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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9章 香如故 文 / 十三酥

    彷彿連天公也要為室內沉悶壓抑的氛圍著以顏色,和齡話音放落,屋頂上猛然間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雷鳴聲,窗外閃電頻閃,樹影婆娑,才有所緩和的雨勢又激烈起來,雨鋪天蓋地傾灑而下,就好像天穹叫人給拉了一道大口子徹底撕扯開了,大量的雨水從天上噴湧而出,雨量驚人,儼然要將整個皇城淹沒變作一座水城一般。

    和齡聽見響徹天際的雷聲,忽然毫無預兆地重重顫慄起來,一頭鑽進哥哥頸窩裡。

    她閉上眼睛,模糊看見那一日也是這般大的雨,相同的天氣,雨聲不是淅淅瀝瀝可用作觀賞的,而是聽在耳裡令人煩躁不安。

    她小時候是個出了名的淘氣鬼兒,小孩子都愛貪玩,過生辰的時候盼朝哥哥送給她一隻小籐球,圓溜溜的,她喜歡極了,恨不能睡覺的時候也抱在手裡。

    和齡記得自己當時在玩球,卻不知怎麼的,那籐球脫了手一路向前滾去,它有了自己的意識似的直滾到了母妃的寢宮前才停下來。

    小淳則帝姬扒在門上朝裡頭看,她覺得奇怪,平日人來人往的宮室裡今兒個人卻不知道都往哪裡去了,迴廊上一個人也不見,更不要說正屋門外了,水晶簾波紋一般幽幽迴盪,裡頭隱約有人走動的身影,說什麼聽不見,全被雨聲雷聲遮蓋住了。

    小孩子好奇心都重,她也是存著想嚇唬母妃的心思,便躡手躡腳地抱起小籐球沿著長廊一路無聲無息進了裡屋。

    碧紗櫥很高,小帝姬小小矮矮的身子團在邊上朝裡頭張望,她的一雙纖塵不染的眼睛裡逐漸出現了那時尚且只是身在嬪位的樊貴妃。她是帝姬熟悉親厚的姨媽,只是她臉上的笑容十分古怪,樊氏咧著嘴,那張嬌美的臉龐甚至容許她露出牙齒笑得猙獰而可怖,塗著胭脂的唇讓她的嘴像血盆大口使人生出牴觸的心理。

    然而小帝姬還是太小了,心智發育不健全,她別開視線吮了吮手指頭,一手摟著球兒,悄悄往裡間兒湊,驀的,她聽見姨媽拔高了的嗓音,「———怎麼?很意外?你的意外及得過我麼!」

    淳則嚇了一跳,抱著球停了下來,眨巴眨巴著眼睛頓在層疊的簾蔓之間,她人小,輕易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彼時的樊貴妃早已有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準備,她的聲音在雷雨聲中一點兒也不落下乘。她尖著嗓門指著怔仲跌坐在床頭的良妃,「你忘記母親叫你進宮來是做什麼的?……母親是讓你進宮幫襯我,而不是叫你黑了心處處搶盡我的風頭!」

    她癲狂地笑起來,「良妃?呵,你後入宮,卻已身在妃位,有子有女,憑什麼我只得儀嘉一個,你究竟使得什麼手段叫皇上念念不忘,鎮日往你這裡來!?」她又想起母親,心頭的火燒得愈發熊熊,嗓音低了低,「淳則,你知道麼,昨兒個母親進宮來,你猜她說什麼?母親叫我幫著你呢———可笑!我哪裡比不得你?」

    她說了太多淳則聽不懂的話,緊接著,淳則看見姨媽托著一隻碗往母妃嘴裡灌,她聽見急促的「嗚嗚嗚」的聲音,往外走出一點,這才注意到了站在母妃和姨媽旁邊的萬公公。

    萬公公平日瞧著很和善,這會兒的臉容卻叫人心驚,他的行為更叫她不解。淳則鼓起了腮幫子,他做什麼要反剪住母妃的手呢?姨媽又在讓母妃喝什麼湯藥?他們沒看到她不想喝麼?

    她想走出去告訴姨媽母妃不喜歡喝她讓她喝的湯藥,就像她發燒生病了皇爹爹餵她吃的苦藥她就一點都不喜歡。

    小淳則帝姬剛探出半截身子,那邊良妃卻從床上緩緩倒了下去,她睜著眼睛歪在床榻前,手腕墜地時腕上的手鐲在光可鑒人的磚上敲出清脆的聲響,伴著這聲響,層層簾蔓裡的小人兒渾身一驚。

    手鐲碎成了三段,良妃還未曾死透,她看見女兒立在不遠處,心中驚惶不止,想要提醒她離開,想要喊人進來,可是眼皮好重啊,她努力地瞪大眼睛看著女兒,視野卻越發不清晰,直到濃墨一般的黑暗完全吞噬了簾蔓裡小小的身影,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萬鶴樓彼時還沒坐上東廠督主的位置,他對樊氏是言聽計從的,正是從開始就陪著樊貴妃,見過她最低谷的時候,也見識過她的六親不認,後來一朝樊貴妃得勢,他又得她足夠的信任,才有了飛黃騰達的機會。

    見良妃嚥氣了,樊貴妃強忍住自己心裡一股說不上是激動還是懼怕的情緒,她命萬鶴樓將良妃嘴角的藥漬擦乾淨,再將她放到床上。

    這不是一朝一夕的計劃,幾乎是預謀一段時日了。良妃這突如其來的死亡,哪怕御醫瞧了也不能說出確切的死因,準確而言,她並不是被那一碗無色無味的湯藥藥死的。

    樊貴妃從良妃腰上解下一隻小香囊,她詭異地笑了笑,叫萬鶴樓收起來。是良妃腰間的香囊,配上那一碗藥共同的效用促成了她的香消玉殞,這樣害人的手法著實的高明,只是施害人必須與被害人有一定的熟悉程度,否則被害人並不見得會在接受香囊後佩戴在身上。

    良妃既亡,樊貴妃不敢停留,她匆匆帶著萬鶴樓向外行去,神色有些得逞後的神經質,壓根兒不會注意到簾蔓後淳則帝姬。

    她沒注意到,不見得萬鶴樓同她一樣。

    淳則帝姬人小卻不傻,短短的時間裡母妃就睡著了似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了,分明適才還在與姨媽說話兒,她有種想哭的感覺,皺著小臉,手上不知不覺鬆開了,那籐球落地一墜。

    咚———

    骨碌碌———

    不偏不倚,滾到了停下步子掃視室內的萬鶴樓腳後跟上。皂色的靴子微微轉了轉,朝向簾蔓後淳則所在的方向,而她正盯著球,黑漆漆的眸子順著他的腳後跟停在了萬鶴樓略顯詫異的臉上。

    樊貴妃早已經出去了,萬鶴樓向帝姬的方向一步步逼近,閃電的光影裡他的面龐時明時暗,寒氣森森,簾蔓後小小的身影一步步後退,大大的眸中滿是驚懼,彷彿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害怕……

    「阿淳?害怕打雷麼?」顧盼朝身為一個哥哥還是很疼妹妹的,他壓住心裡急切想要追問她想起什麼來的話,右手一下又一下輕撫她的背脊,耐心地哄著道:「雨很快就會停的,來,我們先把藥吃了?回頭阿淳想起什麼來再慢慢地告訴哥哥。別怕,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背上溫軟的溫度穿透薄薄的中衣透進和齡身體裡,她兩手摟住他的脖子搖搖頭,心裡稍稍感到安定,將零碎的記憶拼湊整得差不多了,得出的結論是樊貴妃給母親吃了致死的湯藥,只是不知當年的御醫為什麼沒有瞧出來?難道被收買了,抑或那碗藥有什麼詭秘之處?

    和齡想得頭腦發脹,本就不十分清晰的思緒一忽兒間混亂起來,嘴巴裡發出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哥哥,我不想吃藥,我都好了。」

    他半強迫地抬起她的臉,把臉抵在她額頭上感受了下,眼眸子瞇了瞇,「燙成這樣叫好了?都能煮雞蛋了!」直接就拿過了藥碗一勺一勺迫著她喝下去,今兒的藥仿似格外苦,喝得和齡直吐舌頭。

    喂完了藥,和齡的眼皮開始往下耷拉,她在病中,思維混亂,怕自己說出的話前言不搭後語,便預備等清醒了再把自己想起來的告訴給哥哥。

    「我睡一會兒,」和齡自己給自己拉被子,她把錦被拉到了脖子下,下巴抵在上面,只露出一張虛弱蒼白的小臉,「哥哥,等我睡醒了我就把想起來的仔細告訴你,有些地方我還要再想想……」

    「這個卻不急,」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得很是溫柔,「眼下對哥哥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盼朝萬分慶幸自己的及時趕到,他不敢想像要是自己那會兒來晚一點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妹妹還能這麼快醒過來麼,現在是似乎因禍得福想起了過去的事,可要是她沒這麼快醒過來呢,他又能怎麼辦。

    「哥哥……」和齡拉了拉盼朝的袖子,睡意染上她的面頰,她卻強撐著看住了他的衣裳,「都濕了啊,你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顧自己,快回去換了吧,我這裡有安儂照顧的,再說了,哥哥在這兒也不安全。」

    她忽然想起什麼來,才剛哥哥來的時候那麼不避忌人,現下究竟是以什麼身份堂而皇之在這裡的?難道他的身份已經被泊熹透露出去了麼?

    盼朝看出了和齡的疑惑,她眼睛一眨他就猜到她在想什麼,一時無奈地道:「權泊熹同我交了底,是他將我的身份報給父皇知道了。父皇剛兒來過,我這會子離了你這兒還得再去養心殿一趟,」頓了頓,他站起身看著眼睛不知不覺已經閉起來了的妹妹,輕輕道:「權泊熹其人亦有他的可取之處,阿淳也不是不能夠和他接觸,且看吧。」

    她閉著的眼睫微微顫動,想來是聽見了,只是沒出聲。

    盼朝在床前站了一會兒,期間給和齡換了一塊巾櫛搭在額頭降溫,直到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響起來,他才大步走了出去。

    皇帝可能是認女兒認出了經驗,下聖旨效率頗高,盼朝在妹妹床前照顧病號的時候皇帝封六皇子為寧王的旨意竟已曉諭六宮,並御賜城中大宅院一座,用作寧王府邸。原先這處宅子是皇帝像寧王這麼大的時候在外置辦的宅子,現下直接給了盼朝,這是天大的顏面。

    盼朝因還不到就藩的年紀,故此封王后還可繼續在京中住下去,京裡的王爺直到達到了就藩年紀才會動身前往封地。

    卻說和齡這兒,她一覺睡醒後頭腦清醒許多,此時夜幕降臨,外頭雨聲卻依舊無息無止,窗戶不知為何沒關好,不住發出「啪嗒啪嗒」的煩人噪聲。

    窗台上一株碰碰香小盆栽被雨水打得稀濕,歪倒在那裡,瞧著怪可憐的。和齡喊了幾聲叫人進來關窗,聲音卻被雨聲掩住了,沒法兒,她只好下床趿拉著鞋子慢慢走到支摘窗前,才要關窗,走在廊上的安儂卻不期然進入她視線裡。

    安儂面上瞧著很不尋常,一派喜氣盈腮的,她手心裡托著只小香囊,放在鼻端陶醉地輕嗅,如珍如寶的模樣惹得和齡側目。

    和齡拍了拍窗檻,這鈍鈍的聲音引來了安儂的注意。和齡睨了睨她手裡的香囊,又覷了覷她這副春|心蕩漾的樣貌,惑道:「哪裡來的香囊,卻沒在你身上見過。」

    她鬼使神差來了句,「心上人給的麼?……篤清給的?」要不然這麼春意盎然的是為哪般,春天還早著吶。

    作者有話要說:沒檢查錯字,我明天再檢查~(希望沒有!)——

    謝謝:

    萄籐徙影投了一顆地雷摸摸大~——

    關於更新,我會很勤奮的,請相信我看我認真的眼o0——

    香囊是從篤清手上到安儂手上的→→晚安,我看看明天能不能雙更,因為今天實在更得這麼晚心裡很過意不去覺得自己可能快變成了一個食言而肥的騙子!請假真不是好習慣你們不要縱容我,會上癮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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