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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瀟瀟雨落暗愁塵 文 / 白焰

    韋墨焰的父親韋不歸平生有三大摯友,其中一個叫做月老【江山不若三千弦2章節】。

    號稱散仙的隱士月老,據說能知天命,御鬼神,所用武器即為千年古琴「龍湮」的琴弦。

    自蘭陵蕭將軍被滿門抄斬那年開始,每年清明必有一員朝廷重臣死於細弦之下,江湖中一度傳言是月老所為,直到某天有人在荒涼的大漠中發現了月老的墓碑。現在想來,也許殺了這些人的正是眼前這個月老唯一的傳人也說不定,若是她的話倒有十足的理由。

    「好,我答應幫你報仇。作為交換條件,你必須自此效命破月閣,無論生死皆為我韋墨焰所有。」

    那時定下的約定猶在耳畔,好像兩人的初見不過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情,只是再也見不到她軟弱的一面,如今的夏傾鸞,堅硬如鐵。

    「無論生死,皆為我韋墨焰所有。」

    「什麼?」夏傾鸞沒有聽清身邊男人低沉的話語。

    韋墨焰搖搖頭:「沒什麼,只是感慨下人心難測【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二章瀟瀟雨落暗愁塵章節】。有時候,甚至連自己都猜不透。」

    細碎的雨簾難以插入二人微妙的氣氛中,一時間靜默無話。

    這半年間人事多變,她已經不是初見時大喜大怒容易激動的少女,他也不再像相遇時那般冷漠難以接近,只是兩人之間的疏離依舊,隔著一條名為恩怨與江湖的天淵。

    「傾鸞,你可有想過報仇後要何去何從?」

    「若能大仇得報,這條命便交由你處置,這是早已說好的。」夏傾鸞順著他目光所指方向望去,那裡只是一片朦朧山色,分不清辨不明。

    這一生也不過是為了報仇而已,當一切結束的時候,自己的人生也隨之完結,這便是最好的結局。而他,依舊要為一統江湖的野心掙扎於世,傾覆河山。

    「我又能如何處置?別說以後的事,就是現在我說什麼你可曾聽過一句?」

    韋墨焰忽然轉了語氣。夏傾鸞知道,他是為了最近一些事在生氣,因為她總是以報仇為首要目的,從來不肯接受他所安排的其他任務,更不肯登上紫微堂副堂主之位任其驅遣。

    夏傾鸞一聲輕歎:「不是說過麼,你幫我報了仇,這條命才屬於你。」

    「也就是說如果幫你報仇的不是我,你也有可能會追隨別人?」

    不知為何,韋墨焰的表情有些失望。

    她追隨的不過是叱吒天下的破月閣閣主而非韋墨焰這個名字,若換做他人立於雲巔之上,自己也許根本就入不了她冷寂的眼眸。

    夏傾鸞見他又倒了杯酒,下意識便搶了過來:「酒多傷身。」

    「傷身又如何?」韋墨焰一聲冷笑,「我死了,你便可閒觀日月,再無束縛。」

    「我只是怕你死太早,沒人能幫我報仇。」

    「是嗎……」謊言還是真實,根本沒必要去追究。浮生如此,聚少別多,真真假假百年之後,也不過一抷黃土一卷青絲如雪。

    雨簾如墜,一時間氣氛又冷了下來。

    其實夏傾鸞並不討厭與他說話,對外人來說,他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天絕公子,是短短兩年間便顛覆了無數大小門派的破月閣閣主,更是浴血殺伐中面不改色的冷血死神。可對她來說,他只是個喜歡坐在閣上喝酒的男人而已。半年的時間,他眼中的冰霜融化為碧水,對她的戒備也消弭於無形,多少次面對生死時他把唯一的死門交給她守護。

    如果他只是韋墨焰,她只是夏傾鸞,誰都沒有仇恨沒有經年舊事,那麼,兩人能閒雲野鶴袖手天涯也未可知。不是不想與子偕老共度滄桑,只是,他們兩人都為報仇而苟活於江湖風雲之中,不知道哪天就會生死茫茫,天人永隔。

    感情是把雙刃劍,傷人三分,自傷七分,所以為了報仇而活的人不該去愛,或者被愛。

    「閣主。」低沉恭敬的聲音自角落響起,太微堂堂主盧瀚海微微躬身,目光仿若不經意地掃過夏傾鸞。

    不是所有人都如韋墨焰一般歡迎這個不速之客,破月閣的舊部們很多都對夏傾鸞抱有幾分疏遠,這點夏傾鸞怎會不知。

    「我先走了。」

    韋墨焰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揮揮手作罷。

    白色的淡雅身影擦肩而過,盧瀚海心裡感慨萬千。論相貌,這個女人與當年艷絕天下的江南第一花魁阮晴煙如同一個模子刻出,同等的超塵脫俗,天生麗質,只是她週身毫不掩飾的戾氣太重,肅殺的氣息不容人走近半步,也只有閣主才會將如此災星收為己用。

    「閣主,屬下不明白,朝廷一向對武林之事不予插手,這對我們來說乃是極大的便利,為何閣主要主動挑起爭端?」

    昨夜蘭陵城內,近百行宮禁衛瞬間慘死,血流成河,而這一切都是閣主所為。

    「不為什麼,」韋墨焰淡淡開口,「這是我與她之間的約定。」

    「紅弦姑娘嗎?」盧瀚海脫口而出。

    這半年來,冷酷嗜殺的閣主多次兵行險招,亦曾多次作出一些並不明智的決定,而這些都是為了一個人——被賜名「紅弦」的太微堂部下,夏傾鸞。

    「請恕屬下直言,閣主為霸業廣攬人才並無不妥,只是紅弦姑娘對我破月閣完全無效忠之意,閣內諸多子弟對其所受提拔頗有微詞。而且……」盧瀚海深吸口氣:「若想成大事,絕不能耽於兒女私情,何況閣主尚有指腹為婚的紫袖堂主。」

    「兒女私情?」彷彿是聽了世上最好笑的事,韋墨焰連聲冷笑,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陰沉:「枉你跟隨我父子兩代,竟連這種可笑的話都說得出。我是為何受了六年地獄道一般的苦修,又為何活到現在,這破月閣中還有比你更清楚的人嗎?你明知道,女人於我而言不過是芻狗而已。」

    盧瀚海不再言語。

    當年韋家遭滅門全都是因女人而起,閣主自那時起便憎恨所有女人,甚至連指腹為婚的紫薇堂堂主都不屑一顧,更遑論一個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縱是紅弦傾國傾城又有何用,越是美麗的女人越不可靠,閣主比任何人都深信這句話。

    稟明告退後,盧瀚海轉下樓梯,門外,本應早已離去的人輕衣緩帶,靜靜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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