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小家碧玉喜乘龍 文 / 翩翩若驚鴻
建康三十年，清晨，慕容王府。
王府內鬱鬱蔥蔥的大樹上，許多只喜鵲都在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下人僕役們一個個往來穿梭，異常忙碌，仔細看去，他們俱都腰繫紅綢帶，一臉喜氣洋洋的神情。整個王府更是張燈結綵，熱鬧非常。
王府門口，平日裡威嚴清淨的門前空地上，此時也擠滿了百姓，摩肩接踵，人聲鼎沸，就連朱紅色大門前那兩座青玉石獅子上，也站滿了人，兩個不大的孩子甚至一邊一個地坐在獅子頭上，興高采烈地扭動著身子。
從大門內延伸出一條長長的紅毯子，直直通向門外，要不是王府守衛們訓練有素，奮力維持，恐怕連這條正門前的通道也留不下來。王爺和王妃特意吩咐了，讓他們不要傷了百姓，大家不過是圖個熱鬧，不然以守衛們的驍勇，恐怕就不是這個局面了。大家都伸直了脖子，踮著腳尖，齊刷刷地像一個方向看去。
一陣敲敲打打地音樂聲由遠而近，熱烈而歡騰，伴隨著這聲音，一隊迎新隊伍出現在人們的視線當中。先看見的人歡呼一聲：「來了！新娘子來了！」這一聲叫喊猶如水滴掉如了滾燙的油鍋，立刻引起一陣沸騰，一些因為等得太久而東張西望，或者大聊閒話的人，被這聲音拉回了視線，人們互相交換著興奮的眼神，一邊熱烈地議論，一邊推搡著佔據有利地勢，一時間掀起了一波勝過一波的驚人聲浪。
這股聲浪甚至傳到了王府深處，引得高聳的閣樓頂上，一扇窗戶悄然打開，熱鬧的聲音立刻湧進房間當中，惹得一位在屋內坐著看書的女子皺起了眉頭。
一個纖細的身影懶洋洋地倚在窗邊，臉上一片冷漠，淡淡地看著遠處的大門口人山人海的盛況。此時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門口，在樂隊的伴奏和人群的歡呼聲中，一個粉色的身影在身邊喜娘的攙扶下，走下轎來，踏著門口鋪著的紅毯子，一步步地走向大門，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依然能看見那個身影的窈窕婀娜，腰若拂柳。
新娘子的出現，極大地刺激了民眾，一些人開始歡呼鳴掌，時不時還從人群裡傳來幾聲「新娘子！」的叫聲，雖然沒有什麼具體的意義，但也引得人們鼓掌哄笑，將氣氛退至最**。這架勢，到有幾分走奧斯卡紅地毯的模樣呢！窗邊上那抹影子這麼想著，眼中閃過一絲嘲弄的神色。
「薇兒，看那做什麼？鬧死了。」那看書的女子被一陣高過一陣的聲浪攪得心煩意亂，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被喚做薇兒的身影全名叫做慕容靈薇，是慕容王爺的次女，她輕輕地掩上窗子，回過身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捧書的女子，只見她身著灰紫色紗衣，剪裁精細，非常貼身，衣服的紗質上乘，是最最難得的煙霧紗，輕軟如煙，飄逸似霧，即使坐著不動，也自有一番風流體態，優雅氣質讓人傾心。往上看去，長及腰身的黑髮只簡單地挽了個雲髻，其餘的用一根白色綢帶隨意地繫在一起，一張精緻的鵝蛋臉秀麗端莊，看上去讓人有一種莫名心安的感覺。只是此刻，那溫柔似水的眼中平靜的嚇人，似結了冰的水面，即使水面不動，水面下也是暗波洶湧。
慕容靈薇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走到桌邊，坐了下來，柔聲道：「你說不看，那就不看。」她頓了一下，話語一轉：「可以不看，但是否可以不想？」
那女子聞言身子一震。眼中地平靜如冰面瞬間支離破碎。她低下頭去。緊緊盯著手中地書卷。但她微微顫抖地雙手和偶爾滑落地淚滴。卻讓人無法相信她還能看地進去什麼。
慕容靈薇靜默了一會兒。終於伸出手去。取過那女子手中被打濕地書卷。放在桌上。然後輕輕攏住她地雙手。那女子地雙手冰冷無助。似乎還在不停地顫抖著。慕容靈薇心中有一絲不忍。開口道：「嫂子。既然這般痛苦。如此放不下。那你答應哥哥他納妾。又是為什麼呢？」
原來。這正是慕容靈薇地嫂子。王府大少爺慕容靈麒地正室夫人——柳飛絮。她從懷裡掏出一方月白絲帕。輕輕拭了拭眼睛。然後抬頭道：「薇兒。你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你該明白。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忍受自己地丈夫有別地女人。還是如此堂而皇之地娶進門來。」
慕容靈薇點點頭。不錯。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不明白為什麼她地嫂子柳飛絮會答應丈夫討小老婆！
看著慕容靈薇滿是疑問地雙眼。柳飛絮苦笑了一下。看向遠處。眼神開始飄忽不定。她地聲音苦澀極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地對不對。但是。我有自己地理由！」
慕容靈薇並不追問。只是靜靜地等著。雖然她也想知道是什麼理由能讓一個跟她來自同一時代地女人。接受這荒誕而屈辱地事情！
可是柳飛絮沒有再開口，只是呆呆地看著牆壁上的窗戶，看得那麼用力，看的那麼仔細，似乎要穿透那窗戶上的綢紗，看看那即將與自己丈夫拜堂洞房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樣子！
慕容靈薇無奈地搖搖頭，只得勸道：「既然木已成舟，那就想開些罷，別愁壞了身子。」
這時，門外響起了低低地敲門聲，慕容靈薇聞聲問道：「什麼事？」門外一個低沉柔和的聲音說道：「二小姐，夫人請你和大少奶奶過去，就要開始拜堂了。」
慕容靈薇看了看柳飛絮，她顯然也聽到了這問話，見慕容靈薇用眼神詢問她，便垂下眼簾，緩緩地搖搖頭。
慕容靈薇歎了口氣：「嫂子，人都已經進門了，你這是何苦呢？」
柳飛絮抬起頭，臉上一片迷茫，眼中有著濃的化不開的悲傷，她夢囈般地說道：「點頭答應她進門，這已是我能忍受的極限，若要我站在那禮堂上看著靈麒跟她拜堂，那就如同生受凌遲之刑，不如死了乾淨！」
慕容靈薇輕歎一聲，微微搖頭，她低聲道：「那咱們就不去了，我在這裡陪你。」她對門外吩咐道：「襲人，你和晴雯去回夫人，就說我和嫂子身體不適，無法參加了。」
門外襲人疑遲了一下，這謊話也太明顯了，哪有大少爺娶親當天，大少奶奶和二小姐同時病了的？剛要開口，身邊的同伴卻爽脆地回道：「是，二小姐，我和襲人這就去了！」
襲人一驚，立刻略帶責怪地看向旁邊，小聲道：「晴雯！你多什麼嘴？」
晴雯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眨了幾下，紅櫻桃般的小嘴輕輕一撇道：「襲人姐，你聽不出來嗎？咱們小姐和大少奶奶那分明是不想去啊！」
襲人皺皺眉頭，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小姐的心思，可是她的性子一向沉穩，做事周全，這樣明顯落人話柄的事情，她還是覺得不妥。
看著襲人猶豫的神情，晴雯立刻知道她的心思，不由負氣道：「本就是大少爺不好，放著家裡仙女兒般的大少奶奶不管，去喜歡那外面下作的小狐狸精，還正兒八百地娶回家來，要我說，不去拆了那禮堂已經是那小妖精的造化了，難道還真要咱們小姐和大少奶奶迎接她去啊?」
襲人歎了口氣，她心裡何嘗不替大少奶奶抱屈呢，這大少奶奶素與自己的小姐慕容靈薇親厚，又知書達理，頗為體恤下人，自己和晴雯的名字還是大少奶奶給取的呢，人人都誇別緻風流，可自從大少爺要娶妾的消息在府裡傳來，就見大少奶奶天天躲在慕容小姐這裡，說是讀書，卻只看見她時常坐在那裡拿著本書發愣，人也一天天的消瘦了下來……
「你去不去？夫人還等著呢！你要不去我可走了！」晴雯見襲人愣在那裡不知想些什麼，跺跺腳催促道。
襲人被她這麼一攪，回過神來，不由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跟著晴雯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