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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雲紋錦靴 文 / 春暮

    張公公朝外面看看,壓低聲音道:「聽敬事房劉公公說,皇上今日到六宮轉了個遍,最後竟也沒留在哪宮用晚膳。害得諸位娘娘空歡喜一場。」公敬最音事。

    陳嬤嬤好奇道:「娘娘們都是如花女子,入宮也有些時日了,皇上竟一個都未寵幸過,實在奇怪。」

    張公公道:「皇上的心意,豈是我等能猜得出來的!反正皇上近來龍顏不悅,各宮都提心吊膽。幸好我們浣衣局素來偏安一隅,有什麼禍事,也輪不到我們頭上!」

    陳嬤嬤道:「扯了半天閒篇,去各宮收髒衣的差事,究竟交給何人好?」

    張公公指了指名冊上兩個名字:「就這二人罷!」

    陳嬤嬤拿過名冊一看,臉上就有了幾分猶豫:「這兩個本是貴女身份,況且,還有個姐姐是貴人。這種活計,讓她們去,若得罪了貴人,只怕我們也落不到什麼好。」

    張公公不屑一笑:「柳女史和月貴人都親自吩咐過,要好好『照顧』這二人。這種活計,給她們做是最好不過的。」

    月上柳梢,陳宜寧和陳宜薇才把一大盆髒衣搓洗完。其他宮女早做完活計去廳裡用晚膳了。

    「姐姐,這日子太苦了,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陳宜薇一邊和陳宜寧一起將衣衫晾曬起來,一邊看著自己被鹼水泡得發白的手指,恨恨說道。

    陳宜寧強忍著指尖的疼痛,淡淡道:「忍著罷!習慣便好。」

    陳宜薇正撅了嘴要反駁,眼神突然瞟見了陳宜寧的指尖,不由訝然喊道:「姐姐,你的手指怎麼了?」

    陳宜寧抬起雙手舉在空中,白希嬌嫩的手指,因為用力搓洗衣物而通紅透明,皮膚薄得如蟬翼一般,彷彿稍微用點力,指尖便會破裂出血。

    陳宜寧收回雙手,加快速度晾曬著衣物:「過幾日長了老繭便好了。」

    等陳宜寧和陳宜薇晾曬完衣衫走進用膳的大堂時,桌上只剩一片殘羹冷炙,桌上的竹籮裡,放著幾個冰涼發黃的饅頭。

    陳宜薇大發雷霆,衝著已經開始收拾餐桌的嬤嬤發火道:「怎的沒給我們留些吃的?這些東西,叫人怎麼下口!」

    那嬤嬤直起腰冷冷道:「浣衣局的規矩歷來如此,先做完活計的人先吃。你咋呼什麼?還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每餐都要四碗八碟伺候著?」

    陳宜薇氣的臉通紅,還想找嬤嬤理論,陳宜寧一把拖住她往回走:「走罷!少吃一頓也不會餓死!」

    陳宜薇氣鼓鼓的被陳宜寧拉回狹小的宿處,在包袱裡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出半塊點心來。

    謝姨娘在她包袱裡裝了金銀裝了首飾,偏偏忘記給她裝一丁點吃的。

    陳宜寧勞作了一下午,累得一點胃口都沒有,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待浣衣局裡敲了更,便什麼也不想,倒頭便睡。17744475

    東方微明,梆子敲了四聲,陳宜寧便一下子驚醒過來。

    匆匆推醒陳宜薇:「五妹,該我們當值了,快些起來罷!」

    陳宜薇揉著眼睛簡直想發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狠狠道:「我一定要想辦法從這裡逃走!」

    陳宜寧心中一驚,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陳宜薇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可知宮女逃宮要受何等刑罰?」

    陳宜薇梗了脖子道:「未必只有逃宮一個法子?若得了皇上寵幸,豈不是能一步登天?」

    說著,她咬牙道:「我若做了皇上的寵妃,定要血洗浣衣局,將張公公這老匹夫活活打死!」

    陳宜寧真是不知該說什麼了。

    陳宜薇自小驕橫跋扈目中無人,在陳府這樣倒容易理解,畢竟她是個受寵的。可進宮之後她不過是浣衣局一個卑賤宮女,真不知她是哪兒來的自信,還敢如此驕橫!

    陳宜寧歎口氣,覺得自己頭疼欲裂:「五妹,隔牆有耳,這樣的話你還是少說些罷!被人聽見,只會為自己招來禍端。」

    被陳宜寧一提醒,陳宜薇也有些後怕,忙笑著粘到陳宜寧身邊道:「好姐姐,以往竟是我看錯了你,你真真是個好心的。妹妹在這裡跟你賠個不是,以往的種種,還請姐姐不要記在心裡,以後我一定敬愛姐姐,與姐姐互相扶持,患難與共。」

    陳宜寧見她說得誠摯,不由展顏一笑:「也不嫌肉麻!快走罷,莫要晚了。」

    東暖閣已經燈火通明,大太監阜南正在給季淵整理衣冠。

    季淵穿一身藏青色常服,頭髮一枚紫金髮冠,承托得他目似朗星,鼻若懸膽,俊逸中透出幾分肅殺之氣。

    「皇上,我去喚了轎輦過來?」阜南小心翼翼道。

    皇上這兩日不對勁,他伺候得格外小心。

    說是心情不好罷,從他臉上倒也看不出什麼端倪。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並且,以往皇上極少臨幸後宮嬪妃,昨日竟然挨個將六宮嬪妃看了個遍!

    要知道自大安立朝以來,六宮妃嬪就是擺設,皇上從未寵幸過任何一個。

    可越是這樣,阜南越覺得不對勁。

    皇上每去一處宮殿,眼神總在有意無意的朝伺候主子的宮女身上看,彷彿身份卑賤的宮女,竟比六宮主子更重要似的!

    這實在不尋常。阜南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皇上若是要在宮女中找什麼人,直接金口一張,什麼人不能送到身邊?

    偏偏要這樣大費周折!

    只是,皇上不說,他自然不敢多問。這啞謎便一直懸在他的心頭。

    「不用備轎輦了。今日天氣晴好,朕沿著宮牆走過去便是。」季淵淡淡道。

    做了皇上之後,整日困在這金碧輝煌的皇城之內,季淵有些懷念昔日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戎馬生涯。

    能多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清淺的晨光中,浣衣局東側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陳宜寧費力的推著木車,陳宜薇扶著車邊的木欄杆,一路嘎嘎吱吱的沿著紅牆向南行進。

    天色雖已微明,整座皇城依舊籠罩在黑夜的暗影之中,空蕩蕩的宮牆,只聽見風呼呼刮過的聲音,讓二人的腳步聲,聽上去格外寂寥。

    「姐姐,這黑壓壓的宮牆看著好瘆人。我們唱支歌壯壯膽罷!」一向刁蠻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陳宜薇,此刻也有些膽怯。

    宮牆深深,寂寥的可怖。

    陳宜寧看陳宜薇一眼,見她一張圓臉還有著孩童的稚氣,心頭一軟,便笑道:「那便輕輕哼支小曲罷!有聲音便不怕了。」

    陳宜薇點點頭,輕輕開口唱道:「蘆葦高,蘆葦長,隔山隔水遙相望。蘆葦這邊是故鄉,蘆葦那邊是汪洋……」1cs9d。

    熟悉的童謠,讓陳宜寧鼻頭一酸。思家的心情,從來沒有如此迫切過。

    陳宜寧情不自禁跟著陳宜薇一起輕輕唱了起來。

    歌聲輕幽,在清晨微明的天光中傳得很遠,如銀鈴般穿透了薄薄的霧氣。

    季淵和阜南都同時聽到了歌聲,見主子眉頭微蹙,阜南忙道:「一定是早上當值的宮女唱歌壯膽,奴才這就上前驅趕她們迴避。」

    季淵聽著飄渺的歌聲,只覺得幽靜淒涼,一直唱到了他的心底。聽阜南如此說,便擺擺手道:「算了,何須多此一舉。也不知在那處宮牆後,未必會碰見。」

    話剛落音,只聽見歌聲陡然一轉,木車咯吱咯吱從宮牆的拐彎處徑直朝這邊駛來。

    阜南正要出言喝止,季淵抬手止住他。一雙鷹隼般犀利的眸子,定定看著貼著宮牆邊埋頭推車的兩個宮女。

    彷彿心電感應般,陳宜寧突然抬起頭來朝這邊看過來。

    她一雙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正好對上季淵微微瞇起的眸子。陳宜寧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忙抬手用衣袖拂了拂自己的眼睛。

    陳宜薇也察覺到不對勁,一抬眼,便看見皇上赫然站在不遠處,石青色的常服繡著鱗爪俱全的金龍。

    「皇上!」陳宜薇失聲低呼了一句,忙拽著愣愣站著的陳宜寧,撲通一聲並肩跪了下去。

    陳宜寧壓下心中的情緒,低低埋下頭來,跟著陳宜薇含糊的道了一聲:「皇上金安。」

    任憑陳宜寧如何死死的埋頭,墨緞雲紋的錦靴還是在她面前駐足停下。

    阜南偷偷瞟一眼主子,見他原本平和的面色起了波瀾,一雙眸子緊緊瞇著,似乎野獸正緊盯著可口的獵物一般。

    墨緞雲紋的錦靴緩緩走近,最後停在陳宜寧的鼻尖下。

    曾經,她是御賜的寧縣主,可以並肩與他站在一起而毫不遜色。如今,她是卑微的浣衣宮女,他卻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陳宜寧難堪的咬住唇瓣,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地面,忍受著季淵目光的審視。

    季淵瞟了一眼陳宜寧和陳宜薇身後的木車,冷冷開口道:「原來你在浣衣局當值。」

    語氣中帶了點輕鄙,又帶了點釋然。

    阜南心頭一動。皇上這語氣,聽上去為何如此奇怪?難道,皇上一直在找的,就是這兩個宮女中的一個?

    阜南定了眸子朝兩個宮女看去。

    一個圓臉大眼,形容稚氣十足。一個瓜子臉杏核眼,膚色白希得近乎透明,美貌得讓晨曦也失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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