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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七章 擬把疏狂圖一醉 文 / 白焰

    大雪混混沌沌下了三日,從劍南到蘭陵,一路蒼茫慘淡【江山不若三千弦17章節】。

    如此盛大的雪景在江南並不多見,放眼望去滿目蒼白,江山畫成長卷,卻不染一點塵雜。

    孤寂高閣之上,有人自斟自酌,雪落杯盞化成苦澀作料。

    「別喝了,你的傷還未好,酒這發物……」堇色衣衫的雍容女子面白如紙,想要奪下酗酒之人手中杯盞卻被冷漠推開,踉蹌腳步帶著病人特有的無力。

    從劍南回來已有幾日,韋墨焰從昏迷中醒來後便一直坐在這裡風雪不動,地上,滿是空了的酒壺。

    被夏傾鸞刺那一劍雖痛,卻抵不過失去摯愛的傷裂。

    重華門遭武林排斥,眼前正是趁勢追擊的大好時機,可一閣之主的他沉浸在殤逝中無心他顧。夏傾鸞比他更早醒來,不聲不響,不言不語,窩在房間中如同死屍,任誰勸慰也不見黯淡雙眸裡有任何反應。

    那一場連生死都置之度外的棋局,他把她弄丟了。

    「墨焰,你再這樣下去不但不能喚她回來,反而會讓自己也深陷其中。九年血仇,六載苦修,兩輪春秋金戈鐵馬征戰天下,眼看就要摧毀障礙指掌武林河山,難道你想徒勞一場,看霸業成空?」紫袖仍不離不棄地勸著,她的生命是為了成就他的傳奇而苟延殘喘至今,此生唱斷之前絕不能看著他的功業與癡情毀於一旦。

    彎腰收拾起滿地狼藉,離開前幽幽低歎:「大家都在議事堂等候,你看著辦吧。」

    霸業,曾經佔滿他生命的存在,當夏傾鸞出現後漸漸被淡化。韋墨焰忽然發現自己變了許多,冷靜穩重在遇到與她有關的事時總是不知影蹤,習慣了殺人如麻不眨半眼,卻屢屢牽心於她一個眼神一聲輕歎,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冷酷無情沒有缺點的完美統御者,淪落情海的剎那他便成為半人半魔,一生癡狂只為一人。

    如今是該回歸了。

    早日傾覆天下手握寰宇,在她還活著時以江山為媒,完成對她太多太多卻無一成真的許諾。

    罪不過生死情癡,縱是為魔,亦是為她【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七章擬把疏狂圖一醉章節】。

    議事堂中苦等兩天,本以為今日又全做了白費,誰想那道玄色身影竟再次出現於門前,冰冷肅殺的威嚴與往昔無二。緩步坐於案後,深不見底的墨瞳淡淡掃過堂下齊聚的堂主宿主,眉宇間浩瀚孤傲,風華無雙。

    這才是睥睨蒼生的破月閣閣主,無人可敗的人中之龍。

    「調動南陲眾屬趕往中原,全力剿殺重華門,其他門派若有相助者,盡殺不論。」

    「太微堂領命。」暫代太微堂副堂主一職的少丞目光堅定,無限狂熱地望著案後依舊語氣平穩清冷的閣主。

    王者歸來,氣勢有增無減。

    「三日內收復西部各分會勢力範圍,召回派往南疆一帶的所有人鞏固江南至中原地區分會。各處子弟隨侍聽候調遣,準備橫掃各門派。」

    逐條安排著閣中事務,神奕朗朗全無半點舉措失當,讓無數崇敬強者的破月閣子弟為之沉迷仰望的人中之龍再次證實了什麼才叫霸者,什麼,才叫驚才絕艷,無可匹敵。

    若世間有神存在,當是他韋墨焰莫屬。

    眾人退散後,病弱身影帶著一連的咳聲走進,儘管步履維艱,她還是堅持要催促他去完成當做之事。有些事情,耽誤不得。

    「她已經幾天幾夜水米不進,再這樣下去熬不了多久。程公子的死對她打擊過大,也許要她再相信你會很難,但若是你肯去做,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她能如你一般重新站起,你們二人可以再次並肩策馬,征殺天下。」

    並肩策馬,征殺天下。

    多美好的願望,只在最初相識而不相知時才有過的和諧與默契。韋墨焰不求如此完美,她若繼續留在他身邊就好,一生一世,他情願傾心陪伴。

    「你也該多休息些。」玄色身影消失在門外前留下一話。

    如此平淡的一句話卻讓憔悴的女子登時多了八分容光,他不知道,對紫袖來說那是足抵三生的安慰。

    沉淪在他身影之中的女人沒有能夠幸福的,除了夏傾鸞之外。

    久未接近的房間冷落蕭條,還沒有徹底融化的積雪堆在扶欄之上,寂寥的白色顯得更加死氣沉沉【江山不若三千弦17章節】。

    房門虛掩著,當是有人來過又無奈離去,失望間忘記將門扉關嚴,也不知放了多少天寒地凍的涼氣進去。這樣她會著涼的。

    胡亂想著推開門,昏暗房間內一股潮濕霉氣,韋墨焰忽然想起,自她離去這房間已是許久無人居住,時間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溜走。

    一年多了,他們相遇已有四百多個日月輪換。

    「傾鸞。」淡淡的呼喚脫口而出,微楞後一絲苦笑,竟忘了現在的她根本不可能回答自己。

    床上沒人,桌前沒人,仍舊穿著大紅婚服的女子瑟縮在牆角,衣衫上隔了多時的血跡已變成黑紅色,刺目驚心。回來之後她就一直這個樣子,目光渙散沒有光澤,眼裡看不見任何人任何事,只剩血紅雪白,不停回憶著大雪紛飛的夜晚從她生命中流逝的那些東西。

    緊挨著夏傾鸞席地而坐,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此刻任何解釋承諾都蒼白無力,便是口吐蓮花舌尖生曇亦挽不回逝去的人與心。

    手握江山傲視天下,任他氣足以吞山河也醫不好人心枯萎。

    如此無力。

    人,本就難與天鬥,與情爭。

    身邊的人無聲無息如同死屍一般,默默伸手握住瘦削肩頭把人攬入懷中,冰冷的面頰緊貼在頸間,沒有絲毫抗拒。傀儡怎麼會懂得抗拒?

    沒有心的人,不過是個傀儡。

    「你想沉默到什麼時候?到你死,還是我死?」如果二人之間的關係只剩沉默無言,與死無別。

    韋墨焰不懂要說什麼溫柔軟語,他也不覺得對她需要講些虛偽空洞的情話,直來直去一向是他們交流的方式,雖然傷人甚深。扳過毫無血色的面龐,即便對視著,那雙眼中依舊映照不出任何感情,近乎虛無的感覺憋得他想要窒息:「明知道我太固執,為什麼你不肯遷就哪怕一次?總是我先回頭,先伸手,而你卻一再退卻。」

    他也會累的,當結果總不如他所願。

    「傾鸞,傾鸞……」無意義的呢喃如癡如狂,閉眼吻上她冰冷的唇,淡而無味,卻不想放開,「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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