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三十五章 祈禱 文 / 落千水
拉克絲盯著基拉的眼睛。
很難想像，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以後，他的眼神依然能那麼清透明澈。可到底已經不是初見面時那種不解世事的清澈了，現在已經像是一對真正的紫水晶。再是明澈，也顯得悠遠深沉。
雖然確實是一副抱歉的模樣，但是……
「看基拉你的樣子就知道，基拉你不後悔，對吧？」拉克絲歎息。
「嗯。」基拉稍微有些心虛。
他的腦袋又沒撞壞。稍稍一回想，就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被打敗的。但他從下定決心開始就已經明白——不攻擊駕駛艙是他的自作主張。沒道理讓人感激，也沒道理讓人對他手下留情。
「那……基拉你以後還會那麼做嗎？」
基拉點點頭。
或者追溯到他殺死第一個人起……他覺得自己就已經沒有了離開戰場的資格。除非達成真正的和平。
「抱歉……」基拉也不是看不到那雙藍色眼眸中的擔憂。
「不，不用。對任何人來講，信念和堅持也都是應該被尊重的東西。但也許以前，我可能只是不敢去想，去想基拉你會出事的可能……」
拉克絲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拉克絲想想，把手放到了頸後。基拉早就注意到，拉克絲有兩樣配飾是不變的。一是她頭上常帶的金色髮夾——只有演唱會的時候可能才會換掉。另一個就是她脖子上帶著的項鏈了。
這條項鏈大概是逃難的時候出現在她脖子上的。材質大概是鉑金。幾乎就從沒被摘下來過。
基拉有些呆呆的看著拉克絲。
只見拉克絲皺著眉頭擺弄了好一會兒，才把鏈子解了下來。鏈墜……是一個簡單但精緻的戒指。
拉克絲把戒指放在了手上，盯著看，「我們家……父親把家族搬上plant的時候，就已經把絕大部分以前傳承的東西都換成了現在可用的財產。後來，克萊茵家也毀掉了。我擁有很多東西，但能稱得上紀念品的東西卻少之又少。那次逃亡，僅剩下的一些東西也遺失了。父親去世的時候……只有這個……」
頓了一頓，拉克絲繼續說道，「母親到奧布的時候是去看朋友的，那時候時局不是太好，她沒帶什麼。所以，她只留給了我這個。這是父親送給她的最早的戒指。」
拉克絲的臉上稍稍一紅，「我呢，大概這輩子也沒指望駕駛ms和你們並肩作戰了。最多，最多就只能坐在艦橋裡看著。所以……」
拉克絲湊上前，將項鏈掛到了基拉的脖子上。她的手腳不大靈活，又是好一會兒才把鏈扣扣好。
「這是祝福。」
拉克絲其實一直都記得，記得在「原著」中，那個拉克絲給基拉送了一個類似的東西。出於某種古怪的牴觸心裡，她就不想送。
可這次基拉受傷，她到底還是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然後那麼一翻找，才發現自己身上具備「意義」、「心意」這種概念的東西還真是少之又少，別無選擇。
「這樣你就知道，有一個人會一直為你祈禱，祈禱你回到她的身邊……」坐回到床沿的拉克絲忽然按住了基拉的手，低下頭，換用中文，「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也同樣完全懂得了當初燕笑語的心情。
不只是害羞吧？當找到的是一個必定要上戰場的男友的時候，「愛」這個字太過單薄。
平安歸來，才是最重要的。
這不只是對感情的最高需求，也是一種祈禱。
和當時的海涅一樣，對中文一竅不通的基拉當然也沒聽懂那八個古怪的音節是什麼意思。但他至少聽懂了前面的，而且也至少聽懂了，那是一種祈願。
從這個角度他只能看見，少女的臉上帶著幾分紅暈，似乎只是在害羞。但基拉還是從她之前的聲音中聽出了這一點——
她嚇壞了。
所以才送這個吧……這個戒指，是她從幼小的年紀開始就帶在身邊的。而且也有特殊意義。
雖然身上還是痛得厲害，但感受到項鏈與鏈墜帶著的原主人的餘溫，心裡卻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幸福與滿足感。蒼白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笑容。
也許是因為，以前拉克絲對他上戰場這種事表現得太淡定的緣故？雖說之前他也不覺得這需要抱怨……
拉克絲她本來，就需要有人守護在她的身邊。否則的話……
努力的低頭看了看那個戒指後，基拉反手握住了拉克絲的手，「戰場上會怎麼樣，我要是保證說一定不會出事，那肯定是騙你。但是拉克絲，我至少能保證，以後不管碰到了什麼，都一定會盡力，盡力回來，然後……一直陪在你身邊。」
信念堅強的人，能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基拉對此確信無疑。雖說不能保證不會出事，但這個時候的他卻有一種「不管怎樣的戰場也能闖過」的感覺。
拉克絲聽見這番話，卻是驚詫的抬起頭，看著基拉。
她當然知道，基拉沒聽懂她之前說的話。可他做出了回應。非常準確的回應。
他們兩個，從來都沒說過「喜歡」、「愛」這一類的詞彙，但或者……也沒這必要？
拉克絲告訴自己——她是個女強人。當然，一直都是這樣。這幾天她其實一直擔驚受怕，而且現在聽到了最想聽的話。
於是她抿起唇，眨眨眼。
基拉看得莫名其妙，「拉克絲？你……」
話還沒說完，只見拉克絲已經主動湊了過來。在靠近他的唇的時候，她的眼睛閉上了，長長的睫毛顫動著，原本白皙的臉更是幾乎紅透。
——她真的還是，挺害羞的。
可是，正因為差點死掉，所以才更明白……
確實是那樣的。
一旦抓住，就不想放開。
於是他也伸出手攬住在昏迷前的一瞬間以為要永別了的戀人，無視了傷口的叫囂。
「tori？」
「haro？」
醫療室的門口，機械鳥站在小粉的身上，兩隻機械寵物對著靠在門口的金髮少年發出了疑惑的輕聲呼喊。它們是在拉克絲睡著以後自動出來的，就在門口玩鬧。後來也沒再進去。但它們都鬧不明白——為什麼他也不進去呢？
雷瞅了它們一眼，轉身離開了。
也許，是真的可以放心了吧？交給基拉……雖然還是無法理解中那種古怪的仁慈。但他確實是真心的。
——我只是沒有辦法，看她一個人這麼走下去。背負黑暗和痛苦。明明是那麼柔軟的心，卻非要讓自己堅強起來，那種努力的感覺……
他想起了基拉對他說的話。
在密涅瓦上。某一天，用很認真的表情說出的話。
從開始，他就和阿斯蘭是不同的。因為他看見了阿斯蘭一直都在忽略的東西。而那……偏偏是最重要的。因為被吸引，隨即再也無法離開。
這樣的感情，是真的純粹很多。
再沒有什麼阻攔的理由了……
忽然間，金髮少年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少見的，露出了近乎可以說是溫柔的表情。只是又夾雜著幾分無奈。
——真的有一種把搶走她的人痛打一頓的衝動啊！不管是以父親、哥哥，還是弟弟的身份。可惜，現在他雖然也重傷，卻至少還有兩隻完好的手……貌似打起來還是不見得能佔便宜……
果然還是採用非武力的手段好了……
「沒把拉克絲叫來？」在此刻空無一人的密涅瓦艦橋，一號秘密通訊被打開了，plant議長迪蘭達爾的影像浮現在了面前。
「沒有。不過基拉醒來了。所以，拂曉倒戈的理由很快就能明白了。」面對迪蘭達爾，雷的表情也十分的溫和，「但那種事情本來也不重要吧？」
迪蘭達爾理解的笑了笑。
「確實。」
在影像的一角，出現了一個小窗口。播放著那一夜戰場的片段，包括羅德尼亞實驗室的東西。最終，畫面定格在了拉克絲的身上。
抱著披上了扎夫特軍裝的小孩的粉紅少女，站在戰場的廢墟上歌唱。殘破的城市與未散的硝煙是最好的佈景。四周觀眾希望的閃光，則是最好的詮釋……
「確實是神來之筆啊！」迪蘭達爾滿意的微笑。
當然，他知道拉克絲是真心的。可以想見——因為那女孩是他看著長大的。但正因為真心，所以才完美。任何一個其他人去，都不可能起到這麼好的效果。
「已經決定好要怎麼宣傳了嗎？」雷回應——所以需要拉克絲配合。
「她現在已經做得很好。」迪蘭達爾說道。對於這一點，他和獨立軍的雷米雷特的感想恰好完全相反。
「我本來希望她能和雷米雷特再談一談。現在這樣……乾脆你幫我連通那一位吧。或者，也本來就是我來說更好。」
「……是。」
**
迪蘭達爾來電，和雷米雷特達成了進一步的協議。
拉克絲後來才知道了這件事。因為沒參加談判，到第二天她才看見了雷米雷特，他的臉色不是太好。看來在迪蘭達爾面前吃了點小虧。
她心裡好奇，這才找雷問了細節。
倒也不是有什麼新的合作。還是柏林之戰的事情。官方總是得做出解說的。而迪蘭達爾還有意將之與羅德尼亞的那一攤子事放在一起進行宣傳。所以要獨立軍方面配合。
畢竟蘇那邊肯定也會有戰鬥資料。別的倒沒什麼，一旦他們拿真在公共頻道的那些大喊來說事，西歐方面的態度、證詞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雷米雷特對真當然不會有半點好感。但看真現在那個「遊魂狀態」，就連他手下的將領都答應了放過他，他有什麼好糾纏的？
只是難免要藉機從迪蘭達爾那裡敲好處罷了。可惜老辣的迪蘭達爾沒讓他佔到半點便宜……
拉克絲聽過之後，難免心中暗笑。
西歐現在全仰賴plant幫忙救災，處於弱勢。哪裡還有可能從迪蘭達爾那個老狐狸那裡拿到太多好處？
她當然不可能跑去幫雷米雷特的忙。而是在知道了迪蘭達爾的計劃以後，再次聯繫了范迪法修爾。
——他們要對logos動手了。
輿論將會非常重要。
而且，這也是終端機進一步掌控輿論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