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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12、殺與毀 文 / 掃雪尋硯

    鐵大先是痛哼,隨即痛得大叫,很快就倒地翻滾起來。此時他已無瑕去想其它的事,所有的心念只在於如何撲滅身上的邪異之火,只是他以那種近乎歇斯底里的程度在地上翻滾,讓站在離他沒幾步遠的江潮禁不住睜目動容。

    江潮雖然每天都會接受一些在常人眼裡看來甚為苛刻的訓練,但像現在這樣傷人、並很可能演變為間接性殺人的行為,他還是第一次做。即便知道眼前這個被火焰吞噬的人是站在己方對立面的,可是任誰第一次殺人,要說心裡能做到一片坦蕩蕩,除非那人已經變成傳聞中的藥人傀儡,更何況眼前這火中人給江潮帶來的感覺,是慘烈的氣息大於死亡的恐怖的。

    所以,他下一刻的舉動就是在不自覺間向那火中人邁出了一步。

    但很快他就跌倒在地。

    雙腿的微微發軟和腦中的渾沌翻復,在他邁動第一步時一齊襲來,也分不清楚是酒勁終於上頭的原因,還是被眼前的這一幕刺激到了哪根神經。

    半蹲在地的江潮離在地上翻滾的鐵大愈發的近了,他忍不住偏開頭去,不想看清對方那因痛苦而扭曲著的焦色面龐,但他這視線的一移卻見不遠處那素衫文士走了過來。

    「林大哥。」江潮開口喚了一聲。早在酒肆中時,他差不多就已經認出林杉來了,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終於承認自己是醉了,想到在前幾天剛剛領受的任務,他才連忙剎聲。可現在,隱不隱瞞,似乎意義都不大。因為知道這件事的人已經快要死了。

    江潮目光有些遲滯的看了林杉一眼,接著順勢由他扶起,再被其架起半邊臂膀,期間兩人一直沒有說話,就這麼扶持著慢步離開。

    直到行至另外一條街道的中段,身後那慘叫之聲漸歇,這兩人才近乎同時開口:

    「你還沒有殺過人?」

    「為何要這樣殺了他?」

    這兩句話的話題相近,意義迥然。同時碰撞在一起後,又令兩人一齊沉默下來。

    又走出了一段距離,這次是林杉一個人開口,他輕聲說道:「那個人沒那麼容易死掉。酒裡被我下了藥,催發了火勢,但也削弱了火勁。」

    江潮聞言目露訝然之色,想了想後又說道:「既然你只是想懲戒他,並不是真要他的命。為何要用這種方法?」

    「那你剛才抄他後路,若讓你定,你準備用什麼樣的方式懲戒他?」林杉注視著江潮的雙眼,不答反問。

    「我……」江潮遲疑著慢慢垂下目光,「……不知道。」

    遇到剛才那種情況,或許只有殺人這一條出路。但這種做法又正是剛剛他自己否定了的,這讓他內心很是矛盾。

    「殺與毀,我選擇了後者。」林杉的語氣漸漸轉為平靜,慢慢解釋道:「毀壞的東西可以想辦法修補,完全消失掉的東西則是再難重現。我不允許任何可能威脅到老宅中那兩個人生命的因素存在,剛才毀掉那個人的容貌,但留他一命,這已是我對他最大的寬恕,如果他再聰明一點。兩隻眼睛可能還不至於全瞎。」

    林杉平靜的話語中攜著的無情。讓江潮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想法著實有些幽柔害己。如果剛才讓鐵大就那麼回去,老宅中那不會武功的一老一小可能將成為最大的受害者,撇開這些直接結果不說。僅論這次自己身上背著的使命,剛才自己質疑林杉做法的那種想法無疑等於是舀刀自裁。

    將頭又垂低了一些的江潮在林杉的協同下沉默著行走了一段路後,他就聽林杉又說道:「那個人如果識趣一點,在他的主人家拋棄他之前,早做準備的自行離開,或許還能有一條活路。否則剛才我如果乾脆的殺了他,或許才是真的對他好。」

    聽林杉說到鐵大的生死問題,江潮終於抬起頭,不假思索的問道:「為什麼?」

    林杉看了江潮一眼,他忽然在心中將兩個人的身份聯繫在了一起,所以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不將自己的揣測分析說出來,只是含糊了一句:「你喝多了,我們先回家。」

    林杉隨口的一句半含敷衍的話,倒是讓江潮今夜第二次自己承認自己喝醉了。一絲愧色爬上臉龐,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慚道:「對不起,林大哥,我今天喝得太多,忘了時間,居然還得麻煩你來找我回去。」

    他說完打了個酒嗝,發覺自己還被林杉攙著,連忙作勢要鬆開。

    「你今天又沒什麼事情,即便喝倒了也不要緊,我也不是專程來找你的,不過是剛剛在附近見完一個朋友。」林杉微笑著鬆開了江潮的手臂,任其自個兒搖搖晃晃的走著,隔了一會兒,他又問了一句:「看樣子你現在酒勁才剛上頭,感覺怎樣?」

    「一般般吧!」江潮使勁的眨了眨眼,試圖讓那如蒙在眼前的一層霧清減一些,然而這麼做的效果堪微,他腳下的步子倒愈發亂了。甩了甩頭,他語態有些遲鈍的說道:「聽人說,喝醉了的感覺如騰雲飛天,可我覺得現在有些舉步艱難,每一步邁出去,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踏不到實處,也使不足力氣。」

    「腳落不到實處,可不就是騰雲飛天了麼。」林杉調侃了一句,旋即再度攙起江潮的半邊膀子,這一次江潮沒有再推讓,因為他已能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已然站不穩了。

    一路上兩人間再沒有什麼言談。江潮怕自己酒後失言冒犯,今天冒犯的地方已經不少了。而林杉則由今天江潮在對待鐵大的態度問題上,對這位才相處了不到兩天的侍衛進行新的評估。

    當他們快回到老宅時,他不由得在心裡感慨了一下:二哥啊,你送了這麼一個還沒開刃的年輕人到我身邊,安排他為我的侍衛,難道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讓他蘀我頂酒麼?可是你怎麼沒有明說呢?要知道我若會錯了意,將他安排在不適合的地方,後果將會很可怕。

    ……

    莫葉覺得,今天是她有生的十年來,過得最跌宕、內容最豐富的一天。

    和數近萬計、來自全國不同地方的遊人一同在京都離皇帝早朝之所最近的地方賞杏,救了兩個落水女子的性命,其中一個居然還是位公主,下午大肆在京都商街繁華地遊逛,新鮮玩意兒、新鮮的說辭兒,收穫了一大把,攏總起來,這一天過得是精彩得讓人覺得疲倦。

    唯獨自己的那位師父啊,自來到京都,就徹底推翻了在邢家村時那與自己形影不離的表現,不知在忙些什麼。

    傍晚跟著屈峽回老宅時,眼見院子裡一如剛才那樣鋪滿書籍,只是有幾本被風吹亂在地,這場景讓莫葉覺得挺無奈。她不是無奈於等會兒還要花功夫收拾這些書冊,而是未見師父在家,心情有些失落,但她又很清楚的知道,在來這裡之前,師父已經或明或暗的跟她打過招呼了——他將會很忙。

    想到這一點,在收書的過程中,莫葉就不停的告訴自己:要獨立、要成長。可當她收完最後一份房放好,院門處依舊沒有動靜,剛才那在她心裡念叨了許多遍的六個字立即又變得頹然起來。

    趴坐在桌邊,拄著手肘捧起臉頰,莫葉有些無神的睜著雙眼,時不時瞅瞅門外,然後繼續保持一定角度的垂瞼目視桌上的某處空白。

    屈老頭兒今天的興致也是極高,不過主要還是因為身邊帶著兩個孩子,左一句右一聲的叫著爺爺,並且求教的問題幾乎全是他能答得上來的,這一切讓他需要的長者榮耀大為補足了一次。同時各類信息在他腦海中流轉,也讓孤清守宅的他心緒開闊起來,快樂由心而發,如籐蔓蔓延全身。

    不過,在天快黑時,買好了衣服的石乙就準備告別了。走之前三人一起上飯館吃了飯,家裡晚上不開火,屈峽怕林杉半途回來沒吃晚飯,就帶了幾個包子回來,只是現在,包子都冷透發乾,林杉還不見人影。在廚房收拾了一下,燒好睡覺前洗漱用的熱水,屈峽有些躊躇於要不要把包子再蒸起來。

    猶豫著出了廚房走入正廳,屈峽就看見趴在桌上,模樣看上去困乏至極的莫葉。

    「葉兒,困了就先睡吧!」屈峽溫言提醒。

    「噢……」莫葉應了一聲,但當她站起身走向廚房取水洗漱時,她忽然憶起一件事——今天的藥還沒喝呢!

    忽然滯住腳步的她忽然在心裡生出焦慮情緒來。她記得師父把那本藥鬼特別為她服藥之事撰寫的冊子給她時,特別叮囑過,叫她自個兒要特別注意服藥的時辰次數,可卻沒說,若他忘記此事時,自己該怎樣取藥。

    從邢家村帶出來的藥材原料,在經過萬松崗時留在馬車上了。不過就昨天師父從神秘人那裡直接取得熬好的湯藥這一情況看來,馬車上的藥材已經由信得過的人取走,專門負責熬製了。那麼今天的藥,應該也是用這種方式獲得才對。

    莫葉想到這裡,剛剛走出主屋後門的她沒有接著走進廚房,而是來到後院裡,看了幾眼天邊懸著的月亮……(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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