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洛神賦 第65章 收徒（九） 文 / 召白
此後的兩天，陸續有人上山，之前過來道賀的賓客又回到了王屋山，知道消息的人早已經飛鴿傳書給了各自的門派，有些已經快馬加鞭的往王屋山趕來，希望能夠趕上這次道、佛兩門之間的比試。()
此次道、佛兩門的比試算得上是震驚整個大唐的事情了，無數道、佛兩門中人湧向王屋山，就連高力士在遷人啟稟了李隆基之後，這兩日就一直待在王屋山上，大約算是作為李隆基的見證人。
六月的天氣在王屋山中捲起陣陣熱浪，壓抑在人們的心頭，王屋山中些許清涼的道觀中已經擠滿了人。就連李清所在的紫霄峰上也安排了遠道而來的道門中人居住。還好並沒有跟李清居住在一起，只是被安置在了紫霄峰上閒置的客房。
顯得有些偏遠的院落有青草野花在茂密的生長，偶爾有些昆蟲在雜草間鳴叫，蟬聲繚繞在密密地樹葉中間，吐槽著這悶熱的天氣。炎熱的天氣總會帶來幾絲烏雲，隨後風捲雲起，很快便佈滿了整個天空，李清坐在紫霄峰自己的院落中的走廊下，看著堆積起來的積雨雲，輕聲說道……
「要下雨了。」
蟬聲消失不見了，有風吹過來，依舊燥熱，隨後便是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李清伸手去接，落在手上的雨滴有些發燙，看來天氣是真的太熱了。
急雨傾盤，轉眼間整個天空便迷濛一片，院落外面偶爾想起有人驚呼的聲音，隨後便是跑步的聲響，應該是在找地方躲雨。
夏雨晚來急，但是去的也快，一陣狂風暴雨過後，清涼了許多。這時候剩下不大的濛濛細雨垂落，乾淨的雨滴沿著屋簷滴滴落在下方的石板上，雨滴聲清脆，滴答作響。
「崑崙，去把院門掩了，我們在這雨中好好喝喝茶。」李清吩咐崑崙去看看是否還有人過來，沒有的話就去關了院門，在這清涼的夏雨中喝喝茶、解解悶好了。
這兩日，前來拜訪李清的人也不少，司馬承禎新收的弟子算是這次道、佛兩門比試的一個引子了。很多人在之前沒有見過李清，這時候借此機會過來看看。雖說李清略微有些無奈，但依舊讓人款待過來的賓客，有些身份比較高的人，李清還會與人坐下來閒聊一會兒。
其實對於這次的比試，李清並沒有像這時候的道、佛兩門眾人那樣如臨大敵，心中對此看得比較淡。李清還是相信司馬承禎對這次的比試做好了相應的安排，大約算是李清的一種盲目的崇信了。
基本上這時候李清是幫不上什麼忙的，論修為的話幾乎沒有，李清這些日最多就是學了吐納等一些引導術，還不齊全。若論對道、佛兩家的經書解讀，怕是更及不上山上的這些宗師們了。在這次的比試中李清除了算是一個賭注外，基本上沒有他什麼事情。
雖說在後世，李清對道、佛兩家的經典論著都有涉獵，但主要還是作為唐朝歷史研究的一個參考，並沒有深入下去，單從理論上來說跟這時候這些道、佛兩門的弟子是沒有辦法比較的。雖說最近在山上是看了不少的道家論著，聽了幾次司馬承禎的講解，若要是上場跟前來的僧人進行辯難，估計會敗的很慘。
其實幾乎所有的宗教都應該是唯心的了，道、佛兩門很多的論點在後世的人們看來根本就是胡言亂語，沒有任何的科學根據。李清同樣對此是比較瞭解的。然而在這時候如果用後世的一些東西來反駁佛、道兩家的信仰，怕是要被認為是妖言惑眾了。這些人根本就不會認同你所說的科學的依據，更多的時候會被說成為離經叛道。
但總之這些有司馬承禎及總為宗師操心，李清是不用管這些事情了。這兩日李清就在紫霄峰自己的住所靜修，那裡也沒有去。
不用擔心這麼多事情，李清心中倒是變得比較悠閒，在這六月的雨中，坐下來喝上一杯濃濃的綠茶，確實是一種享受。
李清坐在細雨中的走廊下，半躺在一張軟榻之上，仰頭看著從天而降的細雨，雨絲飄柔，輕盈而落。有習習涼風吹過，涼涼地細雨飄到走廊上，些許幾滴落在李清身上，涼爽極了。細雨迷濛，蒙住整片天空，雨氣空濛而迷幻，細細嗅嗅，清清爽爽新新。
崑崙去關了院門，回來燒開了一壺水，提過來放在李清邊上，又從房間中拿出一些茶葉出來，坐在一旁看李清泡茶。
茶葉是最好的貢茶，是從玉真公主那裡得來的，之前去玉真公主那裡，每次都是李清負責泡茶，四娘和七巧在邊上邊看邊學。
從李清泡茶的手法上可以看出李清確實是喜歡喝茶的人，所以玉真公主命七巧送了些上好的貢茶過來。每日裡閒暇的時候，李清和崑崙就會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這對於崑崙來說有些受寵若驚了，畢竟自己是奴僕的身份，平常人家那裡有奴僕和主人坐在一起喝茶的。崑崙後來也試著學習如何泡茶，但是嘗試幾次總是不得要領，泡不出來李清的那種味道，被李清嘲笑了幾次。以後還是李清自己動手，每次都樂此不疲的自己泡茶，這在李清其實算是享受這泡茶帶來的那種樂趣了。
「不知道老太太他們怎麼樣了？是不是想念我們兩個？這些天洛陽的天氣肯定熱的很，是不是忙著去哪裡消暑去了。」李清說道，對於老太太等家裡人並不怎麼擔心，只是怕老太太等對自己有所牽掛了。李清說著，扭頭對崑崙說道……
「過些日子你下山一趟，回去看看，就說我在山上一切都好，讓家裡人不用掛念。」
從李清來到這王屋山上，老太太中間也派人送了些東西過來，但是李清並沒有見到家裡過來的人。只是山上負責的道童說玄清師叔一切安好，請家裡人勿用牽掛。
其實這時候上山的人是很少有機會能夠回到以前的家中探望，李清如果下山的話是很不方便的，倒是作為僕人的崑崙不受門中規矩的限制，可以隨時下山。
「是，小郎君不用擔心，過幾日我就下山一次，看看老太太和家裡人的情況，回來後再告訴小郎君。」崑崙說道。
午後閒聊，坐在細雨的走廊下，喝著清茶，看屋簷上的雨滴，聽細雨拍打樹葉花草的聲音，李清恍惚回到以前的日子。
「吱呀。」院門被推開來。李清回過身來，想要看時，崑崙已經起身往院門口走去。過了一會兒，崑崙回轉時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大一小兩個和尚，正是智積大師和他的小徒弟。小和尚被智積大師抱在腋下，兩人身上基本上已經算是濕透了。
崑崙的臉色不太好看，大約是受道門中人的影響，崑崙對這次上山的這些僧人有些排斥，估計剛才在門口的時候崑崙阻攔智積和尚進來沒有成功，所以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看到李清說道……
「小郎君，這兩人……」
李清揮揮手，讓崑崙下去了。
那智積和尚進到院子裡來，在走廊下把小和尚放下四處打量起這座院子來。
李清看著進來的智積大師說道……
「大師不在天壇別院休息，怎麼到了我這裡？」
「老衲和弟子出來隨便逛逛，竟然遇到這場大雨，真是晦氣。」智積和尚自言道，待看到走廊上放在案几上的茶水時，看了一眼李清說道……
「你就是司馬道長新收的弟子？你師父他們正在為佛、道兩門的比試忙的焦頭爛額，你在這裡倒是清閒。」
「大師不也很清閒，明日便是比試的正日，大師還有閒情在我王屋山上閒逛。」李清說道。看到兩人身上濕了的僧袍，喊過來崑崙……
「崑崙，去給智積大師兩人拿件乾淨的衣服出來。」李清又對智積大師說道……
「大師不要見怪，我這裡也只有平日裡穿的道袍，暫時換一下吧。」
「不用，些許雨水老衲還扛得住。」智積大師推辭道，然而看了看小和尚，小和尚這時候已經全身濕透，濕漉漉的僧袍貼在身上，嘴唇發紫，渾身有些顫抖，看來是受冷了。智積大師又說道……
「給我這徒兒拿件乾淨的常服好了。」
崑崙出來的時候，倒是找到了一件李清上山時穿過的衣服，領著小和尚去換過了，再出來時，那小和尚已經穿上了李清的衣服，不過大了許多，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下擺已經拖到了地面，看著有些好笑。
「大師請坐，喝口茶去去寒。」李清說道，接著讓崑崙又拿了兩個茶碗出來，給智積大師和那小和尚每人倒了一碗熱茶。小和尚捧過來一口喝掉了，愣了一下，突然說道……
「師、師父，這茶跟我們的茶不一樣啊，很好、好喝。」
「好喝就多喝些。」李清對小和尚說道。之前在大殿之上見這小和尚偷偷喝茶，想必是對茶真的喜愛了。李清又倒了一碗茶遞過去……
「慢慢喝，我這茶是要仔細品的，如果一口就喝下去，是喝不出什麼味道的。」
小和尚兩手接過來捧到嘴邊，小小的喝了一口。李清問道……
「味道怎麼樣？」
「好喝。」
「除了好喝呢？」李清笑著問道。
「就是好喝。」小和尚想了想，大約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描述，只好用最直觀的好喝來做評價了。
「你以前經常喝茶嗎？」
「在我們寺裡面，師父常讓我喝的，只是到這裡來只喝過一次。」小和尚說道。
「是以前的好喝還是我這裡的好喝？」李清像是在誘拐小朋友了。
小和尚看了看智積大師，沒有說話。把雙手捧著的茶碗送到嘴邊，兩眼滴溜溜的看著李清和智積和尚。
智積大師看到小和尚的表情，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茶碗中的茶水跟其他的茶水不太一樣，清澈透亮，碧綠青翠，盛在白瓷的茶碗中晶瑩如翠玉。智積大師接著輕輕抿了一口，隨後放下，說道……
「難怪我這徒兒喜歡，倒是跟別人的煮茶方法不同，少了一些配料，這茶水的味道更加清醇濃郁。」
「用的是什麼茶和水？」智積大師問道。
「茶葉是上好的貢茶蒙頂石花，水是我王屋山上最好的山泉水。」李清答道。
「不知道這是誰煮的茶？」智積大師問道。
「應該說是泡的茶，並不是煮的，算是平日裡沒事自己琢磨出來的東西。」李清輕聲說道。
「沒想到竟然是自創的方法，難得。」智積大師點頭道，「以後若是你這泡茶方法流傳開來，倒是可以說是另外的一種茶道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能在茶藝上走的這麼遠，數十年後未必不是茶之一道的宗師。」
「大師過獎了。玄清只是閒時無聊泡點茶給自己喝。我看大師這弟子對茶水這麼喜愛，日後說不定可以成就茶道宗師呢。」
智積和尚看著眼前的李清，雖說年紀尚小，但是在外人面前穩重、得體，不亢不卑。智積大師在這王屋山上兩日，除了司馬承禎和門下幾位弟子，其餘之人對佛門中人的態度並不好，而眼前的李清看著好像對佛門子弟並沒有任何成見。不知道是真的沒有成見還是城府之深連自己都看不出來，不管怎樣，在李清這個年紀能有這種表現，顯然並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智積和尚倒是有些佩服司馬承禎的眼光了。
「老衲在王屋山兩日，道門中多數弟子對我佛門弟子都存有偏見。老衲碰到的眾多人中間，只有你好像並不在乎老衲是否是佛門中人，不知道你是怎麼看的？」智積和尚索性直接問李清。
「不怕大師笑話，其實在我眼裡，佛門也好、道門也罷，並沒有什麼優劣高下之分，只是有人把它們非要較量個高低出來，倒是枉送了兩門之中諸多弟子的性命。再說，我與大師無冤無仇，為何要對大師表現出偏見來？」李清笑著答道。語氣像是一個久經磨礪的成年人人。
「哼，你這樣說，佛、道兩門中有很多人都不能容你。」智積和尚並不認同李清的話。
「我們沒有必要爭執這些吧。現在這些不是需要我想的事情，大師多操勞操勞好了。喝茶。」李清扯開了話題。沒有必要跟智積爭執這麼多。
「師父，茶、茶水好喝。」小和尚說道。
「想學嗎？」李清問道。
「想。」小和尚點點頭。
「想學我教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