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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各懷機心 文 / 梅子青

    上回文說到老夫人問起琦丫頭,屋裡餘下眾人都在三五成群小聲說話,聞言忙抬頭看過來。

    沈召弘自從進屋還沒來得及插話,一直站在靠門邊的地方,聽到問起他娘子,剛想開口,已見他母親搶先回道:「方纔她屋裡的丫鬟悄悄來找我請示,說是昨兒夜裡害喜得厲害,過了三更天,才勉強睡上一個更次。

    這會子,身上又是憊懶,又是難受……她還要強撐著起來……這哪了得,何況也不差她一個侍奉,我就作主叫她多歇會,母親要是想見她……」

    聽得老夫人蹙了眉心,半晌方道:「你說得是。若再有不適,就請個太醫來瞧瞧吧,到底身子重要,也不必在乎什麼規矩不規矩的。」

    「是,」蘇氏連應著,又問道:「要不要這會子先帶了外甥外甥女去給老爺們請安?」

    老夫人問了丫鬟時辰,想了想道:「不急,等瀾丫頭回來,一併去,省得回頭又鬧,白費功夫。」

    她話音未落,已見一個削瘦身材、鵝蛋臉面的大丫鬟進來回道:「大姑奶奶攜著哥兒姐兒來了。」

    屋裡又是一陣鬧哄哄。

    ………………

    樂善侯沈家之顯赫堪與英國公府邵家、襄國公府陳家、左相徐家等相提並論。

    這裡邊,又以英國公府聲勢最盛,老英國公曾跟隨高祖皇帝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官居五軍都督府都督。其中,第三子更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第四女乃當今皇后,執掌六宮。現任英國公卻是其第一任妻子最小的兒子,排行第六。

    沈家亦是以軍功出身,當日功勞雖不及英國公府,差得也不甚遠。尤其這些年,頗得今上重用。

    從慎遠堂裡出來,齊恪純與沈家幾個男孩兒早溜去了後頭戲耍,沈玉瀾忙命老成些的婆子跟上去小心伺候,自己卻攜了齊悅瓷的手,沿著甬道往老夫人的安慶堂慢慢行去。

    兩人身後五六步外是兩個乳母打扮的年青婦人,手裡各自抱著一紅一綠兩個孩子,粉雕玉琢的。

    接著是十來個尾隨的下人。

    「……上回下帖子請你,如何就回絕了?我們家也有幾個未出閣的小姐,正好與你作伴……你成日在家,聽你叔父嬸娘的閒言碎語,倒不如出去散散心。」

    沈玉瀾年長於齊悅瓷幾歲,不過先前姑舅姊妹時常在一處玩,情誼甚好。加上齊恬蘊的緣故,對他們姐弟二人頗為照拂。

    齊悅瓷心中感念她的好意,婉轉致歉道:「姐姐待我,自不必說。不過我有孝在身,冒冒然登門拜訪,反叫姐姐為難……姐姐進門時日不久,雖有兒女傍身,到底上頭還有長輩,莫若出了孝……那時候,咱們姐妹說話不是更暢快些。」

    「你呀,就是計較的多,我卻沒那些規矩。咱們至親姊妹,再者,世子與夫人也是極好說話的。」提起世子時,她臉上閃過紅暈,聲音低了些。

    齊悅瓷看得仔細,不由笑著打趣她:「姐姐,世子待你可好?」

    她不問尚可,一問,沈玉瀾越發害羞起來,擰著她腮幫啐道:「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好不好?」

    「好姐姐,我不懂,是以要你教我啊!」齊悅瓷人躲著她,口裡仍是取笑於她,顯然並不怕。

    沈玉瀾瞧她臉生紅暈,顧盼有姿,亦是笑道:「我卻教不得你,待你日後出了閣,自己琢磨去吧!只你自來聰慧,只怕將來的妹夫都拿你無法呢……」

    從慎遠堂到安慶堂不過百步距離,二人鬧著,已到了安慶堂外,忙整了整衣衫髮髻,一同進去。

    眾夫人小姐們聚到一處,無非是說些家常閒話,誰家的脂粉首飾好、什麼料子做衣裳鮮亮、近來京城時新什麼,等等,不一而足。

    「……聽說元宵節宮宴,可以把各家的小姐也帶上,不知真是不真?」二夫人忽然提起這個話頭。

    老夫人點頭許道:「多半不假,以前也有這樣,但是少。」

    侯夫人坐在左首第一張椅子上,看了看擠在女孩兒堆裡說話的庶女,沉吟道:「那咱們家……」

    「皇恩浩蕩,咱們家自是一樣。說起來,這幾個孩子就數純兒最有福氣,進過一次宮。」提起這個,老夫人就是一陣自豪,到底是她外孫外孫女,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大家跟著讚了幾句,又商議起來這次為何允許帶小姐們進宮。

    三夫人抬頭看著老夫人,猶疑著問道:「莫非是皇后娘娘要為英國公看一門親事……」她的聲音轉低,又一掃幾個女孩兒,知她們不曾聽去。

    眾人沉默下來,心下都認同這個說法。英國公已是二十又二了,當年陰差陽錯,以致至今未婚,一直是皇后娘娘心頭大事。若能與英國公為妻,自然是絕好的事,可惜她們家中幾個女孩兒,沒有身份相當的。

    或者庶出,或者年紀太小,根本沒有一點希望被皇后娘娘選中。

    齊悅瓷記著還不曾去拜見過大表嫂,知道的說是她要應酬眾人脫不開身,不知道的只怕當她心裡不大樂意呢。她暗暗思慮一番,見那邊不知說起什麼,把老夫人哄得很是高興,才提出來:「外祖母,大表嫂有喜,我還沒有親自去恭喜呢。」

    老夫人聽她話裡意思,知不能攔,微一沉吟,很快摩挲著她玉腕笑應道:「好孩子,還是你知禮。就讓你三妹妹、五妹妹陪你過去走一遭吧。快擺飯了,略坐坐就回來……」

    被她叫到的兩位小姐,忙站起來笑應了。

    沈玉瀾也起身說道:「論起來,我今兒還沒有見過嫂子,很該瞧她一瞧?」語氣是詢問的。

    侯夫人點頭讚許,剛想說叫丫鬟領她們過去,卻聽老夫人擺手道:「你嫂子她正害喜,精神倦乏,懶怠招待你們。你妹妹她是一直未見過,理應認認親,你前些日子才來看過她,很不必了。就讓你妹妹幾個人過去吧,你陪我說說話兒得好。」

    聽她這般說,沈玉瀾從善如流應了。

    三小姐沈玉沁和五小姐沈玉菲一左一右簇擁著齊悅瓷,一行人笑嘻嘻拜別長輩,出門而去。

    沈玉沁是侯爺第二個女兒,生母桂姨娘,因她母親早逝,一直養在侯夫人跟前,吃穿用度待她與親女兒不差。

    沈家祖籍鳳陽,現在京城的只有他們這一支,共兩房人。另一房是老侯爺庶出兄弟,當日亦曾立有軍功,雖未封侯,身上也有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但子嗣不及侯府昌隆,兩代單傳。現今當家的是侯爺堂弟,官居從五品鎮撫,數月前調任了地方上。

    因老夫人尚在,侯爺、二老爺、三老爺從沒提過分家的事,是以一大家子人依然住在一處,排行亦是一塊算的。

    女孩兒俱是玉字輩,最大的是沈玉瀾,最小的是沈玉靜,共六個。男孩兒是召輩的,沈召弘居長,二老爺庶子沈召銓居末,年方五歲。下一輩裡,現只有斐哥兒一人,接著要數得就是大少奶奶肚裡那個了。

    沈玉菲向與齊悅瓷交好,一路上免不得咕咕唧唧說個沒完沒了,旁邊沈玉沁聽了,不過抿唇而笑,偶爾插上一兩句。

    「……悅姐姐,前幾日二姐還叫人送信回來說今日定會回來的,原來是哄我們玩呢……」沈玉菲撅了嘴,紅艷艷的唇瓣彷彿新開的桃花,帶著輕薄的雨絲。

    沈玉沁怕她不小心說出什麼話來,叫人學給二夫人聽了不好,忙接了她話頭笑道:「或許二姐姐有事耽擱住了,難道我們兩個陪著你,你還嫌不夠?還有四妹妹,她是沒來,不然你們兩個又是好一通囉皂。」

    這話說得沈玉菲訕訕笑了,搖頭認真道:「三姐姐誤會了,我只是想著他們公主府裡那個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好吃,每回二姐姐來總要與我們帶上一些……」說到最後,她拿著帕子扭來扭去,自己也覺不分不好意思。

    「原來五妹妹不是想二姐姐,而是想二姐姐的糕了!」齊悅瓷戲謔得睨了沈玉菲一眼,又衝三小姐擠眉弄眼。

    三人一陣大笑。

    沈玉菲纏著齊悅瓷不依,依舊解釋道:「那是姐姐沒吃過,你若吃了,只怕連你也日日念叨著……看到時候還怎的笑話我。」

    齊悅瓷被她弄得胳膊窩發癢,連連告饒:「好妹妹,是我的錯。我們家有個媽媽也會做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下回叫她試著做一點,讓妹妹嘗嘗,是不是這個味兒。」她指的是齊恪純屋裡的文媽媽。

    聞言,沈玉菲早把一腔羞惱拋到九霄雲外,大睜著圓鼓鼓的雙眼問道:「此話當真?姐姐,那你回去就命那媽媽做了,若是果然好吃,任姐姐怎生取笑我,我都不惱。」

    「悅妹妹,你快應了她吧。不然還沒到大嫂那裡,你這一身衣裳就要被揉爛了。」沈玉沁只在一旁火上澆油。

    三人一路笑鬧不止。

    沈家大少奶奶的院子在沈府東北角,要從儀門口的東西甬道穿過去,繞到侯夫人院子後,再沿著南北夾道往北,越過從前齊恬蘊住的院子,向東一拐,看到一片芭蕉林,即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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