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放肆地脆弱 文 / 藍唇唇
但當他們看到內閣裡華老為司徒毅施針的情景,無一能鎮定地面對,雲流是為了司徒毅的安危而驚慌失措,趙家兄弟與李達則是為了藍焰而擔心,他們是唯一陪著藍焰一路走過來的人,她為司徒毅付出了多少,也只有他們清楚。
藍焰在軍營裡如行屍一般走著,正好碰到了從廚房裡出來的二子,這個膽小可憐的孩子讓她覺得自己並不是最孤單脆弱的,於是叫上他一起往山上走去。
二子看出她情緒低落,於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碰到前面有阻礙的樹枝亂石,他便跑上前去將它們踢開,好讓藍焰走得更平坦一些。
「你能為我將山路鋪平,但誰能來為我將這一路上的曲折苦難分擔?」藍焰看著二子瘦小的身軀,嘴角勾出一抹苦笑,在心中暗自說道。
走到山頂上時,恰逢日出,東邊一片紅海,將黑夜慢慢驅散,紅光映在藍焰臉上,反射出一層淡淡的悲傷,微胖的身軀顯得疲倦落寞。二子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一雙大眼裡充滿了探究。
跟在藍焰身邊才不過兩天,但在這兩天卻讓他對藍焰有了新的認識,這個曾經讓他感覺到害怕的黑胖子,其實是一個心細如水溫和善良的人,也就是她讓自己感覺到了久違的親情。
「哥哥,你為什麼不開心?」二子小心翼翼地問,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的雙眸中。
藍焰眼波閃動,一滴熱淚滾滾而下,流到嘴角又被她吞進了肚子裡,嘴角勾起的弧度卻似哭似笑,只聽得她微弱的聲音:「因為上天對我不公,它總是將我犯下的錯誤報應在我最親的人身上,而我卻無法去改變它。」
二子童真的臉上忽的笑了,道:「我爺爺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公不公平,既然自己碰上了,就要勇敢地去承擔,而且男兒有淚不輕彈,哥哥那麼厲害,怎麼可以哭?」
藍焰驚訝地看著他,想不到他看上去弱小卻能說出這番話,摸了摸他的頭,道:「我一點都不厲害,只是沒有人能幫我。」
二子面上的笑漸漸消失,許是被藍焰的情緒感染,垂下頭低聲道:「爺爺總是教我堅強,可是我的膽子卻很小,總被別人欺負,爺爺走了以後,也沒有人幫我了。」
「你爹娘呢?」看著二子,藍焰總覺得很心疼。
「六歲的時候,遇上了十日天降之災,染了瘟疫死掉了,爺爺前年也死了。」二子的頭幾乎埋到了脖子裡,聲音聽上去是忍著哭說出來的。
藍焰聽完,沉默了片刻,心中的糾痛蔓延至全身,終於忍不住蹲下來,抱著膝蓋嗚嗚地哭了起來。那一年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還有多少人因為當年的錯誤而飽受命運的摧殘?
二子聽得藍焰的哭聲,嚇得忘記了自己的傷心事,站在一旁手足無措,任由她哭著,看著她顫抖的雙肩,竟覺得這個在自己心中一直很厲害的哥哥,其實只是一個脆弱的人。
多年的委屈都與無奈都融化在這一場大哭裡,在晨曦普照之時,她在一個弱小的孩子面前,將自己的脆弱徹底地暴露。這也是她這一生裡,最後一次放肆地哭泣與脆弱。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藍焰累得再也想不起來別的事情,待她平復了心情之後,天已經大亮,山上的萬物都掛上了一層薄薄的霜凍,在冬陽的照耀下慢慢融化。
「二子,你願意一直跟在我身邊嗎?不管去到哪裡?」藍焰的眼淚似乎都已經被哭盡,抬起頭對二子問道。
二子本想點點頭,卻一臉驚訝地看著藍焰,這聲音並不是『他』的聲音,定是自己聽錯了,忙四處張望著尋找說話的人。
藍焰被他的樣子逗笑,扳過他的肩膀說道:「是我在說話,今後沒人的時候,你就叫我做姐姐吧。」
二子的大眼狠狠地眨了幾下,有些結巴地問道:「你…你不是…你是女的?」
「我是女的,這可是個秘密,你若敢洩露出去,我定不饒你。」藍焰向二子袒露身份,只是為了讓他有一個心理準備而已。
二子突然笑了,笑起來有些滑稽,卻很陽光,看得藍焰心裡暖暖的,像是鼓足了勇氣,對藍焰保證道:「二子一定保密的,打死也不說!今後你去哪裡,二子就跟到哪裡!……」說著卻突然停下了。
「怎麼了?」藍焰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問了一句。
「不過我不想喚你叫姐姐。」二子撓了撓頭髮,吞吞吐吐地說道。
「那你想喚我做什麼?」
「娘!」
「娘?」藍焰伸長了脖子,確定地問了一下,她今年年方十九,過了年也僅是二十,但聽二子說他已是十四歲,她怎敢有這麼大的兒子?
二子用力地點點頭,肯定地說道:「對,你就像是我的親人,我沒有娘親了,今後你就是我的娘親。」
看著二子眼中的期待和認真,藍焰心中亦感覺到了久違的親情,於是也點頭答應:「好,你名叫二子,聽上去也像是兒子,那今後我便是你的娘親了!」
二子天真地笑了起來,眼中儘是幸福之色,但藍焰卻看得很是心酸:「若有朝一日,我也能與司徒毅有一個兒子,一家三口歸隱山林遠離塵世,那該有多好。」
這是藍焰今生唯一最真心的願望,這願望若落在平凡人家,是最微小不過,但落到了藍焰心中,卻是一個最為艱難的歷程。
當藍焰與二子下山後,趙連的身影才從暗處裡跳了出來,看著他們的背影眉頭蹙成了一團:「我到底該不該將主子的身份告訴他們?」
正當此時,蘭笞**營的一處帳營內,兩個黑影正相互爭吵著。
「你太衝動了,皇上現在生死未卜,你怎能輕易行動?」尚游扯下了面巾,壓低聲音對孫傾雲怒聲訓道。
孫傾雲眼角微紅,挫敗地坐回椅子上,不可理喻地埋怨道:「若不是你將那黑胖子抓回來,皇上又怎會受傷?皇上本是讓你去殺司徒毅,你倒好,司徒毅沒殺成,反而害了皇上!」
尚游苦澀一笑,不再說話,正好見太醫從簾帳後出來,急忙上去追問:「皇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