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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一個手印 文 / 春暮

    一回到疏影齋,陳宜月便屏退了下人,又吩咐秋菊關上門窗,方厲聲道:「秋菊,你給我跪下!」

    秋菊本以為陳宜月有私房話要囑咐與她,沒想到她竟然聲色俱厲的讓自己跪下,臉上就帶上了三分委屈。

    陳宜月見秋菊臉上詫異和不解的表情,臉色更加陰沉,努力平復了半天心情,才緩緩道:「秋菊,你可知我為何讓你下跪?」

    秋菊低聲道:「奴婢不知。」

    她一路跟著陳宜月,從二房被欺辱的庶女變成了大房受寵的「嫡女」,用相依為命來說也絲毫不為過,陳宜月待她素來親厚,從不曾這般嚴厲過。

    聽秋菊這麼說,陳宜月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咬牙道:「你竟還不知!真真是駑鈍之極!我問你,你今日在秋爽齋為何要提到那螞蟻?」

    螞蟻?秋爽齋的螞蟻?秋菊頓時明白了,臉色刷的變得雪白,臉上的委屈退得乾乾淨淨,驚懼道:「姑娘,您的意思是?」

    看見秋菊臉上表情的轉變,陳宜月便知道秋菊想到了,低聲恨恨道:「陳宜寧何等冰雪聰明!琥珀又是她最看重的大丫鬟,你還怕她查不出那木階梯是我們弄斷的麼?還偏偏主動去提那螞蟻!」

    秋菊驚慌道:「我只是看見二小姐房裡有那種螞蟻,怕她們不知道厲害,所以才說了一句,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該死!」

    陳宜月怒道:「陳宜寧若知道琥珀是我們害死的,還不知會怎麼對付我們呢!現在只盼她一時疏忽,想不到這一點。」

    秋菊忙道:「二小姐心地最是仁善,便是猜到那木階梯是我們弄斷的,大概也不會如何。陳宜菡那般惡毒,我見二小姐待她也只是不理不睬,並不過分刁難。」

    陳宜月冷笑道:「若死的是旁人,興許她不會如何,可死的是琥珀!她身邊一等一最得意的紅人,她若不報復我們,她便白姓了陳!你當陳宜菡真的是鬧鬼鬧死的?從鄭姨娘被抓殲,到陳宜菡之死,一件件環環相扣,我就不信這世上真有那麼巧的事情!」

    秋菊驚道:「難道……三小姐是二小姐害死的?」

    陳宜月皺皺眉:「我也只是猜測而已,並無確實的把握。陳宜菡死了,對陳宜薇倒是最有好處,可謝姨娘只會狐媚工夫,陳宜薇又魯莽愚蠢,斷無那般心機。8想來想去,也只有陳宜寧一個人了。」

    秋菊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真沒想到,二小姐竟這般可怕!」

    陳宜月唇邊浮出一個冷笑:「叫我說,陳宜寧真真是個聰明的,從上次陳宜衡拿帕子想陷害我,她想出那麼個計策替我解圍,便可以看出。跟這麼聰明的人,最好是做朋友,而不是做敵人。」

    秋菊點點頭:「姑娘,照奴婢瞧來,二小姐待您是真心的。」

    陳宜月歎口氣:「正因為她是真心待我,若知道琥珀竟是我害死的,才會更加傷心失望,才會更加恨毒了我。如今說什麼也晚了,只盼她大病初癒,頭腦沒那麼清醒,想不透其中的關節罷了!」

    秋菊後悔得直掉眼淚:「姑娘,奴婢真不是故意的!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該死!」

    陳宜月走過去扶起秋菊,緩和了語氣:「罷了!事已至此,再說這些也無意義了。琥珀畢竟已經死了一些日子了,府裡上下誰都沒有懷疑,你一時鬆懈了,也是有的。」

    說著,語氣又轉為嚴厲:「我們在這府裡的處境,可謂如履薄冰,你我萬萬要打點起所有的精神,一句話也不可說錯,一步路也不可走錯,不然,等著我們的,便是萬丈深淵!」

    秋菊含淚點頭應了。

    陳宜月沒心情用午膳,秋菊勸著她略吃了些稀粥,便伺候她歇午覺了。回便的我退。

    陳宜月躺在床上,看著月白色帳子上薔薇花的繡紋,腦中如沸水煎煮一般。

    說心裡話,她並不想和陳宜寧為敵,陳宜寧待她不薄,周氏對她也頗多照拂,若不是陳宜寧母女,只怕她早已被楊氏吃的渣都不剩了!

    可事已至此,須得做最壞的打算。若陳宜寧執意不放過她,那她也只能背水一戰。無論如何,她手裡還有一張王牌。

    季淵寫給陳宜寧的那封信,便是她的底牌。

    若陳宜寧要逼得她走投無路,她也只能讓全京都人都知道,陳宜寧和季淵婚前私通款曲,寡廉鮮恥。

    又靜養了幾天,陳宜寧感覺身子好多了。便吩咐翠屏從箱籠裡找幾件顏色鮮艷喜慶些的衣服,讓她先挑一挑。

    明日便是十五,陳府上上下下,都要去慈壽院給陳老太太請安。

    到時候,陳宜衡和陳泓都會去。

    當場滴血認親,是最方便不過的。經過鄭姨娘一事,陳泓本來就對陳宜衡等人的血統有懷疑,這時再拿出堇姨娘的親筆日誌來,不怕陳泓不信服!

    這一次,陳宜衡斷無逃脫的可能!

    翠屏挑了幾身富貴喜慶的衣衫出來,在酸枝木的拔步床上擺好了,陳宜寧走過去瞧了瞧,指著一件蔥綠盤金彩繡綿對襟褙子和綠地繡花素芻羅裙道:「明日去慈壽院,便穿這件罷。」

    選好了衣衫,翠屏又捧了個鵝蛋形的沉香木盒子過來,那盒子做工十分精緻,四角都鑲嵌著的流雲龍形金帶環紋的金角子。看上去異常華貴。

    陳宜寧奇道:「這是我屋裡的東西麼?我怎的沒見過?」19nub。

    翠屏笑道:「姑娘,這是您生病時大姑奶奶從宮裡賞過來的。當時您病的糊里糊塗的,夫人便讓我收了起來,等您病好些了,再拿出來。」

    陳宜寧正要說話,翠屏又道:「大姑奶奶對您可真是心疼。夫人前陣子病了,也不過送了些吃食和補品。」

    陳宜寧不由笑著打趣道:「姐姐在母親身邊伺候了那麼久,沒想到還是渾身的銅臭味!吃食和補品,在你眼裡,都不如金銀珠寶來的珍貴罷?」

    翠屏也笑道:「那是自然。吃食吃過了便完了,珠寶放在手裡,日日都能見到。自然更珍貴些。」

    說著,便打開盒子給陳宜寧瞧。饒是陳宜寧見慣了珍奇珠寶,眼睛也被閃了一下。盒子裡放著一套藍寶石頭面。那黃金赤澄閃耀,份量極足。藍寶石則顆顆碩大閃亮,不僅大小相似,且每一顆都有拇指那麼大,湛藍瑩澈,通透無比。

    在大齊,紅寶石較為常見,綠寶石珍稀得多,藍寶石則是十分罕見。如此一套藍寶石頭面,放在整個大齊,怕也是獨一份。

    陳宜寧讚歎道:「姑母出手真是大方,花起皇上的銀子來,果真是毫不手軟!」

    翠屏抿嘴笑道:「那可不是麼?皇上寵蓮妃,天下誰人不知?連那蠻夷之國進俸貢品,都要托太監先問了蓮妃娘娘的喜好。」

    陳宜寧先是歡喜,聽翠屏如此說,心中又憂慮起來。

    她入宮幾次,親眼見到了拓跋瑞對陳蓮的寵溺嬌慣,也見到了成顯皇后對陳蓮的深深敵意。

    陳蓮固然得寵,可陳家卻如此不堪。表面上光鮮,骨子裡卻已經衰敗。陳泓撐不起陳家的大局,被陳家寄以厚望的陳宜衡,身上流的,根本不是陳家的血!

    陳家,根本無法給陳蓮任何助力。比起皇后背後的勢力而言,陳家不僅無用,甚至還是陳蓮的拖累。

    陳宜寧心中憂慮,臉上只淡淡的:「你先收起來罷,如此貴重,平日裡哪裡用得上。便是進宮面聖,只怕也太過招搖。」

    翠屏依言收了木盒子。為金托底紅寶石牡丹花樣的珠釵,和方才選好的衣衫一起放在紅漆的托盤裡,見午膳時間到了,便叫紅萼吩咐婆子傳飯。

    待飯送過來了,翠屏便從食盒裡將碗碟一一取出擺在桌上。

    陳宜寧一瞧,一道山泉鮮烹銀魚羹,一道山蘑松茸爆炒鴨胗,一道甜酸味的鳳梨酥肉,一道雙菇醬悶帶骨肉。還有幾道時令小菜,清清爽爽的擺在盤子裡,看著就叫人胃口大開。

    陳宜寧病的這些日子,周氏只叫小廚房裡做些清淡的飲食,便是魚蝦河鮮,也只剁了肉糜煮在粥裡,並不肥美膏腴。

    禁了這麼些天的口,陳宜寧瞧著豐盛的菜色不由躍躍欲試,坐在桌邊等翠屏替她卸了手釧戒指,又挽了袖子,用溫茉莉水為她淨了手,便要開動。

    陳宜寧剛拿了勺子準備去舀那銀魚羹,眼神不經意瞟到盤子邊沿,手便停了下來。

    鵝黃豆沙綠底白瓷的八角盤子邊沿,影影綽綽印著一個大拇指的手印。

    陳宜寧有輕微潔癖,平日裡吃的用的都甚是講究,院子裡若來過外人,連青磚地面都要重新洗一遍的。

    陳府上下,人人皆知。17111515

    廚房做飯的媽媽,竟會如此不小心,裝盤的時候留下如此明顯的手印?

    陳宜寧心中微微一動,細細朝那手印看去。從手印來看,這隻手骨節粗大,不像是廚娘的巧手,倒像是粗使婆子的手。

    並且,手印中間的螺紋很清晰,邊緣卻模糊不清,說明留下手印的人,當時十分匆忙緊張。

    陳宜寧伸手觸了觸盤底,並不十分滾燙。說明這菜已經做好有一陣子了。並不是趕時間匆忙燒出來的。

    若真是廚娘不小心所為,在菜已經燒好,時間很充裕的情況下,手印為何如此匆忙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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