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進步 文 / 落千水
拉克絲並不知道「命運」這種東西固執到了這種地步。雖然對「能否擊沉大天使」這一點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懷疑，但薩拉隊加上灰巖號……她怎麼想都覺得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此刻她已經到了維多利亞。與直布羅陀和卡潘塔利亞不同，這裡還瀰漫著戰火硝煙的味道。遭到了摧殘的建築，絕望、仇恨以及麻木的人……
縱使是被控制了行動範圍，拉克絲還是能看見這些。
非洲本就貧窮，從很久以前便是如此。可是比起幼時看見的景象，現在毫無疑問還是淒慘了很多。
接待她的，是之前在此穩定局勢的雷瑟·薩拉。
「我不認為這裡的人會欣賞你的歌。」在自己的辦公室內，這位年輕的白衣軍官如此說道，「就算你的歌能讓悲哀的心靈感覺平靜——這是報紙的評價，也絕對無法抹消人類的仇恨。」
確實如此。拉克絲自己也這麼覺得。
「能做一點，就做一點吧。」她如此回答，「我知道公開的演唱會會給保護工作帶來很大麻煩，但這本來就是預定的行程。所以，小範圍的演唱會，大概還是可以帶來一些幫助的。」
雷瑟皺皺眉。
其實，他倒不是覺得拉克絲唱得不好，而是覺得那樣「頹廢」（他看來）的歌曲對士兵的士氣實在是沒有好處。可惜的是……他無法拒絕。
這次拉克絲的地球之行本來就是他的養父促成的。
「好吧。」他最終還是答應了，帶著幾分不甘願，「我會叫人安排。但這事不能影響我們現有的工作。」
「多謝了。」
然後，出乎拉克絲預料的，雷瑟從他的辦公桌後站了起來，「那麼拉克絲小姐，我領你去旅店。」
既然維多利亞目前的掌權者是雷瑟，拉克絲從一開始就沒期待過待遇的規格。事實也是如此。
在這裡為她準備的旅店，環境比起直布羅陀和卡潘塔利亞來可以說天差地別——儘管已經是這裡挺好的旅店了。但顯然是以「安全」作為首要選擇條件來選擇的，幾乎就位於軍營之中。旅店本身也沒經過半點修葺，還能看得到硝煙留下來的痕跡。
雷瑟居然說要送拉克絲到旅店……
習慣了他惡言惡語的拉克絲幾乎驚悚了一下。還好她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在看到了旅店內等著她的人以後。
——即使是這樣的地方，也還是有「外人」能進來的。
這個人，自然是摩盧基奧導師。他是被西格爾介紹來的，雷瑟阻止不能。
拉克絲也很快就明白了摩盧基奧導師的來意。
「我到這兒來是關於和談的事情。」摩盧基奧導師端正的坐在旅店大廳的長條木椅上——這旅店目前也只有拉克絲的小團隊這「一個」客人，大廳更是被清空了——開門見山，「拉克絲，你將那份條件傳回去以後，我們雙方都認為有必要繼續商談下去。」
啊？
雖說有一定的預料，拉克絲還是不免有些發呆。她把那樣條件傳回去，雖然什麼話也沒有說，但是自覺自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對方沒有誠意，和談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
誰知道……
還真的是夠努力啊！
還好，這一次幫忙的人自動送上門了。雖說這個傢伙未必有幫忙的想法。拉克絲微笑著瞅了一眼跟來的白衣軍官，「薩拉隊長，要在這裡坐一坐嗎？」
白衣軍官一臉厭惡的點了點頭，硬邦邦的、毫不客氣的在摩盧基奧導師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拉克絲也不知道那厭惡是對著誰的——或者是對著他們兩個人的。她依然笑意盈盈，也在一邊坐下了。桌上有一壺茶，她拿出了三個杯子開始倒茶，一邊起了個開頭，「既然是『雙方』，那一定是地球連和那邊有退讓的可能啦？」
「如果不想辦法交流的話，又怎麼知道沒有退讓的可能呢？看見了這樣的條文，就毫不猶豫的拒絕的話。這樣的強硬，也不符合這場和談的本意啊！」
摩盧基奧導師幾乎是循循善誘的說道，似乎在安撫鬧脾氣的小孩子一般。
拉克絲也不以為意，「那是一個意外。我的對手看來沒興趣再談下去了。」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雷瑟居然對拉克絲投以些許滿意的目光。看來他至少認為，那一次拉克絲做得不錯。
「我想現在已經有一份新的文書了吧？」
據她所知……地球連合的溫和派，力量微弱到了幾乎不可計的地步吧？
摩盧基奧導師點點頭，拿出了一份文件。他的神色是如此的坦然，以至於拉克絲差點兒就覺得那些條件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動。然而……
飛快的掃了一眼以後，她的嘴角笑容就僵了一下——基本上讓步的地方可以忽略不計啊！
拉克絲將三杯茶各就各位。
在她的示意下，站在她和雷瑟中間靠後方的七月把這份文件拿給了雷瑟——同樣是調整者，這一位的臉色變得比她還糟糕。簡直黑得和鍋底沒任何區別了。
「比起之前的條件，幾乎沒什麼改變啊！」拉克絲直視著摩盧基奧溫和的面龐，「要我們同意這樣的條件嗎？如果答應的話，我們調整者將比血之情人節之前還要沒有自保能力呢。還是說，要我們相信地球連合的操守呢？」
「這是因為沒有進行交流的緣故不是嗎？彼此提出自己的要求和條件，然後在足夠的交流之下各自讓步。所謂的和談，難道不就是如此嗎？」
「我們要求他們將月面基地和巴拿馬基地交出，解散地球連合、解散連合宇宙軍，將之交回各個國家。這樣的要求如何？」
白衣軍官終於開口了。一開口的語氣便凌厲如劍。
拉克絲的嘴角彎了彎。
這些要求幾乎和地球連合爭鋒相對——失去了巴拿馬和月面基地，地球還能對plant形成什麼威脅？相反的，倒是plant對地球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終於可以看他們爭一場了。
她現在到底還沒找到那條可以欣然去走的道路。但她到底還是在找。在這個過程中，傾聽他人的意見和想法是不可或缺的過程。
所以，她才在之前找上了巴特菲魯特……
摩盧基奧導師把他的臉轉向了雷瑟，微微歎息了一聲，「完全對立的意見。縱然對對方有所意見，但和談不是小孩子在鬧脾氣。尋求解決之道，才是應該做的事。」
小孩子……
拉克絲看見，雷瑟的額頭華麗麗的暴起了一根青筋。
略有些粗魯的把那份文件丟到了桌子中央，身體往背後一靠，雷瑟好不容易才把額角跳動的東西給壓了回去，露出了一絲冷笑，「小孩子？在戰爭打到現在的程度，認為能用語言來解決的天真思想。不知道和我的話比起來，哪個更像是小孩子？」
摩盧基奧露出了長者的包容般的笑容，「當人們擁有理性的思考，而不是沉浸在衝動與盲目的愚昧之中。文明便發展了起來。人類也因此得以成長。」
「這個世界爭端的解決方式，認為只有付諸武力才能解決——這難道不是文明落後以及不成熟的表現嗎？語言，這種交流的藝術，當它被創造出來、當它被廣為傳播的時候，它的作用是什麼呢？」
摩盧基奧導師導師看來異常真誠。
拉克絲相信，他這麼做確實是出於一種悲天憫人的胸懷。他應該也看到了仇恨連鎖將帶來的災難。但是……
這樣的「克制」，代表著雙方總有一方需要讓步。站在自己的國家與種族之上，誰又能讓這一步？誰又願意讓這一步？
不讓，難道就是錯的？
「我們從此各退一步，站回原點。劃定雙方都能接受的疆域，互不侵犯——這樣的條件如何？」雷瑟繼續冷笑，「不是不可以談判，不是不能談出結果來。摩盧基奧導師，我只有一句話——今天的談判成功了，能保證日後戰爭不會再次發生嗎？」
摩盧基奧稍稍皺眉——不知道他是否想到了？雷瑟也不是一個只知道戰鬥的軍人而已……
不管是激進還是妥協，強硬還是溫和。若有堅定不移的表現和信念，本身就代表著他們已經在思考……
拉克絲在這一刻甚至想到了那個死神蜘蛛——那個人，是否也不過是在執行強硬派的道路而已？
因為深信，所以毫不猶豫。
「薩拉隊長。只要有緩衝的時間，就可以嘗試調整者與自然人的共處。之前奧布也曾有了不小的進展……」
聽到這句話，雷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開玩笑！」他打斷了他，「摩盧基奧導師，不要說我是一個小孩子，就真的把我當小孩子看！」
「奧布那個虛偽的國家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懶得說。地球連合那個被藍色波斯菊控制的政府，能和我們調整者和平共處？不管一般的自然人怎麼想，想要讓和平維持下去，就必須有強有力的政府支撐！就算我們這邊同意，如果你想要說到你做到的這一點，就有一個必然的前提——推翻現在的連合政府，然後組建一個對調整者沒有歧視的政府來引導自然人的思想。想要做到這一點，除了戰爭，又有什麼更好的方法？」
「現在談判成功，而做不到以上這一點的話，不過是讓大規模戰爭的爆發延續到以後。讓你們所說的仇恨和傷亡留給後人！拯救眼前能夠看見的東西，這不過是一種偽善而已！」
「而要做到這一點，你們同樣要用強大的武力來支撐——那樣難道就不要殺人了？同樣是用殺人來完成自己的目標，卻還要一邊高喊『殺戮是帶來仇恨的野蠻行為』——就算你們是在為自然人和調整者著想，為了全人類著想，也同樣不過是進行著『犧牲一部分人來拯救另一部分人』的過程而已……請問，你們比我們，從根本上，高尚到哪兒去？進步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