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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70章 你們這些蛆蟲們 文 / 墨荊

    朋友,就是要在這樣的時候才會讓人感受到心裡熨帖。

    瞪著遍佈血絲的眼睛看了岳激流一眼,易之不是個多敏感的人,偏偏在這個時候卻微妙地感受到了岳激流的某種期待。

    怎麼?

    稍微茫然了一會兒,易之忽而福至心靈,翻過報紙看向另一面,而後果然就在這裡,看見了另一篇文章。

    標著岳激流的名字的文章。

    這是要多彆扭?先把趙靜章的拿給他看,又不願意把自己也寫了這件事說出來,還非要等著別人去主動發現一下。嘖嘖,不過這不就是岳激流這傢伙的性格嗎?總不太喜歡把事情解釋清楚,甚至天真地期待著自己什麼都不說,會有一位「知音」讀懂他所思所想。

    即使不抬頭看,也能感覺到某青年驚喜過後帶著期待的目光。易之低著頭笑了笑,去讀這篇岳激流為他寫的文章。

    標題十分簡練,只有一個字,但是僅僅只是一個字也足夠讓所有人感受到岳激流這個人尖銳的風格。

    《蛆》,這就是這篇作品名字。

    恐怕,要把很多人罵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果不其然,這文章上來第一句,先不說厚黑學之類的事情,開頭就是狠狠的一句批判:

    「趨利避害是人類的共性,可大家都追求這樣一個過程,最終就會擠在低處,像蛆一樣熙熙攘攘!」

    易之只覺得心裡一緊,看趙靜章的文章,會覺得趣味橫生,幽默風趣。而岳激流的句子,卻總是刺痛人。就像這最開頭的話,著實令人被震撼。即使是易之自己,在這一瞬間也不得不動容,感覺自己似乎也是被這句話所嘲弄的人之一。

    越是反覆思忖這一句話,越是覺得自己脊背發涼,似乎有莫大的恐懼。渾然無知的愚者在很多時候即使看見這樣的語句也不會有多少的緊張感,但是對於易之這樣的人來說,不斷反省自己是必然的。所以在看見這麼一句似乎也針對了他的某種趨向的句子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背後在流汗。他想像自己之前的諸多舉動,雖然說是為了在這個時代活下去,忍辱負重也好,溫吞從不還嘴也好,去蔥鬱諸多規則也好……是,是人類最普通的趨利避害的本能,可到了最後,他真的不會像是其他某些人一樣,變成蛆蟲一樣,只是生存,而非生活嗎?

    可怖!

    這是……岳激流第二次點醒他了。

    「我是不知道多少人真的看了易之那篇文章才表達自己的觀點的。但少說真的度過那篇文章的我,不會把開頭那方便人理解厚黑學來歷的話真當成是厚黑學的真意。我也不知道多少人不過是趨利避害,看著一群除了打壓有才者而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建樹的傢伙蜂擁而上去責難易之,就好似遇到了武松打虎一般,跟著衝了上去,混亂中伸出拳頭和腳隨意踢打幾下,似乎這樣就成了打虎英雄。

    且不說這是打虎還是當街傷人呢,如此渾水摸魚的人還妄想能夠得到英雄的待遇,可能嗎?」

    易之看得笑出聲來了,站在他的立場,自然是會覺得這樣述說分外有趣,只是那些撰文批駁他的人,恐怕面子上就不好過得很了。越是這麼想,淤積在心裡深刻的不快也減輕了太多。

    「我從不認為厚黑學有什麼錯,難道這個世道不是臉皮厚心腸黑者才能上位嗎?君不見厚黑學一出,就有借易之所撰寫的文章,剛得了厚黑學第一層境界的傢伙試圖在這位厚黑宗師身上實踐他們淺薄的厚黑學知識。可惜,厚黑是厚黑,卻遠遠不到第三重無色無味的境界,只讓人厭惡不已。任是個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這手段的拙劣和可笑。當真是可笑之極!」

    話說得不錯,批判著厚黑學的人,其實根本就在使用厚黑學的手段,這真是諷刺的一面。更加諷刺的是,像是李宗吾將厚黑學傳播出去,這樣的事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以孔孟之心行厚黑之術了。而這些蜂擁而來想要將易之打翻在地,踏上一千隻腳的傢伙,卻不過是有形有色地使用誰都看得出來的厚黑手段。只是在很多時候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是易之的學生一樣,能夠冷靜思考,因而太容易在情緒上頭的時候被煽動起來罷了。

    而真要說厚黑,易之從骨子裡覺得,以自己的水準,恐怕連厚黑的第一層境界都沒摸到。他的手腕和許許多多的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是借用了前人的智慧,看起來要強上些許罷了。

    但不論如何,看著這樣的語句,看著有人將那些沽名釣譽者的皮給撕下來,易之卻在心裡感到分外暢快!

    接下來的一段內容,則是岳激流客觀地對於厚黑學本身的分析。這一段裡那些尖刻諷刺的話語幾乎消弭,畢竟岳激流性格是火爆,卻從來不是一個單純的噴子。在文化權利,光是會張大嘴噴人而沒有任何建樹的人是會被所有人最先收拾掉的。因為人人都厭惡他們的一張嘴,而在實際的能力上他們無法支撐證明自己有張開嘴亂噴的能力,自然就很容易被人弄倒。

    而岳激流,以幾乎可以算是整個大明異端的看法,面對當時整個圈子乃至圈子之外普通人的劇烈排斥,他照樣好好存在了下來,在文化圈兒好歹算是一號人物。這其中的意味就深長起來了。對於文化圈子來說,存在,本身就代表著一股力量。

    長期和不同的人論戰,岳激流的文章總是會有沖人的味道,但同時他也有嚴謹的邏輯和深厚的文化底蘊。使用典型西方哲學觀點和文藝批評手法來分析厚黑學的角度,也讓易之看得頗有些津津有味。他是看過《厚黑學》原文,但同時卻沒有看過任何——哪怕是一句話的從學術一點的角度來分析厚黑學的文章。畢竟,大多數現代人對這種東西也不是很感興趣不是?

    然而事實證明,肚子裡沒貨是沒法挺直腰板的。易之自己想要寫讓厚黑學顯得更專業的文章,都無從下筆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人家輕輕巧巧就寫出來刊登了。果然還是自己太欠缺底蘊了,必須更努力,更努力,否則現在的所有榮光,都會變成無法背負的重荷。

    分析和間或的譏誚結束之後,就是結尾了。

    「我曾經見證過真正的戰場,在戰場上,有時因為藥品的缺少,戰士們的傷口會流血化膿,甚至腐爛生蛆。蛆蟲們在戰士的創傷中生長,恣意地汲取戰士的□□鮮血,自得地叫囂,好像這樣做的他們比戰士更加偉大。忙於戰爭的戰士沒有時間理會它們,使得它們越發以為這是自己的偉大所致的了。

    但戰士終究是戰士,蛆蟲也僅僅是蛆蟲!

    繼續叫囂吧,你們這些蛆蟲們,生在戰士的血肉上肆意快活的日子已經不會再長了,戰爭即將結束。蛆蟲將會被狠狠抓出碾碎!」

    暢快!

    易之把手捏成拳頭,抵在桌面上,以抑制自己激動的情緒。他並不習慣這樣針鋒相對的反擊方式,甚至在很多時候表達的是反對的態度,但是的確,用這樣的方式表達直接的情感,只能用一個暢快來形容!

    頗有飄飄欲仙感啊!

    當自己被譽為戰士,而那些傢伙被直接臭罵成蛆蟲的時候,易之不得不在心中感到異樣的愉快。報復心理總是難免的,而被戴高帽也還是舒服的。卻在這個時候聽到岳激流咳嗽一聲,提醒道:「易之,戰士那句主要是找不到更合適的比喻了才那麼用的。不然其實就不太夠了。但是我覺得,你這個性格和作風是完全沒辦法和戰士扯上關係的,你……太軟了。」

    換個人聽他說這樣的話,就算剛剛被他聲援了一番,恐怕也要勃然大怒了。有這麼當面說人壞話的嗎?

    易之哭笑不得,但是他從開始就知道岳激流這傢伙的死性子,更不會認為被吹捧一兩句自己還真成了戰士了。所以他只是點頭微笑,應下了岳激流的話:「這個我當然知道,我哪敢和岳先生比戰鬥力啊!」調侃似的,須臾又忍不住在想,這麼都不生氣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軟了點,所以說一點都不像是戰士?

    接著他又立刻正色道:「謝謝你和趙先生了。我……真沒想到你們竟然會出來幫我說話。雖然說大恩不言謝,但是不說謝謝,我就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你指的我把你當做朋友,所以我就這麼做。這不需要你道謝,只是我在維護我認為夠資格的朋友而已,和你沒關係。至於趙靜章……我會轉達的。」岳激流這樣回應,卻依稀見得耳根有點發紅,不太好意思的樣子,然後胡亂擺了擺手,「行了,寫完了就趕緊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稿子我幫你交。你現在渾身臭得,嘖嘖!」

    易之稍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肢體,歎了口氣從桌前站了起來,收拾了換洗衣服,聽從岳激流的建議,施施然步入浴室去。

    直到躺到床上的時候,他都並不覺得自己很睏,亢奮的精神和過度的消耗讓他滿腦子空白。但幾乎是在閉上眼睛的瞬間,他就陷入了睡眠。

    是真的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也引用了王小波。

    《蛆》的第一句,「趨利避害是人類的共性,可大家都追求這樣一個過程,最終就會擠在低處,像蛆一樣熙熙攘攘」是王小波的。很有意思對不對?

    後面,關於蛆蟲和戰士,則是化用魯迅先生的句子。原句是「戰士戰死了的時候,蒼蠅們所首先發見的是他的缺點和傷痕,嘬著,營營地叫著,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但是戰士已經戰死了,不再來揮去他們。於是乎蒼蠅們即更其營營地叫,自以為倒是不朽的聲音,因為它們的完全,遠在戰士之上。

    的確的,誰也沒有發見過蒼蠅們的缺點和創傷。

    然而,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

    去罷,蒼蠅們!雖然生著翅子,還能營營,總不會超過戰士的。你們這些蟲豸們!」

    關於錯別字,過兩天我來統一修一下,這幾天忙得有點凶……連續幾天睡眠不足,下午睡了會兒結果現在頭有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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