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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遮遮掩掩 文 / 梅子青

    六夫人原就懶怠與她們幾位小姐說笑,而二夫人、四夫人兩個又要準備兒子殿試的事情,齊悅瓷在翠微居請過安後,直接回了沐芳閣(望族千金第八十五章遮遮掩掩內容)。

    院子裡靜悄悄的,微風送爽,低垂的淺碧色棉簾子半卷半掩。隱約聞得一股子花草的酴醾之香,醉得人情懷纏綿,心生芳菲。

    月白底子繡海棠花的挑線裙子輕輕揚起,恰似裹挾著撲面的旖旎來。在這高高的院牆裡,分外灼目,打破了那份固守的莊嚴肅穆。

    先是祖父之逝,接著是父亡,然後母喪,這些年,齊悅瓷幾乎不曾上身過女孩兒都喜歡的嬌艷之色。旁人眼裡的她,始終是素淨的,清雅的。

    可是,她卻把素淡的顏色穿出了氣韻,絲毫不顯得寒酸或是寡味。

    愈是寧靜的時候,一點點的輕微響動都是這般突出。

    她方要進屋,卻聽到一聲含糊的歎息,帶著無限的迷茫。記起昨日晴雲打碎茶盞的事,她不由壓低了聲音對身邊服侍的芳樹吩咐道:「晴雲這丫頭,我瞧著這兩日有些不對,你回頭去探探她的口風,可是他們家裡有什麼事?」

    被她一問,芳樹亦是想起來了,一面揭簾扶她進屋,一面小聲回道:「小姐這般說,我倒是有個事忘了回稟小姐(望族千金第八十五章遮遮掩掩內容)。前些日子,小姐在莊子上的時候,金旺家的來找過晴雲兩次,關在屋子裡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

    「她們是自家親戚,來尋她說話也無妨。不過……金旺家的尋常不大瞧得上晴雲家裡,倒是今番這麼主動。有點奇了怪了。」她款款坐在炕上,理了理裙褶。

    晴雲的母親是金旺的親妹妹。只是沒了好幾年。如今,晴雲的父親和弟弟都在莊子上,比起金旺一家現今的威風來自是大有不及,金旺之妻對晴雲也就是面子情兒。

    「誰說不是!金旺家的那麼個刻薄的性子,居然破天荒提了盒點心過來,倒把晴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畫枕去陌上齋了,那我去叫了淺碧來服侍?」她接過暖雪送上來的新茶,眼裡都是笑意。

    齊悅瓷也不喫茶,一手支頤。似在喃喃自語:「外祖母的壽辰不遠了……公中的禮自有打點。去年我送了一幅蘇繡,一對玉如意。今年倒是送什麼好呢?衣裳是必定不能少的……」

    芳樹知她在自個想事,也不計較,領著暖雪退到外間,悄聲叮囑暖雪道:「我去去就來,你在這守著。」

    「姐姐放心去吧。」暖雪推了推她胳膊,一臉的促狹。

    且不說芳樹打探得了些什麼,單提齊悅瓷這裡,她正思量著給老侯夫人的壽禮。那邊侯府就遣了媽媽來送東西。

    她不及細想。忙命快請。

    被派來的是老夫人跟前伺候多年的老媽媽,一個是上回守門的同媽,一個是年輕些的周媽。

    「同大娘。周大娘,怎得讓你們倆親自走一趟?外祖母有什麼事,只管叫了我去便好。」她起身相迎,又讓二人坐。

    兩人笑著行了禮,自不敢往椅上坐,分別坐在了腳踏上(望族千金85章節)。

    齊悅瓷深知沈家規矩森嚴,也不再勸,只是笑問道:「外祖母可好?幾位舅舅舅母兄長嫂子弟妹們都好?」

    「好著呢,表小姐放心。可不是老太太惦記著表小姐,又想起表小姐素日愛吃些小零嘴兒,特意命廚房做了幾樣點心,與上回宮裡賞的一包燕窩,幾瓶玫瑰露一併送來……」

    同媽話音未落,淺碧已經與小丫頭提了兩個五彩掐絲大盒子進來,手裡還有個夾綢團花的包袱。

    打開一看,盒子裡盛著四個鈞窯的新荔紋白瓷碟兒,裡邊乾乾淨淨碼著一碟蝴蝶暇卷、金絲燒麥、紅豆餅和蜜漬梅子。包袱裡的是一大包名貴燕窩和四瓶兩指高的玫瑰露。

    周媽年約四十,穿一身九成新的絳紫色春衫,頭髮梳得光溜溜的,笑著指著東西道:「這個紅豆餅和蝴蝶暇卷是給表小姐的,那金絲燒麥和蜜漬梅子是表少爺愛吃的。都是老太太親自看著做的……」

    齊悅瓷轉托二人致謝,笑道:「要請兩位媽媽多多替我致意了,下回親自去給外祖母磕頭……那玫瑰露幾位姊妹都愛吃,如何送這麼多來,我留下兩瓶,下剩兩瓶煩請兩位媽媽替我帶回去吧。」

    「這可使不得,」同媽忙擺手攔道:「表小姐放心。宮裡統共賞了十二瓶,老太太那裡還多著呢,這是專給表小姐的。

    咱們兩個若把東西原封不動帶回去,不得被老太太狠狠捶一頓,罵我們連事情都不會辦了。表小姐只當疼惜老奴兩個,收著吧。」

    別人不知表小姐表少爺在老夫人心裡的地位,她們兩個要是再不知,趁早捲鋪蓋回去,免得惹禍。

    齊悅瓷聽她們這麼說,倒不好再拒絕,只得命淺碧將東西收好了。

    「……下月十五即是老太太的五十九大壽(望族千金85章節)。老奴聽老太太的意思,到時候要請親家一家子都去吃酒聽戲呢……前些日子鬧的,老太太心裡不大樂意,要藉著這次壽辰沾點喜氣,表小姐記得早些去。」

    同媽面上笑吟吟的,心下早琢磨開了。

    老夫人為何不樂意,自然不僅僅是因為斐哥兒的身體,只是那種話,她們卻是不會隨意往外說的。但表小姐不是外人,老夫人特地命她們二人來送這點子沒要緊的東西,不就是想通過自己倆的嘴傳到表小姐耳裡嘛,以安表小姐表少爺的心。

    她若連這點都摸不透,果真白伺候了。

    聽話聽音,齊悅瓷亦不是傻子,三言兩語都明白了。

    卻裝著驚訝地問道:「莫不是有什麼事?斐哥兒身子好了,外祖母該高興才是啊。」

    周媽到底年輕些,動了動嘴。還是看著同媽的意思。

    同媽連連搖頭,故作歎氣道:「小少爺好了。老太太歡喜地什麼似的,正要好好慶祝一番。誰知……大少奶奶跟前的杜媽媽好好的,忽然染了風寒,竟是藥食無救,沒三日便去了。

    她再好,就是個下人而已。老太太也沒很放在心上,偏偏大少奶奶是她從小奶大的,情分不比尋常,傷心了好一陣子。連帶著動了胎氣。

    ……幸好錢太醫那日恰在府裡給小少爺請脈,去得及時。開了幾服藥,大少奶奶服下後倒是安穩下來。可把老太太、老爺、夫人、大少爺嚇壞了。表小姐說,是不是該好生熱鬧熱鬧?」

    「外祖母慮得有理。近來我們府裡鬧哄哄的,忙亂不堪,沒聽說,不然……」她懊惱得作勢拍了一下自己。

    以同媽的精明,不會無緣無故與她說這些(望族千金第八十五章遮遮掩掩內容)。

    小蘇氏的乳娘杜媽媽,年紀不大。又跟著養尊處優的。身子骨不會差。怎麼可能一病就沒了,這裡邊……想必是有些緣故的。

    難道,斐哥兒的事兒。真是她動的手腳?可是,是她主子授意她的呢,她最後當了個替死鬼;還是她自己拿的主意,想為她主子及主子肚裡的孩子鋪平道路,這卻不知了。

    或許,外祖母心裡清楚。

    但是,齊悅瓷更明白,老夫人是不會讓她知道實情的。

    無論是不是小蘇氏的意思,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杜媽媽一死,就算徹底了結了。

    樂善侯府,又怎會容人傳出任何不利於主子奶奶的傳聞呢。她既然已經是沈家的少奶奶,未來可能的侯夫人,保住她,就是保住沈家的聲名。沈家與她,早就是綁在一起的了。

    即使不大服氣,齊悅瓷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念著斐哥兒將來能夠好好的,千萬別再出任何事,不然,她卻顧不得那麼多了。

    忽地,外頭院裡響起「匡當」一聲巨響,把屋裡眾人都嚇了一跳。

    淺碧剛欲出去瞧瞧,卻見芳樹帶著歉意進來了,嘴裡告罪道:「小姐,是奴婢不好。本是摘了幾支花兒給小姐插瓶的,不料走到台階上時一個沒看穩,踩到了自己裙子,竟把花瓶都摔了……」

    之前自己讓她去看晴雲,並未叫她折花。芳樹這樣說,必是不想叫兩位媽媽聽到了。

    齊悅瓷笑著瞪了她一眼,啐道:「虧得大家誇你素日裡最是穩重,這下好了,比小丫頭子還毛躁,倒叫兩位媽媽看你笑話!」

    「不妨不妨,誰沒個大意的時候。」二人忙應道(望族千金85章節)。他倆自然看得出來,齊悅瓷沒有要處置芳樹的意思,那她們當然要揀好聽的說了。

    又說了幾句閒話,二人起身告辭。齊悅瓷賞了每人一個荷包,才命淺碧親自送二人出去。

    她自己攜著芳樹的手回裡屋更衣,一面問道:「方纔是何事?」

    芳樹回身走到櫃子前,取出一件她家常穿的寬鬆短褙子,蹙著眉道:「從韻那丫頭,越發不安穩了。我從晴雲屋裡出來,打眼瞥見她躲在廊上柱子後頭,支個耳朵偷聽。

    我上去故意嚇了她一下,她一急一驚,把手裡的茶盤給摔了。

    我又問她這是作甚?她便回說防著小姐要換新茶,預備著呢。說話的神情很是緊張,那鬼鬼祟祟的樣子,不是偷聽是什麼?這點把戲,就要瞞住我們。」

    「幾日不曾敲打她,她便放肆起來。這小蹄子,以為有六嬸娘替她撐腰,我拿她沒奈何了。」齊悅瓷換了衣裳,氣鼓鼓吩咐道:「一會兒,你只說她打碎的茶盞是我心愛之物,罰她三月月銀,繡完一百個荷包,才許她出屋門。

    對了,與她同屋的是綠枝吧,叫她盯緊了她,有什麼人去找過她,她都幹了些什麼,都要來回報。原還想給她個富貴體面的將來,她自己不知好歹,怪不得我。」

    本來,齊悅瓷想著從韻雖有點小心思,但總是個有用之人。可惜,留這麼個禍患在身邊,日子過得著實不爽。

    芳樹也覺出了一口氣,贊成道:「小姐早該如此了。小姐懶怠搭理她,她還以為小姐好欺負著呢,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對了,晴雲那裡,可曾說了什麼?」這才是齊悅瓷真正關心的,一個本不忠於她的丫頭,大不了打發出去。而晴雲跟她一場也不容易,若最後落個好歹,她於心不忍。

    南面的窗開著,偶爾吹進來習習春風(望族千金第八十五章遮遮掩掩內容)。將她散開打理的秀髮刮得拂在她面頰上,烏黑的髮絲纏繞在白裡透紅的肌膚上,越發襯得她膚光勝雪,眉眼含春。

    芳樹溫柔地與她通著頭,看著鏡子裡的她回道:「晴雲的弟弟年紀大了,老在莊子上也不是回事,金旺家的前兩回尋她就是為了這事兒。

    說是可以舉薦她弟弟到五少爺身邊當小廝,金旺家的自己小兒子不正在五少爺身邊嗎?

    不過,晴雲也是有心眼的人,生怕她日後藉著這個拿捏自己,便有幾分猶豫。只是,他父親前些日子正為兒子的前程日夜思想呢,一聽能把兒子調到五少爺身邊,有什麼不肯的,定要晴雲趕緊許了金旺家的……」

    「原是為這事。」她拈著一支白玉流蘇釵插到髮髻上,擺手示意芳樹不必再往上戴首飾了。

    芳樹知她在家裡時一向簡便,也就由著她。

    她緩緩起身,挨著窗戶看外面桐樹的嫩葉,靜靜開口道:「那你看,晴雲自個是什麼意思?」

    「我冷眼看著,她倒是有些不肯。小姐是知道的,金旺家的平兒都不把她當親外甥,怨不得她心生反感……又怕承了她的情,將來凡事受她掣肘。」芳樹品貌不及淺碧,卻生了一雙修長的手,看她收拾妝台上散落的首飾胭脂,簡直是一種享受。

    齊悅瓷把玩著窗上的紗紙,心不在焉得輕笑:「那金旺家的,怕是狗急跳牆了。自從發生了銀羅的事後,她便不如先前得六嬸娘的心,倒被桂媽媽越過去了。

    我估摸著,她是想在咱們院子裡立點功,好將功補過,重得六嬸娘的信任。既如此,你讓晴雲照她說得辦去,不用怕,讓她先得意幾天。」

    芳樹細細聽著,慢慢理解她的用意,抿了嘴笑應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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