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十八章 遠客來訪 文 / 白容華
顧綺年回到寢屋時,已過亥初。()
乳娘齊媽媽既關切又好奇,親自奉上了熱茶詢道:「小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蓮姑娘那鬧得厲害?」
「她整的不過是場鬧劇,就是可憐了那個孩子。」
顧綺年吹了吹浮波淡綠的茶水,緩氣道:「這事牽扯到范師爺家,情況有些複雜,還有李蓮的那個表妹,至今都下落不明。」
家丁出去尋了兩個時辰,都沒找到江紅葉。
齊媽媽身在內宅,滿心都只想服侍好眼前人,對於顧家以外的人事並不關心。
她見顧綺年似有愁悶,便勸道:「蓮姑娘的事情弄明白了就好,左右與咱們府裡沒有干係,至於其他的自有老爺操心,小姐您別太放在心上。」
「嗯,沒放心上,剛就和哥哥陪著母親在說話。」
顧綺年將茶盞擱下,適逢銀娟藍蘇送了熱水帕子進來,便起身進內室漱洗。
往常這時辰,她怕是都進夢鄉了,現兒還真有些疲乏。
坐在妝鏡台前,齊媽媽親自替她散發取釵。
顧綺年妝扮簡單,頭飾很快被除去,便想從錦杌上站起去淨面。
身後人卻取過象牙短梳替她打理起長髮,「小姐的頭髮漂亮,又黑又亮的比那些織錦華緞還好看。」
透過銅鏡,顧綺年見乳娘雖是說笑,但眉宇凝聚,便知她有話要說,就打發了銀娟兩人先退下。
烏黑的秀髮在梳齒間滑過,齊媽媽極有耐心的將每縷梳順。
她幾番欲言又止,顧綺年看在眼中,不由就先開了口:「媽媽想說什麼?」
「小姐,」齊媽媽遲緩了下,終是明言道:「老奴有個疑問總藏在心裡,這兩年自遷居到這陽曲縣,您有沒有覺得老爺夫人跟變了個人似的?」
顧綺年當然覺得,但這不只是爹娘,就是哥哥和自己,難道就沒變?
她點點頭。
齊媽媽倒沒聯想到怪力亂神的那些,只是眉宇間掛滿了擔憂,愁道:「老奴擔心夫人這些年在外隨性慣了,但等回到京城若還這樣我行我素,總是要得罪人的。
老奴知道不該私下議論主子,也沒那個資格議論,我就是擔心著小姐的將來。您離京的早,在老夫人跟前定比不得其他小姐有情面,若是夫人再冒犯了老夫人或是世子夫人,將來有好事必然就輪不到您。」
卻是不放心何氏,擔心顧綺年受牽連。
聞言,顧綺年頗有些哭笑不得,回道:「媽媽大可放心,你瞧這附近的夫人小姐們不都跟娘處的極好?何況,你在我院裡服侍了這些年,母親以前是什麼模樣的都給忘了?」
她自是瞭解乳娘的,對方年輕時喪夫失子,心思就別尋常人重了些。
雖說總是喜歡胡思亂想,卻也都是為自己考慮。
「夫人以前當然是頂好的,但現在,」齊媽媽頓了頓,直言道:「就這回蓮姑娘的事,老奴是沒有想到那麼多,但全府上下都見夫人將她安在了府裡,這住大半個月還總是不肯讓老爺給個名分,若發生在京里許是就得受人詬病的。」
顧綺年起初也有覺得不妥,但後來知曉李蓮與英國公府的關係後便理解了母親。
父親正是在任知府的最後半年,若是身邊突然出現個帶著孩子的姨娘,可見是品性有差。否則,沒道理都等人家女子生下了孩子再納進府的。
而若是任由李蓮母子飄蕩在外,只要在坊間宣傳幾句,又是折損父親聲譽。
娘萬事都在替爹的前程考慮,顧綺年覺得無錯。
反正不管旁人怎麼看,她是越來越欣賞娘的處事方法了。
然齊媽媽見其沉默,便以為是在怪她多管閒事,忙解釋道:「小姐您莫要嫌奴婢多話,我就是擔心您。」
她不懂所謂的大局,只在意顧綺年的未來。
這可是她奶大的孩子。
齊媽媽孑然一身,除了藍蘇這乾女兒,最指望的就是眼前人。
「媽媽,我知你是替我著想。」
顧綺年握住她執著梳子的手,笑道:「但你真不用太擔心,娘做什麼都是為了家裡,她疼我還來不及,又怎可能會誤我的往後?」
「老奴不是這意思,只是想著等回京後小姐您的將來可就操在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手裡了。
我在侯府裡當差了半輩子,可還記得咱們夫人剛進府的那幾年,也跟現在這樣好強不服軟,但明裡暗裡吃了多少虧?現在再回去,奴婢是擔心夫人跟老夫人她們槓上,連帶著您都受委屈。」
齊媽媽滿臉真誠,反握住對方的手。
顧綺年就憶起幼時母親說的侯府點滴,想著她沒出閣前乃何家嫡女,是被外祖母捧在掌心上疼大的。但到了夫家沒幾年,愣是沒了過往的神氣,連本身的脾性都藏了起來,可見侯府裡生活的壓抑。
這樣想著,乳娘提醒的也沒錯。
她抬頭,低言道:「外祖母生病,我和娘是如何都得回去的。媽媽說的這些,我記在心裡了,到時候也會提醒下母親的。」
或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齊媽媽安心得多,又問起何時啟程的事。
顧綺年就答道:「娘擔心外祖母,原就說好了要最近的。現在李蓮的事雖沒完全了結,但到底扯不上我們府裡,娘就說再整頓兩日,等初二就出發。」
「那我明兒就先帶她們將小姐您屋裡的東西收起來,省的走時太匆忙。」
顧綺年就應好。
齊媽媽又嘮叨了幾聲方意識到夜深,讓顧綺年早些上床歇息。
躺在柔軟的床褥上,顧綺年卻沒有了睡意。
她是等不到看范家如何了,相較他們,自然是外祖母重要。
即便,她對京中的親眷都無多少印象。
次日,顧綺年直睡到了辰時方起床,還是銀娟擔心她傷胃特地喚醒的。
簡單用了些早點,便懶懶的靠在臨窗炕上,望著外面牆角邊紫紅色的錦葵花蕊發呆。
今年的花都沒來得及開,自己就要離開了。
對於京城,她真心覺得陌生。
不像范倩婷每次問起京城時憧憬期盼的目光,顧綺年提不起絲毫興趣。
想到范倩婷,腦海裡就浮現出了昨晚那幕,也不知事情到底怎麼樣了。
昨夜裡爹回來後就簡單道了幾句,並沒有細說。
只知曉,李蓮被帶去了范家,府裡現在很安靜。
旁邊隨侍的藍蘇見主子百無聊賴的靠在那,不由問道:「小姐今日不去桐涼閣了嗎?」
「不去了。」
那些個鋪子都正被變賣轉手著,還去翻上個月的賬簿做什麼?
顧綺年覺得,都要離開了,母親也不會再有心思考察自己的,便索性偷了閒。
母親的慵懶,自己是真學了幾分。
屋外有輕微緩慢的腳步聲傳來,藍蘇至門邊掀起簾子一瞧,轉身就道:「小姐,是珠兒。」
珠兒本是母親院裡的三等丫頭,昨晚李蓮的事結束後,就提到了二等。
李蓮剛進府時,她們就想著撥個不起眼的婢女過去,當時情況不明,珠兒是主動要求的。
母親私下就說珠兒很會抓住機會,與尋常的婢子不同。
事實上,這些時日她的表現,確實不錯。
畢竟,能那麼迅速的得到李蓮的信任,且又將她當成親信,便知是有幾分能耐的。
珠兒來請顧綺年過去,稱金品齋的袁師傅送了批新樣的玉石花簪過來,夫人請她去挑幾件喜歡的。
顧綺年有些無奈。
即將離開太原,母親是恨不得將平時喜歡的手藝品都帶回京城。
她知曉,娘很注重生活質量,對哪方面都很講究,尋常東西很難入眼,她喜歡精益求精的物品。
金品齋並非城中最大的玉簪店,卻是最合她眼緣的。
店舖的主人袁師傅是個喪偶的三旬婦人,獨自撐著店舖。母親經常過去,兩人感情極好,因而每每有了新品,她總會先拿到顧家來。
顧綺年隨珠兒過去,到了主院卻不見娘親。
袁師傅也不在,桌上擺了兩個紅木金邊托,其間陳列了各式的玉簪。
花鈴告訴她,剛前院老爺讓人將夫人請了過去,說是有遠客來訪,袁師傅就並起身告辭了。
遠客?
顧綺年問她可知是誰。
花鈴回道:「是江陵來的沈公子,途徑這裡特來探望老爺夫人的。」
江陵沈家?
顧綺年是知曉的。
建炎七年,先帝的十公主元平公主嫁與鎮遠大將軍陸英;陸駙馬的胞姐陸玲早前就嫁給了禁衛軍統領沈濱。
而沈家的祖籍就在江陵。
母親待字閨中時,和沈陸氏便是閨中好友,常有往來。
沈家本早遷到了京城,但建炎九年時元平公主的駙馬戰亡,作為姐夫的沈濱隨後就辭去了禁衛軍統領之職,帶著妻子兒女回到祖籍江陵,放棄了大好前程。
有人就猜兩者間定有聯繫,但具體是什麼卻無人知曉。
一年前,元平公主給沈陸氏寫信,讓外甥沈高軒進京。
據聞起初陸父是不願兒子回京的,但架不住元平公主的連封催請,最後不得不放兒子離開江陵。
沈高軒進京的途中,奉母命來顧家拜會了爹娘,還在這住了幾日。
因而,顧綺年對他是有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