微堂堂主名噪江湖,想要洗清這身份難上加難。夏傾鸞倒也不再繼續辯解,是或不是,與取火鑄劍並無太大關係。

    未待回應,兩個雙生少女中著藍衣者先掩口咯咯笑了起來:「教主,莫不是她迷上了教中哪個男人,私奔不成來找您要人?」

    自幼無依無靠受人欺凌,多年顛沛流離造就了夏傾鸞冷硬孤傲的性格,自尊心強得更勝男人,這番污蔑聽在她耳中無疑是最惡毒的辱罵,瞬間壓不住怒火起了殺意。

    一道白光疾飛而出,穩穩擊在刺著赤鸞的皓腕上,正欲凌厲而起的赤情又軟軟垂了下去。這一擊看似無甚後果,卻是在警告她,莫要妄動。

    「沙華,不得胡言亂語妄加毀譽。」火神教教主的語氣驀地變得嚴厲,被稱為沙華的少女竟眼圈一紅開始抹起了淚水,似是受了極大委屈。然而那人並不管她,反柔了語氣向夏傾鸞道歉:「管教不嚴,夏姑娘見諒。」

    如此怪異的人夏傾鸞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驕不躁,溫文爾雅,即便對敵人也是如此,當真怪人。

    見姐妹受苛責,碧色衣衫的少女不禁有些焦急,聲音也尖銳了許多:「你來做什麼?殺了那麼多人,教主一定要拿你祭祀的!」

    「我不過是來借一樣東西罷了,他們阻撓在先,死有餘辜。」夏傾鸞冷道。

    殿中傳來略帶惋惜的輕歎,倒像是在為她不平:「夏姑娘功夫了得,天賜華顏,這般戾氣屬實不該在你身上出現。那些枉死之人並無過錯,也是白白失了性命,究竟是何東西能讓夏姑娘如此執著幾欲成為殺人之鬼?」

    殺人鬼嗎?這稱呼倒是符合她血腥淡漠的形象。

    明眸內似水含波,直直望向漆黑一片的神殿正中,腕上赤弦輕動,有如生靈。

    「我要借貴教聖壇之火,煉石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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