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十七章 兩世為人 文 / 鳳予
光陰悠悠，快時，如白馬過隙；緩時，若滴水穿石。這一日，已是三十年以後……
黑風山。
從昨日起，天氣就顯得極不尋常，日月不現，天穹陰沉。
到了此時，漆黑的雲團更是像秋天大樹下的落葉一樣不要本錢的疊了一層又一層，把這山峰可以獲得的光亮壓搾到了最低點。
又過了一個時辰，天上岩石塊一般的黑雲裡開始發出悶響，這悶屁一樣的聲音讓整個山頭的生靈都感到萬分的壓抑，天地之間瀰漫著沉重的危機感。
世間生靈在此時方才意識到自身的弱小。膽小的，腿長的，能飛的都急急的躲到旁邊的山裡去了。
不見雨點，未聞雷聲，但黑風山已經如同深海之中。
突然，黑巖雲團中間開起了個小口，口子中泛起的白色的電芒躍動不已。
終於，黑雲無法再壓制電芒狂燥的悸動，呼啦一下，粗如水缸的閃電從高空狠狠的砸向地面，強烈的白光如質如幻，發了瘋的吞食了所能達到了一切空間。轟隆一聲巨響，分不清是雷聲，還是閃電擊落到地面發出的聲響。
石塊鑿飛，塵土漫天，夾著樹葉根莖碎石泥土及地面上能出現的所有東西。大地如同重傷的野獸一般發出陣陣顫抖。傾池的大雨沒有任何前奏，瞬間降臨。
在下了近一柱香的大雨後，漸漸地，天上的烏雲散去了。地上的生靈在一陣錯愕之後，也該幹嘛幹嘛去了。
半山腰上，一片狼藉，方圓數十丈內，面目全非，剛才那道天雷應該就是落在了這裡吧。
天地之威生生的把原先的小洞穴轟出了一個巨坑，黑裂的地表雖被雨水沖刷過後，依舊散發出陣陣焦糊的氣味。
天雷，極電，煉火，蝕水，罡風，沉土，都是天地法則發洩自己怒火的表現形式。
當一個修真者突破某種大限制後，上天感應到破限後逆天的存在，就會降下劫數，阻止這種存在的發生。只要是處於這個世界之中，劫數是無法逃避的。
天地間自有她的規則，世界成形之初這些規則就定下來了。火不容於水，光明與黑暗永遠無法共存。若要是強行破壞這種規則，只會遭到上天的怒火。
但是，如果能應劫不死，便會得到規則的默許，從而發生質的轉變，超越自然的範疇，進入到新的境界。
朱七試著握緊雙拳，嗯，可以。他又把腰挺直，嗯，也可以。抬了抬左腿，又抬了下右腿：哈哈，都沒問題。
突然他想起某件事，急忙低頭看去。「這個樣子，這個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吧。」
這一刻，朱七基本已經確定：他還活著。
天雷劫的余景尚在腦海中，朱七還能清楚的記得。
當他最終將畢生靈力暴散，全身機體血肉，依據人族精元，化為一團模糊的人身，那痛苦的滋味比死還難忍千百倍。
就在人身既將重鑄大成時，那時的朱七，五感全失，只是一團即將成形的血肉，只有神海中的一絲的清明，只覺得一道強猛的力量毫無徵兆的劈來，立刻墜入一個無限熾白的空間。
不分天地，不分遠近，甚到沒有時間流逝的概念，只有一片蒼茫的白色。
朱七感覺不到一絲的力量，此時的他，甚至都沒有實體，哪裡來的力量。
一道聲音似乎跨越萬年，又彷彿就在耳邊，「你，不能死在這裡！」
朱七想要開口大喊，想要問，「我該怎麼辦？」可他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吾只能做到這樣，餘下的，看你自己了。」
這道聲音剛落，朱七便看到了一個黑點，黑點在白色的世界裡，份外顯眼。
這或許不能用「看」來形容，但朱七就是感覺到了那個黑點。
黑點離他有多遠？黑點有多大？究竟是什麼？朱七不知，他只是生出一種強烈的願望，我要衝到那裡去！
中間的過程，朱七已經無法再回憶起來，只覺得像是歷盡了層層時空，穿越了道道穹宇。當他再次感覺到雙眼，並努力睜開時，眼前一片柔和的藍幕，那是象徵著生命的藍天。
「過了，過了，我終於過來了……哇哈哈哈……」。
狂喜的朱七，在一邊又蹦又跳，嘴上的笑容誇張之極，淚流滿面的他發出的聲音分不清是笑聲還是嗚咽。
「老豬，老豬，你死哪去了，我過來了，我沒死，哈哈，我說了我是豬神，死不了，哈哈哈。」
朱七嘴裡喊著豬神，卻一時忘卻他此時的身份，他，已經不是一隻野豬了。
朱七在這被天雷弄出的大坑裡手舞足蹈，又跳出坑洞，不分東西南北的狂奔。三十年來的努力，今天終於實現，生死之間，他又走了回來。朱七欣喜如狂，如癡如夢。
現在他終於成為了人，是的，他已經是人了。
之前的那副野豬軀體，那元禪塑造萬年的軀體，也隨著朱七最終願望的達成，再進行了一次天翻地覆般的重組塑形。元禪如何能想到，當年他那一句「你我非同類」，竟成了萬年的咒引，兜了個圈子，使那隻小野豬，成了與他一樣的生靈種族，人族。
天雷化形劫是將原來的獸體銷毀，之後的精氣將重新生成一具新的人類軀體。成功機率之低，比自殺的失敗率還要低上千百倍。化形成功，之前的一切修為也隨獸體的銷毀而煙消雲散，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
這個方法，是野獸想成為一個真正人類的途徑，而且是唯一途徑。
無從得知此等逆天改命到可以變換生靈固有種族的方法的起源，如此嚴格的要求及最後的負回報，也使這個方法，早在不知多久以前，就幾乎消失在時間的長河裡。朱老四能夠得到追尋到這個方法，不得不說是至緣難測。
在古史中，有記錄的幾次天現異像，一為靈智的生成，二為修真的出現，三，便是這種族之間的轉換之法。此三物，皆為生靈所創，卻直逆天道法則。連當初規則形成之時，都沒有意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三件事在最初生成之際，皆是異像連連，上天似乎也在進行的強烈的心理鬥爭，無法判斷這其間的因果走向。
雷劫，或許就是天道對這化形的最終妥協形式。過則過之，不過，則不過之。
一個時辰之後，蹦達的精疲力竭的朱七回到了曾經的山洞。
狂喜過後，莫名的平淡總是來不緊不慢。兩世為人的奇妙感覺，讓朱七忍不住細細體會。
「四哥，你在看嗎？我做到了！一定是你在茫茫中的相助吧。」
朱七用力的甩了一下頭，看向了四周。
「這個鳥雷毀了我的豬窩，哎呀呀，我的袍子呀。」朱七看著狼藉一片的豬窩，知道原來準備化形以後的衣物泡湯了。
天雷洗禮過後，豬窩和家當連渣也沒了。
「對了，四哥曾說過，化形後應該有一件本命法寶留下的，高興起來差點給忘了。法寶啊，那可是豬爺我的第一件法寶啊。」朱七說著尋找起來。
本來在這樣狼藉雜亂的「廢墟」裡找一件小東西是頗為不容易的事，但朱七明顯的感覺到一種心靈的聯繫，基本沒費什麼工夫，便從泥土裡找到了他的本命法寶：那對野豬獠牙。
剛剛化形的雙手顯然不太適合進行這樣的挖掘行動，手指頭上幾處已經破了皮，看著滲出的鮮血，朱七意識到，現在只有這紅色的血液才是他和之前唯一的共同之處了吧。
那一對野豬獠牙有七八寸來長，齊根斷去，頂端依然尖銳無比，通體雪亮，隱隱有光華流動，比之原來似乎大了一分。
「嗯，看來我的牙還是很硬的嘛，果然還是它們留下來了。老天待我還不錯，知道豬以食為天，雖然現在用不著他們了，但還是可以拿來挑牙縫的。嗯，用自己的牙挑自己的牙縫，我果然是豬中之神啊。」
「這個是什麼？」朱七赤著的腳丫子下面踩著了一個硬物，他下意識的彎下身子瞧去。
一塊巴掌大小的水晶狀物體，圓稜狀，表面光潔潤滑；色深藍，如同深海，雙眼細看，攝魂勾魄，目光難移。
「這……這是什麼東……東？」就算朱七不是頭豬都可以看出此物的不尋常，怎麼在我的洞穴之中會有這個東西？我在此修煉了幾十年，為何從來都沒有發現？
難道是我化形時多化了一件本命法器？或者是……朱七很久以前跟朱老四談起的那個話題，黑風老妖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