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三十九章 警告 文 / 落千水
此時的大天使號正沉寂的躲在奧布海域的一個海溝中。
它的乘員之一，被基拉寄予厚望的阿斯蘭，心裡其實也很有些忐忑。
logos被討伐，他們失去了至少半數的情報來源和補給，也失去了世人的關注。正如他之前所說，這是他們最艱難的時候。
所以要阿斯蘭來說的話，他是不樂意讓大天使號在這時候藏回奧布來的。
但也正如基拉所說，拂曉倒戈事件讓奧布出現了空隙。
蘇聯盟棄車保帥，來了個一問三不知，把問題都推到了拂曉的身上，這也難免讓拂曉的「出生地」奧布受到影響。
確切來講，是在拂曉駕駛員的調整者身份洩露出去以後，假卡嘉麗為提升調整者地位而提出的一系列舉措積累的不滿驟然爆發了。
國防部對出兵東亞的決定一向都有不滿，這個姑且不談。本來已經被假卡嘉麗控制的行政院卻也出現了反對聲浪。更讓人驚詫的是，一向只顧自保的奧布民眾，居然都集合起來，遊行示威！
要知道，遊行示威這種事，在前阿斯哈上台以後，奧布可就再沒出現過了。
薩哈克一系看來是真有焦頭爛額的感覺。
而卡嘉麗的擁護者們，也有點目瞪口呆。
要知道，他們做的事情僅僅是洩露了卡納德的調整者身份而已——奧布不推崇個人英雄主義，加上身份問題，所以卡納德雖然是拂曉的駕駛員，之前在奧布卻沒被宣傳過——誰知道居然能滾雪球似的形成這樣的浪潮。
但不管怎麼講，亂局已經成形。
他們抓住機會讓卡嘉麗潛回奧布也是正常的。
阿斯蘭自己也不認為拂曉在柏林的倒戈是事先計劃好的，也能想像蘇聯盟棄車保帥的必要性。所以實在是無法提出有力的反對。
甚至有些時候，他自己都懷疑他是不是有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何況……
阿斯蘭很清楚，他的身份正在逐漸變得尷尬。
在他到大天使號來之前，並沒有想到，在卡嘉麗的擁護者中會出現這樣的一批人——因假卡嘉麗提升調整者地位而反對她的人。
可這樣的力量靠過來的時候，他們能不接收嗎？這些人，又會願意聽從一個調整者的指揮嗎？
在大天使號上倒還無所謂，因為不是他直接下命令。一旦卡嘉麗回到地面上，正式扯開大旗……
這一次，如果他以「要以卡嘉麗的安危為第一優先」這樣的理由反對卡嘉麗返回奧布又拿不出具體證據的話，很有可能會讓這個新結成的利益團體分崩離析！
大天使號餐廳。
阿斯蘭心中忐忑，面上卻是半點也不露，只是默默的吃著自己的午餐。
雖然也是一身軍裝，但他的姿態和旁邊的奇薩卡大校形成鮮明對比。任何人都能看出來，他受過極為良好的禮儀教育。這教育幾乎已經刻進了他的骨頭裡。
就連身為奧布公主的卡嘉麗，因為自身性格的原因，在這方面也比他不上。
卡嘉麗稍微有點坐立不安。
她的胃口素來良好，現在餐盤裡的東西卻才下去了一半。
「還有三天了。」她突兀的開口。
阿斯蘭知道她說什麼——現在奧布擁護她的力量正在聯絡、集結，準備在三天後會盟。為了保證會盟的順利，他們會同時在奧布製造混亂，吸引軍隊的注意力。
那麼，怎麼製造混亂呢？當然是利用現在奧布民眾排擠調整者的情緒。
奧布不是西歐，調整者對他們沒有救命之恩。他們的先天能力依然被忌憚。
卡嘉麗的理想就是建立一個自然人和調整者共處的國家，能不糾結嗎？
可這個機會來得突然，乾脆是由遠在天上的plant議長製造的契機。想要反對也不可能。
——總不能對自己的支持者避而不見吧？本來就是沒機會都要製造機會的。
只是就算是阿斯蘭自己，對此也缺乏足夠的準備。明明是作為謀士到大天使號來的，現在卻有了一種「身處洪流中，只能順著大勢前進」的感覺。
「阿斯蘭……」
阿斯蘭平靜的抬頭，「你不希望我跟去？」
卡嘉麗想想，咬牙點頭。
熟悉她的阿斯蘭分明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幾分悲意。他在心中自嘲一笑——都到了現在的局面，卡嘉麗倒是又能體諒他的處境了。
「雖然會去參加會盟的人都是奇薩卡和亞斯夫一起確認過的，但還是要做好準備以防萬一。一旦出現意外，奇薩卡比不上我。」阿斯蘭平靜的說。
奇薩卡無異議。儘管他看來比阿斯蘭強壯太多，但那只是外表。阿斯蘭在zaft可也是當之無愧的頂尖王牌，而且和基拉那種偏科生不一樣……
「可是……」卡嘉麗試圖反對。
「到時候我只是保鏢。這就和之前塞蘭那時候是一樣的。」阿斯蘭打斷了她，「卡嘉麗，我說過，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卡嘉麗頓時一臉沮喪。一開始聽說會盟的時候，那種興高采烈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了。
「卡嘉麗。」瑪琉這時已經吃完了午餐，走過來寬慰她，「路要一步步走。這兩天你要好好休息，總不能精神不振的去參加會盟吧？」
「我知道。」卡嘉麗努力振奮起來。
「你還是去睡個午覺比較好。」阿斯蘭說，完全無視了卡嘉麗還沒吃完的午餐。
卡嘉麗已經不是以前的卡嘉麗了。她意識到，阿斯蘭大概是有話要和奇薩卡說，而且這話不想讓她聽見。但她心裡著實愧疚，也就沒有反對。
但在卡嘉麗離開後，阿斯蘭卻沒有立刻開口。直到他和奇薩卡離開餐廳，走到了無人的通道上以後，還是奇薩卡先問起了他，「你還是不安？」
阿斯蘭沒有隱瞞的點了點頭，「我還是想再次確認一下——三天後，可以信任的人選參加會盟。不是那麼可靠的、有疑慮的人去製造混亂，他們不會知道會盟地點。是這麼安排的吧？我知道這是機密，但事到如今，我怎麼都想知道，奇薩卡你是怎麼確認那些人的忠誠的？」
之前阿斯蘭並沒有過問這一點。畢竟他不可能永遠留在奧布。但現在他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奇薩卡看了他一眼。或者是阿斯蘭這幾個月來的表現贏得了他的信任，這個黝黑的軍人還是做出了回應，「這點連現在的卡嘉麗也還不知道。和奧布的執政方式有關。你應該知道，奧布，一直都是五大家族來領導的。而五大家族之外，各個小家族也控制著奧布的方方面面……」
阿斯蘭點點頭。他確實是可以理解，因為plant也有這樣的跡象。
有能力的調整者，從plant成立起就在上面有了事業的調整者，一般都是調整者嬰兒潮之前出現的。
一般來說家世都不錯。加上調整者的能力，便容易發展出一番事業來。
而他們，又逐漸在對抗理事國的同時，掌控了plant的政治以及許多其他的方面。長此以往……
——就連阿斯蘭自己，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有意，還是能找回一些依附於薩拉，屬於薩拉的力量的。
但是這些東西，很明顯，不會比奧布這個立國比plant長久許多的國家來得完善。
「阿斯哈大人開始的時候，並不希望由卡嘉麗來繼承他的事業。」
——這個也是當然的，否則卡嘉麗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但他還是延續了一個傳統。在附屬的家族中，以及一些其它的國民的孩子當中，選取一批人，向他們灌輸奧布的理念……」奇薩卡稍微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下。
「當然，和那種培養死士的做法不同，是更寬鬆的引導方式。總而言之，會讓他們對阿斯哈的理念和繼承人報有很大的認同感。這樣的人，絕大部分都只有我知道。包括一直以來對這些人的考察結果。為卡嘉麗培養的人還少些，阿斯哈大人的話……」
雖然話說得隱諱，阿斯蘭還是明白了。
——比如說神化，比如說偶像化。再或者灌輸相同的信念……言而總之，就是洗腦。借此保持小家族的忠誠度，也培養一些「特殊」的國民。不是沒有「死士」，但這些，是「死士」之外的……
而現在，這些國民對改變了的「卡嘉麗」、改變了的奧布國策至少也會有所排斥。加上家族利益之類的原因的話……
「我倒是能理解。然後，不告訴卡嘉麗，是想讓她多一點信心嗎？」阿斯蘭明白了奇薩卡的意思。
奇薩卡點點頭，「沒錯。你也暫時不要告訴她。」
阿斯蘭默然。
奇薩卡對卡嘉麗有父親一樣的感情，阿斯蘭當然注意到了這一點。雖說是教育卡嘉麗，卻不自覺的還是會縱容她。採取寵溺的態度。
如果卡嘉麗知道，現在的支持者除了利益之外，還有不少是以前就有洗腦的基礎，只怕會很難受吧？
她對那些東西的接受程度其實並不高。
她知道是必須，可她並不快樂。
而且，雖然理解，但阿斯蘭卻並不覺得就能完全放心了。
——現在的奧布五大家族，早已經不是立國時期的五大家族了。這樣的方式，絕對不是萬無一失的保險。很多小家族，為什麼能取代大家族成為新的五大家族？阿斯哈家族，又是靠什麼發展起來的？
「終端機傳訊！」正在阿斯蘭思考的時候，一個奧布士兵匆匆忙忙的從艦橋跑了出來，向他們兩個喊。
「終端機，現在？」阿斯蘭的不詳預感頓時節節攀升。
誠然，終端機一直都是他們重要的情報源之一。但那恰好不包括奧布！西蒙茲對終端機有所瞭解，所以在奧布負責情報和聯絡的，是拉克絲在去年收服的亞斯夫家族！
何況現在他們在奧布領海，消息的傳遞是要很小心的。因為信號很可能被截獲。一旦有什麼消息冒險傳來，那一定都很重要。
「是哪個地方來的？」阿斯蘭忙忙的問。
但士兵露出了茫然的眼神。
搖搖頭，阿斯蘭快步往艦橋走了過去。奇薩卡也忙跟上了。
等他趕到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在了。瑪琉、蛇尾還有明顯有些莫名的卡嘉麗。
「怎麼回事？」
「終端機從奧布傳來的消息。」瑪琉說。顯然她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是不同尋常的。
阿斯蘭看了卡嘉麗一眼，走到了cic的身邊，看向屏幕。解析出來的加密信息非常之簡潔，僅僅有短短的幾個單詞——
「證據。假冒者。羅納家族。危險。」
阿斯蘭的心跳驟然加快。這對久經戰場的他來說，是異常少見的。在這一刻，他的危機感驟然升到了頂點。他飛快的將腦袋轉向了奇薩卡，那速度簡直讓人擔心他會把自己的脖子擰斷。
而他的表情，更是讓所有能看見他的人，都難免感染上不詳的感覺。
「我簡單的問了。羅納家族是奧布的家族之一吧？」
奇薩卡想了想，「沒錯。」
「那個家族有你剛才說的那種人嗎？」
這次奇薩卡猶豫了一下。他看了看卡嘉麗，到底還是回答了，「有。這原本是阿斯哈的一個附屬小家族。當時……因為調整者大量湧入奧布，對奧布的經濟造成了一定衝擊，好些小家族受到了牽連。這個家族也是……雖然阿斯哈出手幫了忙，卻還是破落了下去。現在……應該沒人了。」
「沒人了是什麼意思？」阿斯蘭緊追不捨。
「最後的成員參了軍。然後在上一次大戰的時候陣亡。」奇薩卡的一雙濃眉也皺起來。
他當然知道，阿斯蘭並不是一個急躁易怒、咄咄逼人的人。但現在……
「你確定！？」阿斯蘭極為尖銳的問。
奇薩卡啞口無言。
他已經知道了問題所在！
羅納家族最後的繼承人，貝拉·羅納，正是阿斯哈選中的特殊的孩子之一。
但他認為她陣亡，僅僅是因為他看到了她的陣亡報告！
那時他忙著確認尚存的力量，對於「已亡」的力量怎麼會去深究？何況，隨著卡嘉麗的步步退讓，連軍權都拱手讓了出去，他也很快被邊緣化了。有些東西……根本無力追查。
另一邊，阿斯蘭已經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他直起身，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開了口，「大天使號必須立刻離開奧布。現在，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