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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章 偷得浮生半日閒 文 / 白焰

    蘭陵的三月清晨,春寒料峭尚未離去,加之這幾日連綿不斷的冷雨,愈發顯得陰冷【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七章偷得浮生半日閒章節】。

    除韋墨焰和夏傾鸞外,同行的還有天市堂副堂主沈禹卿,以及太微堂紫微堂精英宿主各二人,一行七人均已備好馬匹,勁裝於前。

    紅如烈火的織錦外衫在一片素色中格外扎眼,尋常閣內子弟見到夏傾鸞如此裝扮都會躲遠遠的,因為這紅色代表殺伐,屬於紅弦的殺伐之色。平日裡白衣勝雪的夏傾鸞冷傲如霜,週身的氣息冰封三尺,而執行任務時紅衣似火的紅弦酷烈如炎,龍弦所及範圍內絕不會有閣主之外的活口。

    韋墨焰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肅殺之氣不露半分,陌生人看來不過是個眉目清俊的翩翩公子罷了。

    「沿路已經命人備好換乘快馬,落腳的地方都是十二分會下設據點,可保安全無虞。」紫袖裡裡外外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所帶物品並無遺漏後才放下心來,轉身從隨侍手中接過一件雪狐鶴氅交給夏傾鸞:「紅弦姑娘自小在中原長大,東胡天寒恐難適應,不如帶上這件鶴氅聊以御寒。」

    夏傾鸞本不想接,畢竟一路上輕裝簡行,多一件物事便多一分麻煩。誰料韋墨焰忽然調轉馬頭,接過鶴氅後塞到她懷中:「帶上吧,你的內力不如他們,以防萬一。」

    韋墨焰等人皆是自幼習武,內力深厚,寒暑不侵,唯獨夏傾鸞內力薄弱,向來只靠外功技巧行走江湖,到了東胡或許真的會被寒冷擊敗。

    三堂前來送行的子弟私下交頭接耳,各種複雜的目光逡巡在韋墨焰與夏傾鸞之間。

    為人冷漠的閣主對紫袖堂主禮待有加是理所當然,可這紅弦姑娘初來乍到起便多受寬待,難免令人懷疑二人的關係——最有可能成為新任武林盟主的人,難道會鍾情於官宦之家的嬌女?

    東胡距離蘭陵頗遠,即便縱馬疾馳也要六七日路程,一路上忙於趕路的枯燥自不必說【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七章偷得浮生半日閒章節】。還有一日就到東胡界內時,韋墨焰終於放慢了速度,傍晚就留在附近的居所休息。

    地處中原東北方的東胡依舊是一片風雪景象,漫天的六出冰花在蘭陵分外少見,就連一向不以物喜的夏傾鸞也被萬里冰封所吸引,暮色之中默然長立。

    這種微冷的感覺,很真實。

    肩上忽然一陣溫熱,厚實的雪狐鶴氅擋住了刺骨的冷風,即便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喜歡雪?」略顯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看的很少而已。在蘭陵這麼多年也不過下了幾場,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你若喜歡,便把這裡做個別院如何?」

    夏傾鸞側揚起臉,正對上他深邃的雙眼。

    「只怕做了別院也無福消受。」

    韋墨焰挽起紅色的廣袖,鬆散包紮的纖細手腕隱隱露出一道蜿蜒的紅色傷痕。這雙手並不同於其他女人的柔嫩,有些粗糙,還有零散的細小傷口,弦這種武器往往在重創敵人的同時也會讓自己受傷。

    「為什麼不告訴我?」

    「早就有傷,你又不是不知。」

    「不是說傷口。」韋墨焰解下包紮用的白綾,儘管刀刺的結痂處尚未平整,但就著原來傷疤刺出的鸞鳥圖案已經清晰可見。

    「因為我說的那句話?」

    紫袖送藥過來時,夏傾鸞就隱約猜到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果不其然。

    「只是覺得這樣能把傷疤遮住罷了。」可是這種借口,誰會相信呢?

    「傾鸞。」

    寬大的手掌覆在手背上傳來柔和的溫暖,夏傾鸞下意識縮了下手,卻又慢慢鬆開。有些東西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這傷痕確實存在著,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抹去。

    「如果報完仇後我們都還活著,你願意繼續陪在我身邊嗎?」

    近乎呢喃的聲音帶著無窮魔力,差點在瞬間摧毀夏傾鸞的心智,繞過腰身環在背後的懷抱散發出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溫柔而寧靜。

    家沒有了,師父早已過世,雙天寨已湮滅在回憶之中,如今自己能去的地方除了這懷抱還有哪裡?

    若不在他身邊,又能何去何從?

    「我會為你肅清這天下江山,哪怕是真命天子,國之帝王。等到一切紛紛擾擾都結束那一日,蘭陵的花開成雪,東胡的天地蒼茫,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會陪在身邊,直到你我共赴九泉。」

    許久無話。

    若得他此番承諾,世上有哪個女子能有足夠的力量去拒絕?他的冷傲為器宇不凡增加了層層神秘,兩年間白手起家創下破月閣與各大門派對抗,摧枯拉朽勢如破竹,莫說是武林盟主,江湖王者,便是覆了昏庸的帝王也不過抬手之力。萬人之上的他有多少人仰慕,為了他失心斷魂的女子又可曾有人數的完。

    如此的風華無雙,驚才絕艷,偏又擺出專情的顏色,便是她夏傾鸞又有何能力抗拒?

    只是……

    「女人於我而言不過是芻狗而已。」

    那個冷酷無情的破月閣閣主,又何嘗不是他?

    究竟是為情所困,還是把感情當做工具來獲取利益,是是非非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而答案,夏傾鸞並不想開口詢問。

    「說些未曾來到的事情有什麼用,或許上天注定你我要命喪東胡也未可知。能偷得浮生半日閒,看一場雪落無聲天地凍結,對我來說這便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冷淡的回答顯然不符合韋墨焰的期待,眼簾低垂間一絲黯然神傷。

    他一個眼神一個命令便可令得江湖風起雲湧,天下動盪不平,卻換不來一個女人的心,這便是作惡太多所得的因果報應吧。

    「這次回去,你就會與紫袖堂主成親?」夏傾鸞努力保持著聲音的淡漠,袖中的右手指關節已經握得發白。

    「不會。」

    「你們不是有婚約在麼?」

    韋墨焰冷笑:「婚約又如何?我並未與人頂下如此荒唐的約定,而且,紫袖於我而言至多算是同門之情,我敬她是因為她受韋家牽連受苦,說白了不過是可憐同情而已。」

    受苦?

    總是溫婉和氣的紫袖堂主曾經受過這樣的痛苦?

    「韋墨焰,你還是不是人?!」一道銀光閃過,細密柔韌的琴弦凌厲而來,韋墨焰卻只用劍柄輕輕一擋便化解了所有攻擊。

    一絲冰冷的酸痛蜿蜒湧上心頭。

    她居然,對自己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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