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頌 第126章 身份高下，醜惡嘴臉 文 / 召白

    剛過戌時，位於曲江池北岸的這座院落之間，諸多公侯子弟參加的盛大晚宴已經進行了一個多時辰，期間鬥酒作詩，吟歌輕舞，一個個節目出來，一首首詩作寫出，擅長歌舞的舞姬在場中伴奏了樂聲起舞，從歌姬口中飄散出來的美妙的聲音在賓客耳邊環繞，群聲相和，熱鬧非凡。

    在這座寬大的正堂之上，燈火與笙歌之中，歡笑和狂歡在繼續，每個被屏風隔開的小小隔間裡面，眾人相互熱絡的打著招呼，敘著交情。

    樂聲、笑聲、鼓掌聲、酒杯相碰的聲響在周圍響起。其樂融融的氣氛在那雙帶著煩躁和不耐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整個隔間裡面氛圍變的古怪起來。一時間隔間中靜了下來，其他地方歡鬧的聲音透過屏風傳過來，聽上去卻像是離著很遠。

    「楊，三郎君這是……？」

    王四郎沒有想到過來打聲招呼會讓對方反感到這種程度，本來想說的話一時之間愣在了那裡。

    「王四郎，老子找你半天了，怎麼現在才出現？」

    那跳舞的人轉過身來，說話老氣橫秋，然而只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因為剛才舞蹈的時候舞動幅度較大，穿在身上的一件白色的袍衫歪歪扭扭的擠在一起。這人身體肥碩，國字臉，橫眉立目，抬手示意王四郎過去。

    「三郎君有什麼吩咐請說，是不是招待不周？」

    王四郎上前一步小聲的陪著笑臉。

    「你說呢？當日請本郎君的時候可是說紅袖閣的崔朵朵會過來，怎麼沒有見到人？這都多長時間的也沒見她出來跳個舞唱歌曲兒，怎麼？是不是你請的時候沒有把錢給夠？要是這樣的話，本郎君給了，讓她出來給在座的各位陪個笑，哈哈。」

    那楊三郎說完，對著隔間中的其他人哈哈大笑。

    「三郎君，三郎君，崔娘子和十二郎正在隔壁女客那裡，今晚上兩人的歌舞不是在這裡。」

    「嗯？不在這裡在哪裡，今天過來不就是要在這裡彈唱、舞蹈的嗎？」

    「倒是王某的失誤，今天過來的貴客很多。那崔大家和李大家有些不喜，最後李少卿和鄭、杜幾位郎君臨時商議去曲江池畫舫之上，屆時崔大家和李大家都會過去。」

    王四郎解釋道。

    雖然崔朵朵和李十二郎是混跡於風月場所的人物，然而這兩人卻是名動長安的花魁，平日裡結交的人非富即貴，很多還是朝中的老臣，兩人所在的歌舞樓背景同樣深厚，因此一般情況下，這些在歌舞姬中的花魁倒也有著自己的排場，並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得見她們的容顏、舞姿。那些混跡長安城各個風月場中的名門望族之後也都有著自己的規矩，對於像崔朵朵、李十二郎這樣的人，即便是看上了也不會仗勢強迫她們，這倒算是風月場中不多的例外了。

    王四郎等人當時前去請崔朵朵和李十二娘的時候，說是京城之中各公侯府的小郎君們要在曲江池舉辦一個晚宴，請兩人參加，費了許多口舌才終於請到。然而，這次宴會的規模卻在上巳節的前幾天裡不斷的變大，很多人也要隨著被邀請的人過來，想要一睹兩位大家的真容。

    在崔、李兩人過來後，發現宴會跟之前邀請時所說的不太一樣，於是有專門的人過來交涉。最終這次宴會真正的籌劃者，也就是王四郎嘴中的李少卿和鄭、杜等人臨時起意改在曲江池的畫舫之上。然而過來的賓客不可能全部前去，這裡的宴會御史還正常繼續，被請來的其他的歌舞姬們充當了宴會上的主要角色。而隨後在畫舫之上的宴席，就只有一部分人可以參加，這崔、李兩人才會過去獻唱或者舞蹈。

    「當然，三郎君和諸位也是在邀請之列的。」

    王四郎微彎著腰，拱手笑著說道。

    那楊三郎才算平息下氣來，點點頭，哈哈笑道：

    「這還不錯，不枉本郎君親自跑來一趟。你看看，外面那些個都是什麼人，你們是怎麼做的，把那些人都給放了進來。」

    楊三郎用手指了指外面走動的人，一手叉著腰，指指點點。待看到王四郎身後的李清等人時，皺著眉頭，看了看王四郎道：

    「你這時候過來有什麼事情，你後面的又是什麼人，怎麼隨便就進了本郎君的宴席？」

    這語氣中透漏著一種輕蔑和不屑。今天除了正中的一個隔間中坐著的當朝李相公家的兩位子弟和其他幾位國公家的郎君，今晚上過來賓客的身份中楊三郎的身份就算得上很高了，因為跟李嶼等人有些矛盾，這楊三郎才坐到了這個隔間裡，幸好席間也都是認識的人，身份相差彷彿，倒也很能談的來。

    對於晚宴上其他過來的才子、書生、甚至於鑽營進來的那些商人們，楊三郎是不大看在眼裡的，這時候看見陌生的李清、李瑞等人，不免心中厭煩，隨即臉上便表現了出來。

    「呵呵，這兩人是王某的好友李瑞。我聽說三郎君府上最近要定制一批春夏的服飾，正好他們是經營布匹生意的，所以請過來看能不能給府上幫上什麼忙。……」

    楊三郎斜眼看了看李瑞和李清，沒待王四郎把話說完，隨即擺了下右手，喝道：

    「府上的事情不歸我管，我也沒有興趣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也就不要把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什麼朋友給本郎君介紹了。等下讓崔朵朵多唱幾個曲子才是正經。」

    既然是商人，就沒有必要認識，想來王四認識的也不認識什麼大人物的，本來認識王四還是因為王御史裡王七郎的關係，這時候再介紹什麼朋友過來，沒得攪了本郎君的雅興，楊三郎心中煩躁道。

    那楊三郎揮手讓王四郎退下，沒有再看李清等人，走過去就要坐下。在楊三郎的意識中這些所謂的商人是根本沒有資格跟自己認識的。

    「大膽，竟敢污蔑我家郎君。」

    跟在李清身後的張忍聽到楊三郎的話，出聲喝道。

    被玉真公主派來保護李清的張忍這些天算是忠實的扮演者自己的角色，今天晚上整個宴會一直跟在李清身旁，王四郎過去請李瑞、李清的時候，張忍也跟了過來。張忍武藝高深，一身氣息刻意的隱藏起來，這時候像是李清身邊的隨從。剛才楊三郎的話雖然是對著王四郎在說，然而把李清說成「亂七八糟的朋友」還是讓張忍有些怒火的。

    不管李清怎麼低調，畢竟身為長公主的義子，這個身份放在那裡，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侮辱的。放在今天的宴會上，李清的身份如果真的說出來比在場的任何一位都要高些。那些雖然是公侯家的子弟，有些還是在朝堂之中任有官職，然而李清作為李氏皇族中的一員——雖然只是名義上——也不是這些人可以隨便胡說八道的。如果這時候張忍不站出來。那麼傳到長公主耳中的時候怕是會怪罪下來，那時候就不是張忍所能承擔得了的。更何況，這些天，長公主極為關心李清，怕再出現什麼變故。

    楊三郎正要坐下的身軀重新站直了起來，看著說話的張忍，皺了眉頭，說道：

    「王四，這些都是什麼人，在這裡聒噪？本郎君給你一息時間讓這幾人在我面前消失。」

    王四郎在聽到張忍指責楊三郎的時候，心中大驚，正要出聲阻止，那楊三郎就已經下了這樣的通令。

    對於張忍的身份，王四郎是不認識，張忍跟過來的時候雖然也介紹了，但並沒有刻意的說是長公主府的侍衛首領。其實王四郎這些年跟李家沒有什麼聯繫，對李清的印象還是停留在以前，小時候是神童，後來拜了道門宗師司馬承禎為師，去了山上做道士。後來好像被長公主收為了義子。但是李家並沒有對李清作為義子的身份大肆地喧嚷，這倒讓多年後再遇見的王四郎一下子給忘記了。這些天長安城中出現的有關李清的事情也不是王四郎能夠知道的，所以對張忍的身份也就不甚清楚了。

    「這位郎君好大的排場，不過真較起真來，你要在我們郎君面前趕緊消失。」

    張忍冷笑道。

    「你是何人，敢在本郎君面前撒野？你們是誰，也配過來與我認識？也不想想我是誰，家父楊釗，官拜度支員外郎、侍御史。」

    楊三郎看著冷言的張忍怒道。

    「我管你是誰，但你最好知道一下我是誰？」

    一直在邊上沉默的李清突然道。

    其實一直以來，作為長公主義子身份的李清刻意的保持著低調，不太想在這勳貴滿地走的長安城中與這些權貴的子弟們有著什麼交集。長公主也同樣的沒有過分的宣稱讓李清步入長安城中上流權貴的交際圈內。但是，就上次馬球的事件之後，還是有人以為李清軟弱好欺，於是有了之前的行刺。李清畢竟剛來長安沒有多長時間，認識他的人也並不多，比如在像楊三郎這種有資格知道馬球和刺殺之事來龍去脈的人也並不認識李清。

    刻意的低調倒是也會帶來不少的麻煩啊，李清心中暗想，這時候楊三郎那種囂張的嘴臉在李清看來真是可笑，看來有必要讓對方認識一下自己，也讓著晚宴之中過來的這些混跡長安權貴勢力範圍的那些公侯子弟們認識一下自己，即便你是楊釗也就是後來的楊國忠的兒子、楊玉環侄子。

    剛要說話的張忍看到李清說話，輕笑了下，退在一邊站立了。

    那楊三郎跳起腳，剛才自己輕蔑的神情被對方更加無視的話語給打了回來，怒氣衝上來，直撲李清而去。而隔著屏風的外面，一陣混亂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