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憐惜 文 / 明光草
縣北警局大院，少女被雷聲和雨聲驚醒，從木板簡單搭建成的小床上坐起來，一臉煞白，來不及收拾衣衫，半裸酥胸，快步走到窗前，趕緊推開玻璃窗。m
抬頭看去，雨點絲絲，滴入臉頰上是清爽的濕潤，是晶亮的水液，有涼風隨著雨點吹入房間，瀰散著泥土的腥氣，還混雜著一絲難以掩蓋的腐臭味。
「下雨了，接點雨水，大家就不用喝剩下的髒水了。」
心情舒暢，同時隱隱有些慶幸，幸虧不是幾周前那奪命的黑雨，此刻的雨水雖然不算太乾淨，但總比灰色的河水井水好多了、
有寒風拂過肌膚，掠起一片細密的涼意森森，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衣服都沒穿整齊。
清秀的臉蛋不由得一紅，忍不住左顧右盼一番，見沒人注意這裡，耳邊也只聽到大院裡倖存者們下雨了，下雨了之類的驚呼，這才鬆口氣，捂著胸前，低頭跑回房間裡。
片刻後，穿戴整齊的黃惜拿著雨傘從房間裡走出，警局大院裡是又破又矮的舊式建築，再加上幾天前的戰鬥，導致不少地方出現破損，她不得不踮著腳，小心繞開走廊裡的漏水處。
「小惜，外面雨下得正大，你這是去哪兒？」
英俊的青年男子從走廊另一邊走了過來，他看著少女撐起的雨傘，關切問道。
黃惜抬起臻首，看著對方刀裁般的劍眉，俊朗的五官，少女不由得呼吸一滯，紅著臉小聲道：「衛哥，我去找我姐姐，下雨了，我怕她的結界不穩。」
「憐姐是我們的大恩人，要不是她布下結界，我們早就進怪物肚子裡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有事兒的話也能搭把手。」英俊青年笑了笑。
「衛哥真是個熱心腸的好人，不過外面雨這麼大，淋濕就不好了，畢竟這時候不容易洗澡。」黃惜紅著臉婉拒道。
「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麼，再說，誰讓我喜歡某人呢。」英俊青年對黃惜戲謔地眨了眨眼睛，而後不由分說接下其手中的雨傘，撐起來後就往外走去。
黃惜被他的話搞得心中小鹿亂撞，砰砰直跳。哪個少女不思春，特別是對一個英俊瀟灑的人物，衛城已經多次或明或暗地表達過追求之意，但姐姐一直沒有允許，黃惜便只能把心意壓在心中。
不過，能撐著一把傘在雨中走，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兒。
黃惜心情愉悅走著，她穿著一雙廉價的女式高跟涼鞋，絲毫不心疼，就這麼踩在污水裡。
開心的少女並沒有注意到，身旁衛城看到其直接大喇喇踩水而過時，那一閃而逝的不屑眼神，也聽不到其心中『到底是鄉下女人』的評價。
片刻後，兩人來到一個低矮的平房前，因下雨，外面基本沒人出去，不過這房間前還是有幾個身穿警服的男子守衛著。
「莫叔叔，劉叔叔，我來看姐姐。」黃惜笑著對門口的警衛打招呼。
「小惜呀，憐小姐剛醒，正準備派人找你呢。」
兩個警衛也喜歡這禮貌可愛的少女，當下笑著打開房門。
黃惜就準備進去，突然聽到身後響起警衛的聲音：「衛先生，這地方你不能進去，還是現在門口等著吧。」
衛城的俊臉一愣，有微不可查的惱怒之色一閃而過，但他轉瞬調整情緒，擺出一副無辜的尷尬表情看向黃惜。
被他這麼看著，少女咬著下唇，試探性說道：「能不能讓他進來.」
她話音還未落，衛城已經搶先說道：「不用麻煩了，我在外面等著就行。」
衛城的『謙恭退讓』反而讓黃惜下了決心，她拉住青年的胳膊，就準備帶他進去，突然就聽平房裡傳來一個冷冷的女聲：「既然衛先生如此識趣，那就在門口找地方坐著好了，我們姐妹有私話要談。」
這話一出口，衛城的臉皮就是一僵，黃惜也訕訕地鬆開手，她低頭說了句抱歉，隨後快步走進平房裡，只留下衛城尷尬地站在原地，眼中厲芒一閃。
平房裡，昏黑一片，黃惜踮著腳走進去，看見窗戶緊閉，只一個小小氣孔投射下一縷陽光，落在一張籐床上，其上歪坐著一個慵懶的仕女，青白色漢服長袍，雲髻高盤，插著一根碧色木釵，單看姿態自是絕美，不過眼睛卻蒙著白布，遮住了容貌，她正撫摸著一塊深紅色石頭看得出神。
「姐姐，你沒事吧。」黃惜看著這漢服仕女，覺得姐姐越發古怪，自從擁有製造結界的異能之後，她製造了保護整個警局大院的結界，而後深居簡出，迷上了漢服，整天穿在身上，念叨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若非姐妹之間的羈絆和感情還在，黃惜幾乎以為小說中常見的穿越場景發生在自家姐姐身上。
「小惜，別和他走太近，衛城這人心機太重，不適合你。」籐床上傳來仕女不耐的聲音。
「我知道了。」黃惜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來看這結界石。」黃憐對妹妹的懂事很是滿意，笑著拉她坐在籐床上，指著那深紅石頭。
黃惜只瞅了眼就驚叫一聲：「姐姐，它顏色變深了耶，是壞掉了嗎。」
「傻丫頭，顏色變深是好事。」黃憐燦然一笑，「這是因為昨天又收攏了幾十個倖存者進來，讓咱們這大院裡人氣更足，而人們氣運相連，反哺回庇護大家的結界上，正好突破了臨界點，讓它升了一級。」
「太好了，結界越強，咱們越安全。」黃惜幾乎拍手稱快起來。
「可惜，結界太強也不安全，你準備準備，我要帶你離開這兒了，龍穴封印越來越不穩，用不了多久，大妖出世，整個壽康縣方圓百里都會淪為死地。」黃憐捏著結界石，肅然道。
「這麼嚴重？那大家怎麼辦？」
「相信我的人，就帶著一起走，要是不想離開的，待在這兒等死也行，我會留下一半結界石來維持庇護結界。」黃憐說道。
「那我趕緊去通知大家。」黃惜說著就站了起來。
轟的一聲！
突然大地一震，整個房屋都晃了一下，黃惜一個立身不穩險些跌倒，扶著牆壁，驚懼地回頭看著姐姐：「發生什麼事了？」
黃憐霍得一下站起身，青白色長袖一甩，頓時那深紅結界石凌空飛起，緩緩旋轉，其表面裂開道道紋路，有深紅表皮層層剝落下來，化成顆粒狀散落在空氣。
「有東西在攻擊結界，是妖物？還是天外邪魔？」黃憐顰起秀眉，拉著妹妹就往外走去。
從上空往下看，警局大院外，有深紅色的結界力場升起，籠罩庇護了一個小區大小，一隻源泉之眼立在半里外，驅使著百餘隻兩米多高，半金屬半血肉的獨眼怪人正攻擊著結界。
黃憐黃惜姐妹來到大院一處瞭望點，居高臨下看著形勢，旁邊早聚集了不少人，見到一身青白漢服的黃憐出現，不少人敬畏地看了過來，還有人圍上前，擔憂地詢問形勢，議論紛紛。
「黃小姐，這巨眼怪來勢洶洶，不知道結界能否擋住。」
黃憐神色不變，指著不遠處的源泉之眼，淡淡說道：「這該死的天外邪魔，只有這程度的話，當然是能擋住的。這只巨眼，同時也和西面的巨眼有摩擦，它不可能投入太多力量攻擊我們。」
「幸好這些巨眼怪彼此爭鬥，才給了咱們夾縫中生存的空間，我記得一開始縣裡有十幾隻巨眼，它們彼此爭鬥，現在只剩下四隻了，我看也不用咱們做什麼，它們自己個窩裡鬥就能完蛋。」有人慶幸道。
周圍不少人附和，臉上露出鬆快的喜悅神色，看著上空那層貌似單薄卻結實無比的結界，心中頗有踏實感。
黃惜卻心中冷笑，暗道一聲目光短淺。
對付這些天外邪魔最好的辦法，還是要在其剛降臨時，集中力量迅速消滅，一旦它們成長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她看得透徹，知道邪魔的彼此爭鬥，其實並非無意義的內耗，而是如養蠱一般，勝利者吞噬失敗者，最後催生出強大無比的單體存在。
只可惜，還是力量不夠，前期只能坐視敵人變強。
想到這兒，黃憐捏緊了手中的結界石，剛準備說話，突然一抹刺目金光從天邊升起，利劍般穿刺過來，剎那就擊到結界上，而後整個結界劇烈扭曲起來，擠壓變形，頭頂上掉落下一塊塊深紅色能量，砸到地上後，散成衝擊力十足的潮汐，頓時房倒屋塌，有人甚至被直接砸成碎塊，血肉模糊，大院裡一片尖叫。
黃憐只覺手中的結界石險些一下爆開，她心中一涼，只是一擊，結界居然有崩潰的趨勢！
「不是凡物的攻擊，有第二大境的生物出現了！」黃憐瞬間做出判斷，「必須馬上撤退，第二大境的生物不是現在的我能對抗的。」
而在瞭望台上的眾人，在心驚膽顫之餘，還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不遠處指揮戰鬥的源泉之眼，不知何時被兩根粗壯的金色觸手牢牢纏繞住，它瘋狂地扭曲身體，也顧不得攻擊結界，喚回半金屬怪人們回援。但還是被突然出現的金色巨眼輕易撕成兩半，兩片殘軀被塞入其身下口器中。
源泉之眼十幾米的身長，已經算是龐然大物了，可和這隻金色巨眼一比，簡直就是金毛犬旁邊的吉娃娃，人家足有三十多米高，十層大樓似地，通體是金色礦石堆疊，間或夾雜著鋒利的金屬寒光，每一根觸手都是一截截的金屬構成，
「這怪物看起來有些眼熟！」黃惜捂著嘴低呼。
「這是縣南那只巨眼，該死的，它什麼時候進化了！？上次看時，它們四個不是還旗鼓相當嗎？」黃憐心念一動，狠狠捏爆了手中的結界石，深紅色碎屑噗的一聲散開。
與此同時，天空的結界紅光一閃，重新穩固下來，也不再往下掉紅色能量塊了，看結界這麼給力，大院裡眾人頓時發出歡呼聲。
這是她爆開結界石，迴光返照般的現象，這些人的歡呼很快就會變成慘叫，因為結界頂多再抵擋對方一擊就要徹底毀了。
黃憐拉著妹妹走到瞭望台最頂層，突然高聲道：「結界馬上就要被破了，大家各奔東西，自求多福吧！」
她的聲音隔著大風有些失真，不少人沒聽出來，頓時一片嘩然。
「這誰在說傻話，什麼要破了，這不還結實著嗎？」
「對呀，看起來還能撐好久呢在，這話真不吉利。」。
「姐姐從不騙人的，他們怎麼不信呢！「黃惜急得快哭出來了。
「世人都是這樣，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希望這種鴕鳥心態能保住他們的性命。別管他們了，我們必須馬上走！」黃憐冷笑一聲，拉著妹妹的胳膊，縱身從十幾米高的瞭望台跳了下來。
如此的高度，黃惜忍不住尖叫一聲，卻見姐姐素手一揮，一抹素白緞帶從袖中飛出，正好落在不遠處一棵大樹上，並緊緊纏繞其上，勁力灌注，這緞帶瞬間從柔軟到繃直，她腳尖在其上一點，如凌波仙子般，瞬間穿透了深紅結界，飛掠到數十米外。
「黃小姐逃走了！」
「怎麼辦？難道結界真撐不住了。」。
直到此刻，大院裡眾人才意識到危機，頓時炸開了鍋般，有人咒罵，有人互相安慰，有人無助地團團轉。
人群中，衛城一咬牙，轉身就往兩姐妹逃走的方向跑去，有類似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不一會兒，就有十幾人跟著一起狂奔逃走，當然，更多人還是選擇留在原地，結界庇護了他們好長時間，他們也習慣了在這個庇護所享受安穩日子，第一時間並沒有離開的決心。
半分鐘不到，狂奔的衛城剛剛穿過結界，就聽上空霹啦一聲巨響，又是一道金光如利劍般刺向結界，嘩啦一聲，身後的結界如破碎的玻璃般裂開，一塊塊深紅能量團落下，炸開，沖蕩起一片片能量潮汐，這些潮汐堆疊在一起，量變產生質變，一個巨大的紅色能量環，由無數深紅碎片組成，掃蕩整個結界範圍，還待在結界裡面的人，顯然已難倖免。
一棟破敗樓房上，黃憐氣喘吁吁地將妹妹放下，抬頭看著後方緊緊追著的黃金巨眼，咬牙道：「看來它是盯上我了，小惜，咱們分開，要不然誰也活不了。」
「我，我不要。」
黃惜哭喊著，緊緊抓住姐姐的胳膊，清秀的臉上滿是淚痕。
「聽話！」
黃憐重重甩出兩個字，隨後身形一晃，衝出樓外。
黃金巨眼的碩大眼球上，投射下一抹冷峻寒光，很快鎖定了地面上飛奔的人影。
一道金光從其眼球裡飛出，瞬間射向黃憐的身影，以落點為中心，方圓十幾米都被金光籠罩，淹沒了少女的身軀。
不過黃金巨眼並沒有停歇，而是朝黃憐出現的方向快速飄去。
果然，在距離方才金光落點數十米外，黃憐的身影詭異出現，換了個方向繼續逃跑。
如此十幾次，巨眼和黃憐的距離已經不足百米遠，少女的臉上露出絕望之色，她一咬牙，最終選擇了個方向，繞著一棟棟建築，希望能借此阻擋追擊。
黃金巨眼的眸子裡露出人性化的不屑，它揮舞金屬節鞭般的觸手，頂端下雨般射出金色絲線，叮叮叮落到建築物上，穿刺出一個個小孔，並且去勢不減地落到黃憐身上，少女嬌叱一聲，月白漢服充氣般一抖，金針將其瞬間打得千瘡百孔，將漢服撕成碎片，不過其下的少女卻趁機不知逃往何處。又是一團金光炸起，將一塊土壤掀飛出去，露出了氣息奄奄的重傷少女，其面色死灰，絕望地看著一根金色觸手越來越近。