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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何呂施張 文 / 誰家江湖

    更新時間:2014-04-26

    「呃,這個……沈少,士可殺不可辱啊……」趙風骨只覺得眼前這一切太過混亂,怎麼也沒想到這公子哥居然提出這麼一個玩笑般的懲罰。

    「敢問風骨先生,何為『士』?!」沈默淡淡的問道。

    「呃……《白虎通》有云:通古今,辯然不,謂之士。《漢書》亦云:學以居位曰士……」說到這裡,趙風骨自己都覺得這眼前這華氏兄弟與這「士」字,實在扯不上一文錢的關係。

    「官府打人,板子打屁股;我沈默打人,不過是手指彈雀兒。都是脫褲子的事,說起來比官府的刑罰還要來得仁慈些吧?」

    趙風骨歎了口氣,搖搖頭,無奈的閉上了嘴。

    「俺認得字兒的!俺是『士』啊!」華英雄這時忽然高聲叫了起來。

    「哦,你竟識字?」沈默饒有興趣的問道。

    「俺……俺會百家姓!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俺都會背了!」

    「好!你且背一遍與我聽,若當真背得下來,便放過你又如何!」沈默輕笑著看向華英雄。

    雖然早己入了秋,華英雄額上卻還是沁出了一層豆粒大的汗珠,咬了咬牙,終於開口背道:「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朱秦尤許何呂……何……呂……」

    「是何呂施張!連死(施)都不認得,就敢學人家攔車,打人,勒索?!當真是好肥的膽子!人來,動手!」

    「啊……哦……!」

    兄弟兩壓抑而扭曲的嚎叫,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被沈默放生的村民們沒再敢衝上來,卻也沒人回去。

    看著華氏兄弟下身被剝光了綁在樹上,挑著眉,瞪著眼,嘴巴張成了「o」形,急促得喘息著……大夥兒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有些憤怒,有些惡寒,又有些心底裡壓抑不住的笑意……看著看著,自家襠下好像也變得涼嗖嗖的,便不由自主的絻緊了褲襠……

    「呃~啊!喂!……不是說好彈雀兒的,怎麼彈俺蛋?!」華英雄儘管己是涕淚橫流糊滿了臉,卻仍在堅持著言而有信這條道理!

    「大力,這是你的不對了!我這人幫理不幫親,給英雄哥賠個不是啊!我倒有個法子,我聽說專彈頭兒能彈腫起來,翹著了,就不會彈著蛋。你試試好使不……」

    「是,少爺!」大力誠懇的望著華英雄,憨厚的笑了笑道:「英雄哥,對不住了啊,俺下面一定小心!」

    看著大力樸實的笑容與正在一鬆一握放鬆著的手,華英雄一道涼氣陡然從尾椎直衝上後腦……

    「不用客氣!大力兄弟……隨便彈彈就成了!不用……啊~!!!」

    「姐姐,你說沈家哥哥,怎生想得出這麼個法子?」聽著外面的哭號,周若兒笑得坐不住,花枝亂顫的扶著車廂問道。

    「擒賊擒王,打人打臉,損人損面。日後這西山村怕是再無人敢出頭挑事!」周芷兒說到這兒,也是忍不住「嗤」的一聲笑道:「只是他這法子,實在太陰損……這華氏兄弟只怕在西山村再呆不住了。」

    天色漸暗了下來,沈家的車隊早己走了。華氏兄弟被扶回家中,叉著腿兒躺在床上。

    「老二,咱們這口氣咋出?!」華英雄看著身下水腫得透亮的雀兒,變得好像一根琉璃棒兒,不禁咬著牙恨恨的問道。

    「你想咋出?」華英傑只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現在這般雄壯,只可惜心裡卻沒有一絲得意,只是絲絲的吸著冷氣。

    「改天去外面攔了沈家的車隊,砍翻他幾個,然後咱們便跑!」

    「就咱倆?怕是打不過人家跟車的家人吧。」華英傑淡淡道。

    「叫人啊,多找幾個!若是事發,只管叫他們推到俺頭上便是!今日個個吃了打,哪個不有氣?俺回頭找上幾個一起,容易得很!」華英雄己經開始想像把那沈大力踩在腳下,一刀一刀切了他那話兒的情形……要是那沈默也恰巧跟著車就好了!要是那兩個妞也跟著一起……「啊!」剛一動心思,一陣劇痛便扯心裂肝一般的從身下疼了起來……

    「還找人?咱們兄弟躺在這床上,可見著有幾個人來看過?大哥,日後在這西山村,咱哥倆的話算是沒人聽了!」華英傑歎了口氣道。

    「那怎麼辦?」聽弟弟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華英雄也著急起來。

    「先養傷!養好傷,咱們去定遠!」華英傑望著草房的屋頂,輕輕道:「找大伯家的英超堂哥去!聽說他在定遠混的還成,打虎親兄弟,咱們過去了,至少也是兩個信得過的幫手。」

    「就聽你的!」華英雄一拳捶在床上,恨恨道:「娘的,那幫子憊貨!平日裡大哥長大哥短的,現如今大哥腫著雀兒便沒人管了!」身子一動,又扯動傷處,不禁也「絲絲」的吸起氣來……

    「大哥你猜他們現在在幹什麼?」華英傑撇著嘴問道。

    「天色見黑了,還能幹什麼?回家摟著媳婦兒睡覺唄!」

    「十有**正求著趙風骨給排個活幹呢!這可是細水長流的差事,不過是平整灑掃的活,一次便有百五十文!誰不想摻和一腳!」

    ……

    太陽終於沉沉的落去了西邊,天色暗了下來,一輛馬車卻挑起了燈火,連夜奔馳!

    「那朱重八還真是心狠手辣!竟然把自家親戚下人都滅了口!」莫風恨恨道。

    「你怎知是朱重八下手?」徐橫財心中忽得一動,問道。

    「紅娘子一向求財不求氣,丁家老爹更是她自家親戚。俺看了傷口俱是短刀所為,只怕皆是那賊禿下的狠手!」

    「這朱重八這般狠絕,日後若是來對付少爺,怕是更多麻煩!」徐橫財心中暗道,腦中卻在飛快的轉動著,想著這兩人會往何處而去……現在只是聽了村集上的打聽來的方向,說是午後有輛馬車往這邊走了,是真是假卻還未知!

    「咦?!」

    車伕在前面驚訝的一聲輕呼,馬車的速度立即慢了一下!

    「車把式大哥,這是怎的了?」莫風疑惑道。

    「馬有事!」車伕跳下車來,挑著燈籠看著馬匹,只見它眼神渙散無神,口鼻之中許多泡沫髒物,身後還在不停的拉著一泡泡稀黃稀黃的糞便!

    「客人,咱們這馬,遭人算計了!」車伕跟了回來稟報道,眼中焦急得像想冒火一般。

    「又是他們幹的!」莫風一拍坐下的馬車,恨恨道。

    「走,咱們下車!」徐橫財跳下車,塞了疊交鈔給車把式,背上籐箱,竟就這麼趕起路來!

    ……

    「紅姐,咱們為啥要掉頭?不去毫州了?」朱元璋躺在馬車裡,問向身邊的紅娘子。

    「日頭光光,咱們的馬車出集,小莫八成能打聽出來。轉頭再追上來不是頭痛?」紅娘子歎道:「我這傷勢未曾痊癒,現下也動不得手。還是小心些好!咱們經懷遠繞去定遠,那裡多山少路,想那二人沒這麼易尋著咱們。」

    「嗯,這跟打仗一回事兒,俺外公也說過,兵不厭詐,打仗時候最怕對頭摸著你的意思。」朱元璋虛虛得看著車頂,眼神卻像是去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你外公當過巡軍?」

    「是宋軍!」朱元璋輕輕道:「當年崖山一戰,外公跌入海中,差些餵了魚精,僥倖遇得元軍中一位故友,被救得性命。後來遷至盱眙,遇到先父……」

    「崖山?你外公高壽?」紅娘子奇怪道。

    「外公過世之時,九十有九!確可稱得上高壽……」朱元璋想起了那個會畫符捉鬼,有點神神叨叨的老人,眼中不覺有些失神。「小時候,聽外公說過好些事,當時聽不太懂,現在卻是慢慢明白了。」

    「說的什麼?」紅娘子也睡不著,索性和朱元璋聊起天來。

    「亂中求存,一是要廣結人緣,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有人順手救你一命;二是要膽大心細,有膽無心是莽夫,有心無膽是懦夫,有心有膽才是丈夫!當年外公便是借了這兩條,才保全性命……」

    「嗯,差一滿百,果真是罕有之壽了。你外公倒是個有福之人。」

    「嘿嘿,外公還說俺是有福之人!」想起與外公生活的歲月,朱元璋的臉上透出些久違的快樂道:「小時候,人都說俺生得醜。只有外公說俺這是——頭枕紅日,臉若月彎,面上星點。天上三奇日月星,都跑俺頭上來了,來日必有場大福緣!嘿,就為這個,俺爹媽打小還送了俺去讀過幾年學塾……只是後來,家中貧困難捱,終是沒能學出來……」

    「呸,什麼三奇日月星,我看就是盤水煮豬腰兒灑了些芝麻!」紅娘子輕啐道:「也未見著你有甚福緣,如今還不是被人追得狗兒一樣!……說來,你與那沈默結了什麼仇?他這般窮追不捨?」

    「嗐!……俺就是……不過是睡了他媳婦,又拿石頭砸了他一次,沒想到他命大,竟沒砸死!」朱元璋赦然道。

    「哼!我夫妻算是被你累著了!奪妻之仇,殺己之恨,這梁子沒法化了!」

    「紅姐卻也不必這般說,俺還不是因著你夫妻,才與那姓莫的小子結了深仇?大伙正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又分什麼誰累著誰。」朱元璋輕笑著,湊了過去,貼著紅娘子滾熱的身子。

    「哼!」紅娘子冷哼一聲,卻也知道這時候與他正是相互扶持之時,也不好甩開臉去,只把眼閉上養神……

    朱元璋摟著紅娘子溫軟的身子,卻也沒再有什麼動作,他也閉上了眼,品味著外公原先說過的另一件事:「這世上,人活的就是個奔頭。崖山十萬大軍跳了海,便是沒了奔頭。沒了心氣兒,人活著就是塊會喘氣的肉……重八,你得記著,自己要想活得比人強,心裡就得有個奔頭!要想有人跟你討生活,也得給別人個奔頭!」

    奔頭,俺的奔頭在哪兒呢?朱元璋心裡禁不住翻騰起來。高玉蘭那圓滿的腰身彷彿又擰動在自身眼前,正斜著眼,撇著嘴兒吐出那一句風情萬種的「憨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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