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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32章 殘酷的是現實 文 / 墨荊

    研討會過後,易之便依照自己先前的許諾,和朱懷仁向著茶樓行去。

    畢竟對方好歹也是個皇族,在學校裡的那間茶樓,環境和氣氛都很不錯,但適合朋友相聚,卻不適合招待這麼一位大人物。雖則易之相信朱懷仁本身是不會在意這件事的,但人家在不在意是一件事,你給出怎樣的態度是另外一回事。

    還好這個世界對文化人足夠優待,易之連續發表文章的稿費不至於去一次茶樓就沒了。

    他們所選擇的茶樓,位於學校偏西方向的住宅區附近。因為歷史原因,這一代的住戶全都是豪門家族,少說也有個百年傳承的,所以當兩個人選擇了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後,易之隨意往窗外一瞥,就看見綿延的建築,朱門和長廊讓人不由覺得時間倒流回到了數百年前,這才是真正傳承了多年的大家族。

    莫名讓人想起了一句詩: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不過很快,易之就收回了自己的思緒,衝著朱懷仁笑笑,開始東拉西扯著話題打發時間。

    他卻不知道,此時此刻,消失了一天有餘的岳激流,正在距離茶樓不遠的朱門內。

    或者準確地說,他跪在祠堂裡,祖宗牌位之前,並且已經跪了一整夜了。

    香爐中,青煙氤氳。在這青煙之後,一層一層的祖宗牌位自上而下排列。曾祖,高祖,天祖,烈祖……這是一個完整的家族傳承,無數的牌位,象徵著這個從數百年前一直延續至今的大家族的傳承。每一個以老細明體書寫的名字,都說明著家族的興衰榮耀。

    然而,這一個個名字給人帶來的壓力,也是出身於普通家庭的人無法想像的。

    一直擺放到高處的排位,每一個都那麼冰冷。肅穆鄭重的字體,帶著壓抑的氣氛,如層疊大山一般,給人帶來壓力。

    跪在祠堂冰冷的地面上,抬眼望著那一層一層的祖宗牌位,岳激流覺得自己的膝蓋隱隱作痛,饒是他從小就習慣在祠堂跪著,這一次蒲團被下令撤去,只能直接跪在地上過了一夜的經歷,依舊讓他覺得不適。一層青色已經浮現在他眼底,疲憊的神色,卻無法掩飾那雙眼睛裡堅定的情緒。他已經做了決定了。不會後悔。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裡跪多久,但是他知道,即使被這樣對待,他依舊不後悔說出自己的抉擇。

    原本緊閉的祠堂大門被緩緩推開,新鮮的空氣和一點光明伴隨大門的打開而流入室內。

    兩個侍女抬著一把太師椅,安放到了祠堂一側。拄著拐棍,身穿褐色交領右衽大袖衫的老者緊接著走了過來,往那椅子上一坐,一抬手,就有侍女送上了茶水。

    老者面上儘是皺褶,拉著一張面孔,說不上慈祥。一雙眼睛卻不似一個老人,銳利尖刻。此時,他正用灼灼的目光盯著跪在那裡,頭也不偏的岳激流。

    半晌,他終於開口了:「退之,你,想清楚了嗎?」蒼老的聲音,似是輕描淡寫,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權威。

    退之,這是岳激流的表字。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岳激流竟然是有字號的。如外界的人對岳激流的認知,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岳激流是個標準的激進派,對傳統的東西應當不屑一顧,自然也不會有字號才對。然而,他的確有,只是會如此稱呼他的,只有一個人而已。這個人就是此時坐在太師椅上,撫養他長大的祖父。

    岳激流急不可見地抿了抿唇。他太習慣了祖父的權威,往日,不論祖父說什麼,他都絕對不會反駁抵抗。但是這一次,他已經做了這一生最重要的決定,他不願意再度聽從祖父的話——他已經廿四了,難道還不能自己對自己負責,自己做主嗎?

    見岳激流如此,老人也不急。淺淺啜飲一口茶,盯著岳激流身上那西裝半天之後,方才再度開口:「退之,你應該相信祖父這麼多年對你的期盼。你是我岳家這一代男丁中最有天分的人,整個家族都盼著你光宗耀祖。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我也不想。」低聲說了四個字,岳激流死死盯著地面。

    「你既然不想,就應該聽祖父的話。」老人端著茶盞的手伸出,立刻有人接過茶杯捧好。

    老人接著說:「你看看你現在穿的這一身,成何體統?我炎黃貴胄,怎麼能穿成那些茹毛飲血的夷人的衣裳?不過放你在外面幾年,你這性子,還被帶野了。」一邊說,他的眼神裡洩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沒有茹毛飲血。」岳激流依舊低聲地說。

    「嗯?說清楚點,祖父年紀大了,耳朵不好。」老人抬抬眉,這樣說。

    岳激流卻在這個時候陷入了沉默。

    似乎是習慣了岳激流這樣的態度,老人不以為忤,照著自己之前想的那些,繼續教訓著孫子:「你要去研究文學,不做官,我不攔你。你不想呆在家裡,非要出去,我也沒有管你。但是,退之,別忘了你是岳家人,該做的事情和不該做的事情,你要分清楚。之前我也沒多想,結果現在才知道,你居然跑去當了什麼激進派。你還是早改了好,當個保守派多好啊?那位趙靜章趙美華是吧?人家可是保守派的大師,我聽說你和他關係還不錯?要改換門牆應該也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祖父?」老人說的話實在讓岳激流難以接受,他終於抬起頭,看向了坐在旁邊的老人。

    「你也知道的,我難得從莊子裡到祖宅這裡一趟,既然來了,我就要把你弄出的事情了結了。」老人擺擺手,顯得有些無奈。「讓你跪祠堂,是為了你好。我還以為你真的長大了呢,說是在文化圈子混出了頭。誰知道你非要去攪混水,還走上了邪門歪道。老頭子少不得要為你操心。」

    「激進派不是邪門歪道。」有些不忿,岳激流重新低下了頭,嘟囔了一句。

    老人卻笑了,「激進派不是邪門歪道?那什麼才算是邪門歪道?我華夏數千年傳承的文章不學,非要去學那外夷的手段。不顧祖宗,不顧傳承,不叫邪門歪道叫什麼?」

    「可是西方的確有能夠指導我們的先進思想!」忍不住反駁,岳激流一直是認為,當年明英宗太平王改革的思想本身,很大程度上和一些西方思想是能夠結合的。如果不學習西方,那改革要如何進行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易之的性格,他是個典型的少年得志自視甚高的人,雖然因為學科的緣故還不至於尾巴翹到天上去,但比起那些真正沉穩的文人來說,他還不夠格。而且,之前我有提到一點,易之實際上並不是什麼都做對了的……本章就在揭露一些東西,他對這個世界的誤解,天真,和現實……

    岳激流的杯具開始了……

    謝謝大家的鼓勵!唔,總之我會努力進步的,很高興大家能告訴我你們的想法,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從第一本蘇崩渣白的文到現在,兩百二十多萬字,多虧大家的建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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