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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貪心不足 文 / 梅子青

    莊子裡的空氣格外好,將前幾日呆在藥堆裡的煩悶浮躁之氣一掃而空,只覺清新舒爽至極(望族千金第七十七章貪心不足內容)。

    「……姐姐,我不要回去,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姐弟二人在屋後的桃林裡散步。

    土黃色的地上,鋪著油嫩碧綠一望無際的青草,一腳踩上去,彷彿能聽到汁液的迸濺聲。草叢裡,散落著零零落落的粉色花瓣,上面沾著瑩澈的露珠,在朝陽下,閃閃發亮。

    桃林有幾十畝地大,依著山腳蜿蜒開去。遠遠而望,恰似一幅絕美的桃花源圖。

    齊悅瓷將一頭黑髮挽成鬆鬆的墮馬髻,垂在左邊鬢角,髮髻上插一支翡翠桃花釵,點綴了兩朵半開的粉白桃花。翡翠之碧,桃花之淡,襯托得她原本光滑細膩的肌膚越發清潤似瓷,瑩白如玉。

    腳下是枝細小的乾枯樹枝,她輕輕提起白玉蘭花紋天青色錦裙的一角,低眉淺笑道:「你已在這住了兩日了,耽誤了功課不說,回頭還要惹得他們一場埋怨。

    六哥七哥要下場了,我不便去相送,你若也不去,豈不是讓二伯娘、四伯娘誤會我們心裡沒把他們當回事?你將來亦是要下場的,正好趁著此次機會,多看看多聽聽,積攢些經驗不是很好。」

    這個道理,齊恪純自然懂,可要他留下姐姐一個弱女子獨自在此,他哪兒能不操心?

    他踢飛小小的烏色鵝卵石,皺著鼻子嘟囔道:「你一個人在這,我若走了。誰來照顧你。」

    微風拂落片片紅粉,撒在淺碧色的衣衫上。有一種恰到好處的清艷。

    齊悅瓷捂嘴笑道:「我幾時要你照顧了,你能顧好自己我就安心了。這裡一屋子下人伺候的,又有方孝哥和溫顏,你信不過別人難道還信不過他們倆?這裡比起府裡,可是清淨地多了,料是無人會前來打攪。」

    「那我一會子用了午飯再走……你若有事,遣人來知會我啊(望族千金第七十七章貪心不足內容)。」明媚的春陽,讓他身上多了一份少年人獨有的颯爽磊落的英氣。

    「是,你走吧。別弄得像個小老太婆一樣囉嗦……」齊悅瓷站定,整了整他被風吹亂的衣帶。嘴裡笑道。

    ………………

    午後,齊悅瓷一人歪在院子裡的軟榻上歇晌。

    花卉紋籐心的軟榻擺在棗樹下,榻上安放著水墨的緞被和迎枕,腳邊一副竹製的腳踏。透過斑駁的樹影,撒下點點若有若無的金光,或明或暗地籠在她身上,整個人竟是漂浮在浮光掠影般的夢裡一樣不真實。

    畫枕悄悄坐在不遠處的小杌子上做針線,而連素瞇著眼睛摘青菜。似乎那菜有多有趣。

    門口。款步進來一個身穿茜紅色折枝花褙子,月白挑線裙的年輕婦人,手裡抱著個墨綠緞麵團花紋的包袱。

    小巧的瓜子臉上是秀氣的瓊鼻和櫻唇。眼睛彎彎的,笑起來幾乎瞇成一條線,額頭略寬,脂粉輕施。

    單論容貌,她不過中人之姿。

    只是身上那份恬靜從容的氣質,使得她多了些吸引人的魅力。

    她就是齊悅瓷之前的大丫鬟溫顏,三年前由五夫人做主配給了方孝,如今也是個不大不小的管事媳婦了。

    畫枕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一見是她,匆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迎上去。

    「溫顏姐姐……」她怕吵醒齊悅瓷,聲音放得極低。

    連素也跟著站起來上前問好。

    溫顏握住二人的手,伸頭沖樹下望了一眼,才小聲問道:「小姐還沒醒嗎?記得從前,小姐素來不愛睡午覺(望族千金77章節)。」

    她打十歲起就開始服侍齊悅瓷,整整八年,從三等小丫鬟做起,大致四年後,成為齊悅瓷手裡最得用的一等大丫鬟。尤其,她還不是府裡的家生子,無父無母,從外頭買來的,可以說她的今日全靠她自己努力。

    「誰說我沒醒?」突如其來的聲音把三人都嚇了一跳,原來她並未睡著,只是閉目養神而已。

    畫枕趕緊上前扶她坐起身子,笑問道:「我去打水給小姐梳洗一番?」

    齊悅瓷拉著溫顏坐在榻上,笑點頭道:「這樣的小事,叫連素去吧,你叫幾個人搬個小几過來,再泡一壺龍井,上兩樣茶點……下午,咱們幾個一同樂樂,許久不曾這樣清清靜靜地與你們說笑了。」

    她說著,隨手掠了掠耳後的碎發。

    半睡未睡的朦朧,讓她看起來愈發嬌艷嫵媚了。

    連素輕聲告退,快步而去。

    溫顏把包袱放在腳踏上,抿嘴道:「我有多時不曾服侍小姐了,今兒讓我來給小姐篦頭吧,小姐想梳個什麼樣的髮髻?」

    「不拘什麼,左右咱們幾個人,簡單點的即好。」她坐正身子,一雙秋波瀲灩生春。

    畫枕先進屋取了梳子和一把小銅鏡過來,才又回身去忙了。

    「……小姐的頭髮越發黑亮濃密了,這樣好的頭髮,很該細心保養著……」溫顏跪坐在榻上,溫柔地通著髮辮,聲音悅耳又輕和。

    齊悅瓷想起年少的時光,不由感歎道:「你從十三歲那一年,便服侍我梳洗,一轉眼,竟也當了娘了。勇哥兒呢,可還在午歇?」

    溫顏十指纖長瘦削,看她編發鞭,只覺青蔥般的玉指飛快地翻飛,也是一種享受(望族千金77章節)。

    她低低笑道:「小姐別被他騙了,前兒他給小姐請安的時候還算乖巧,其實這性子,也不知隨了誰,那般好動跳脫?

    我與他爹都是沉悶的脾氣,連他祖父祖母,也是穩重的,偏偏他卻是一刻也坐不住,成日跑得沒個人影,幾次摔到田里去……

    弄得一身泥,恨得我牙癢癢。每回要教訓他的時候。他爹就出來阻撓,縱地他越來越不知好歹了。回頭小姐見了他。只管凶他,以免他衝撞小姐……」

    她嘴裡埋怨著,其實從她的表情看地出來,她很幸福。

    齊悅瓷聽得咯咯而笑,回頭啐道:「你捨不得勇哥兒,不肯罵他,卻挑唆著我去做這個惡人……下回我再來,勇哥兒不把我攔在莊外……」

    「奴婢可不敢,實在是怕小姐對他太好了。他沒上沒下的……」她自己亦是笑。

    「……他這樣我才喜歡呢,小孩子家的。哪來那麼多的規矩?跟個老大人一樣。」她舉起銅鏡照了照,是個清爽的彎月髻。

    恰好連素提了熱水巾帕等物過來,兩人一同伺候洗漱。

    與此同時,畫枕領著綠枝抬了兩個海棠式的酸枝木小几出來,然後忙著沏茶端茶點。

    待到一切安置好,齊悅瓷令溫顏畫枕二人同坐在凳上,其餘小丫鬟各自去忙手裡的活計。

    「……莊子裡的賬目前日都交給小姐了,這是我公公昨晚讓大伯連夜送來的。是府裡這一年的賬冊。為免六夫人知道後對小姐不利。大伯今兒天沒亮就往城裡趕了,小姐瞧瞧?」她說著,打開包袱(望族千金77章節)。裡邊是厚厚一疊七八本泛舊的賬冊。

    方管家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領著府裡幾家鋪子的生意,女兒多年前除了籍,配給齊府附近一個茶鋪老闆的兒子,日子頗過得去。年節下,常來齊府給各位主子請安。

    溫顏口裡的大伯自然是方管家長子了。

    方管家雖是忠於齊府老夫人、五夫人的,可到底現在是六夫人管家,他也不好太明目張膽把賬冊之類的送去給齊悅瓷過目。但不送來,裡邊又有不少問題,他不好交差。

    所以一聽說齊悅瓷來莊子裡住,趕緊讓兒子帶了賬冊過來,交代給小兒子和媳婦。

    六夫人掌家一年來,大事小事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齊悅瓷基本是有數在心的,但不看到賬冊,也不敢說得十分準。

    其實,她自己很想看看,她那個六嬸娘,會貪到什麼地步,又有多少手段等著使出來。

    不過,她並沒有直接翻看起來,反是問道:「方叔叔是怎麼說的?這些東西,我既不通,又懶得看,有方叔叔理著,我很是放心呢。」即便溫顏是她用了許多年的舊人,她也不會選擇盲目相信,今時不同往日啊!

    她說著,捻了一顆核桃在手。

    畫枕一看,忙接過去,拿起夾子給她剝核桃。

    溫顏並未多想,一面回憶著丈夫交代的話,一面細細說道:「大伯來得時候,還帶了公公幾句話。

    這些賬本,粗看沒什麼大錯,但仔細一品,再與以前的一對照,卻能發現不少問題。

    旁的不論,單是家裡的開銷……這一年,漲了有好幾千兩銀子。

    公公說,從前家裡人比現在多的時候,一年算下來,不會越過兩萬兩這個數去(望族千金第七十七章貪心不足內容)。今年,光是廚房這一項,就多出了兩千多兩銀子;還有小姐爺們的份例衣裳首飾,多了近千兩。餘下其他人情來往等使費,都是有增無減的。

    非說省了的,只有月例銀子,統共加起來只少了不到三百兩,全是為著少了幾個下人的緣故。」

    她語調平緩有序,笑容溫婉甜美,只是熟悉她的人都清楚,那從容中微微隱含的那抹譏諷與冷笑。

    齊悅瓷暗暗在心裡點頭,方管家一家和溫顏,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虧了他們。

    倘若方管家當她是年少好欺,瞞過這一節,她往後也不敢用他了。便是她再不通賬目銀錢等事,這麼大的問題,還是可以琢磨出來的。

    畫枕聽得心驚不已,喃喃應道:「廚房由俞大娘管著,她還是夫人用過的人呢,想不到……不止我們院裡,除了七小姐那邊,別的幾處地方的供應據說都是差了一層。」

    何止是廚房的供應,小姐們和身邊丫鬟的衣裳首飾,料子、手藝、數量,無一不是在日漸下降。她幾乎懷疑,是不是再過些日子,六夫人會把能黜的使費都黜了……

    齊悅瓷的目光越過糾纏的樹影,落在天邊的一縷閒雲上,遙想少時,父親時常抱著她坐在院子裡,也這樣看天邊的景致,憧憬著閒雲野鶴般的日子。

    可惜,身不由己。

    為齊家數百年的地位,為兒女妻子,父親不得不在朝堂上與人勾心鬥角。父親是厭倦了爭鬥,是以對六叔父夫妻的所作所為,那是能忍則忍的,把他們當自家人看待,不然早分了家單過。

    有些人,往往不知足。

    齊悅瓷自問,不如她父親心胸寬廣,她就是個小心眼的女子,受不得一丁點委屈和慢待(望族千金第七十七章貪心不足內容)。

    「……小姐,還有一事。上回勇哥兒鬧著要去城裡找我們老媽媽,我拿他沒辦法,只得領著他去了。

    本是要給小姐請安的,不料小姐去了侯府。從沐芳閣出來時,我直接繞過園子,從後門走得。小姐猜我在園子裡瞧見了誰?」她低頭躊躇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不由激起了齊悅瓷的好奇心,能讓溫顏感到詫異的,必然不是一般小事。

    她挑眉而問:「是誰?」

    「是……是五少爺和銀羅,在奎畫館旁的假山石子裡。本來也不定能遇見他倆,只因勇哥兒玩著淺碧給他的佛手,掉了,我過去撿,隱約聽到有人說話。」她說著,臉色漲得通紅,只怕當時聽見的不是尋常的話。

    齊悅瓷約略一想,也不再追問下去,只是關切道:「那他們可曾發現了你?」

    她搖了搖頭,「這倒沒有,我唬了一跳,恰聽到有腳步聲響,慌得抱了勇哥兒躲到假山後的亭子角里,才看清是他們二人鬼鬼祟祟從裡邊出來……」

    「這事、你不要與任何人提起,爛在肚子裡方好。」齊悅瓷安慰著溫顏,自己也有些驚訝,她沒料到,五哥會有這等膽色,果然是色膽包天麼?

    五哥罷了,難道銀羅也不想活了,一個通房丫頭,竟幹出這樣的事來。他日事情洩露出去,有得好戲瞧了,六叔父要被氣成什麼模樣啊?

    齊悅瓷暫且撂下這件事,揀起一本賬冊說道:「先放在我這吧,我有時間翻翻,後兒你過來取,仍舊送回去給方叔,小心些。

    你自己在這住的好不好,要覺得有什麼不便的地方,我調你回城去也使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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